近黄昏,两匹骏马奔驰在栖霞山下,马上之人一个白衣俊雅,一个青衫磊落,一个风姿卓绝,一个气度不凡。
这两人正是微服出京的温如玉与景剀。
一路走来,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好一派江南景象。
温如玉左手执缰,腰悬宝剑,雪白的长袍随风飞扬,一人一马似要腾云而去,飘逸之极。
夕阳中,一角屋檐从半山腰探出,悠扬的钟声随风飘散。暮云四合、宿鸟归飞,旷野寂静。
温如玉蓦然勒马,呆呆地望着那座隐于林间的庙宇,沉静的双眸波动起来,一缕忧伤悄悄涌上眉梢。
景剀也随之勒马,回头唤道:“如玉。”
温如玉回过神来:“大哥,我……”
因为不便暴露身份,景剀要温如玉改称他为大哥。这个称呼令景剀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帝王身份,卸下了平素的气势与威严,变得十分和蔼可亲。
“你是不是看到栖霞寺,触景伤情,又想起令尊了?”景剀关心地问道。
“是。”
“我父亲也是很早便亡故的,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很快母亲也过世了。他们俩都是病死的,宫中那么多太医、那么多稀世灵药,却救不回他们的生命。为此我一直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纵然贵为天子又怎么样?谁能与老天爷去争?”景剀回忆起往事,脸上也不禁露出黯然之色。
“对不起,大哥,我勾起你的伤心事……”温如玉歉然。
景剀微微摇头,回首看一眼栖霞寺,道:“我知道你对令尊之死耿耿于怀,认为是自己连累了他。今天我们跑了一天,你的身体还未康复,我怕你累着。不如我们上山去,到栖霞寺为令尊焚香祷告一番,然后留宿庙中。你看可好?”
“好。”
栖霞寺中一派清幽静谧,白天燃着的香差不多已要烧尽,门口有一位小和尚正在打扫,见温如玉与景剀过来,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上前合什道:“温公子还记得小僧么?小僧是清修主持的弟子,名唤慧风。上次公子带清修主持去后,小僧以为再也见不到公子了。今日公子怎会到此?”
温如玉微笑还礼道:“今日我与家兄路经此地,特来佛前为家父祷告一番,以慰他在天之灵。还想借宿于寺中,烦请小师弟通报一声新主持,非常感谢。”
慧风看看景剀,似乎为温如玉突然多出一位兄长感得奇怪,因为从未听清修大师提过另外还有一个儿子。
温如玉只是含笑不语。
慧风道:“这一阵子我们新主持正在闭关,小僧为两位安排食宿便可。两位请随我来。”
将两人带到西面一间耳房中。温如玉放好行李,便与景剀一起来到正殿,为自己父亲焚香祷告。
回去时发现慧风帮他们在房间里点上了一枝檀香,并已将斋饭、茶点放到桌上。
窗外月华如练,树影婆娑,时时有夏虫的鸣叫声传来。奔波了一天,现在歇下来,两人都有了倦意。躺到床上,闲闲地说着话,心情难得的放松。
温如玉觉得身子有些发软,看看景剀,也是恹恹欲睡的样子。心中不禁暗暗怪自己,一个人护驾出来,身上责任重大,如果皇帝出什么意外,他如何担当得起!
他勉强支撑着自己,却发现自己的意识好象不由自己控制。眼皮越来越重,头很沉,直欲昏睡过去。
而景剀已经睡着了,看样子睡得很沉。
一缕檀香味仍然在空气中袅袅飘浮。
温如玉忽然心头一凛,剑客的本能让他感到事情不妙。他环视整个房间,目光落到那枝檀香上。这香味与他平素闻到的檀香味不同,难道这檀香烧的竟是迷烟?
他一下子站起来,拔剑将那截檀香砍断。可身子软得站不住,往后退两步,再次跌坐到床上。
就在这时,他听到东院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声,就好象有人被一剑毙命时发出的声音,在静夜中听来特别分明,惊恐到极点。这声音听着耳熟,好象是慧风。
接着又有几声闷哼和物体倒地的声音。看来寺庙中不止一个僧人遭了暗算。
温如玉的心头一霎时充满寒意,他想出去看,可浑身无力。再看景剀已陷入昏迷中,他又岂能离开这个房间,将他独自留在危险中!
意识已渐渐模糊,无奈的感觉象蛛丝般将他紧紧缠绕。
难道有人知道了他们的行踪,前来行刺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