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明一边看耿达的采访材料和所拍的照片,一边在心里暗暗叫苦。他明白自己今后的发展希望全都寄托在陈伟阳身上,谁不知道现在在官场上混得好哪个不是有来头的,而岳父退下来后,自己早就成了无依无靠、自生自灭的边缘人,要不是意外攀住陈伟阳这棵大树,现在混得肯定比小贺还要卑微。省人大马上就要开会改选,这节骨眼上,一旦闹出什么风波,陈伟阳这个代省长代不下去,那时候自己别说什么高升,只怕不出几天就会被见风使舵的陆援朝打入冷宫。这么一想,汪大明马上在心里坚定了阻止耿达的念头,于是便用试探的口气说:“兄弟,我劝你还是别去惹这个麻烦的好,就算你费再大的劲也不一定有报刊敢发表啊!”
“本地的报刊肯定发不了,所以我联系了广东和北京的报纸,人家兴趣大着哩!”耿达只顾翻弄手里的材料,没注意到汪大明脸上的神色变化。
汪大明叹一口气,继续游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扳倒一个陈伟阳,说不定来个李伟阳张伟阳更加厉害。再说,万一没有扳倒他,咱们可就惨了,你听说了吗,北方某市就有官员制造车祸谋害记者的。”
耿达很吃惊地看着汪大明,说:“大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没有是非观念了?都像你这样,这个社会还要不要正义和良知啊?再说,作为记者,面对这样一个关系国计民生的重大题材,我能逃避吗?那样的话我就是失职,就是犯罪啊!”
面对耿达激动的质问,汪大明羞愧得无地自容。但身在官场的他已经别无选择,只好说:“我担心你书呆子一个斗不过他们,官场中人心狠手黑。哎,谁叫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呢!”
“正因为担心不能扳倒他们,所以我才来听你的意见!而且你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多少总有一些官方渠道可以举报他陈伟阳吧?”耿达很动感情,“你我都是潇河人,眼见人家损害6500万潇河人民的利益,咱们不能不站出来说话啊!”
汪大明见耿达犯起书呆子脾气来,知道再劝阻也没用,便附和着他:“也是也是,□□分子谁不痛恨!不过我小小一个处长确实没有什么官方渠道可走。”
“都说老龙书记为人正派、嫉恶如仇,你看是不是可以让姚冰转份材料给他看看?”耿达试探着问。
“他啊,现在只一心养花养草的,哪里会管得了这么多。再说,姚冰也很少去看他,一去就说这个,人家会怎么看啊?”汪大明嘴里应付着耿达,心里却在盘算怎么面对这新的一局。和先前的情况完全不同的是,这回不是和敌人博弈,而是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使阴招。但他很快就狠下心来:赌场无父子,看来不得不下这一注!这么想着,他心里立马生出对耿达的愧疚来,这终究是一个铜板可以扳两半分着用的患难兄弟啊!
但箭在弦上,汪大明已经顾不得许多。送走耿达后,他草草扒拉了几口饭,便匆匆往省政府赶。事情越急一路上红灯越多,过了河偏又碰上警车清道,□□操着一口难听的本地话很不耐烦地大声吼叫:“靠边靠边!快点!”公交、的士一律在路边乖乖地等着,20分钟后才见几辆黑色奔驰车呼啸而过。汪大明在心里骂道,狗日的滨湖还号称建什么国际大都市,人家国际大都市哪有这样势利的场面啊?随便一个什么狗屁官员出来都要鸣锣开道!想到自己被吆喝着龟缩路边的屈辱,汪大明又禁不住生出一定要跻身上层的豪情。事实上很多□□都有过做平民的经历,先前的“屈辱”经历不是教会他们换位思维替柴米百姓着想,反而促成了他们飞扬跋扈的性格。歌德所说“叫花子一旦骑上马,那马就非得累死不可”,说的大约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吧。
尽管汪大明事先已经给陈伟阳打过电话,说有非常紧急的事情,但等他赶到省长办公室时,却只有郑秘书一个人在。汪大明不禁有些恼火,在心里骂道:“这个陈伟阳他妈的,老子可是为了你的事情啊!”但恼火归恼火,他表面上还是装出谦恭拘谨的样子,和郑秘书套着近乎。汪大明早就听说,秘书的脾气和领导的官位是成正比的。据说武大海由宣传部长升为副书记后,一些部下一时半会还没有改过口来,打电话找“武部长”,他的秘书立马就发起脾气来:“什么武部长武部长,现在是武书记!”郑秘书似乎也很是找到了一点做正省级领导秘书的尊荣感觉,其间另外一个副省长的秘书来找他,他就明显拿腔拿调起来。汪大明看了心里暗暗发笑。
足足等了两个小时,这才见陈伟阳姗姗来迟。他先是问了郑秘书几个别的事情,这才像刚发现汪大明似的,用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说:“有事进里面说吧!”
汪大明随陈伟阳进了里间,在沙发上坐下。陈伟阳亲自给他倒来一杯龙井茶,汪大明有些受宠若惊地站起来,但随即就意识到自己真他妈的奴性不改啊,不就是一杯茶嘛,什么了不起的!这次要不是老子帮他,说不定不久他就什么也不是了。这样一想,他就又大大咧咧地坐好。
“小汪啊,听说你表现不错,要好好干啊,未来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嘛!”陈伟阳在老板椅上坐下来,手里居然玩着一串晶莹剔透的念珠。
汪大□□想:这小子还玩他妈的念珠,你要撞死我的主意都想得出,还能是什么善男信女。可悲的是自己居然还要来向他告密,出卖最好的兄弟。这官位真他妈的是个魔鬼啊。
“陈省长,这次来不是向你要价,我是来帮你的。”汪大明开门见山。
“帮我?”陈伟阳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能帮我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