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珏先前就吩咐人传了膳食到若雪宫来,有她爱吃的,也有宝宝爱吃的,南宫颖如今快六个月的身子,胃口好得出奇,南宫珏瞧着她身子比之从前终于丰腴了些,心头也宽慰起来。
婚礼过后,南宫珏整整陪了她和宝宝一天,第二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按着祖宗的规矩,大宇的历代皇后进宫的第三天得祭神,到宗庙叩拜大宇历代帝王,以及接受满朝文武的正式朝见等等。
一整天下来,南宫颖累得动也不想动,等不及南宫珏归来,早早地倒在床榻上便睡了过去,南宫珏从承乾殿赶来的时候,瞧见她恬静的睡颜,大手在她柔女敕的脸颊上停留片刻又移开,唇角不由得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日子开始平静起来,南宫珏每日里上朝,处理政事,忙得不可开交,天气渐渐冷了,不知不觉冬天就来了,将近年关,各种琐事不断,南宫珏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孩子快九个月了,南宫颖起身都开始变得困难,脚也不知不觉地肿了,南宫珏瞧见,忍不住心疼,每晚都细心地照着御医交代的方法替她揉捏肿得厉害的脚和小腿溴。
南宫颖又开始觉着不安全,若是没他在身边,便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南宫珏起初不知,因着政事实在太多,有时一批折子就是一整夜,直起腰来的时候习惯性地问凤仪阁的情况,小六子却说灯火通明了一夜。
南宫珏忍不住蹙眉,她该是在等着他,都怪自己一时大意,没想着会批一夜的折子,赶到凤仪阁的时候,果见她裹了被子窝在床上,手里拿着书,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
他忍不住沉下脸来,低声斥她为何不歇着,她觉着委屈,只说没他在身边便睡不着,拿着书翻着,不知不觉就天明了祷。
他无奈,从那以后,即使政事再繁忙,他也抽出时间来陪她。
新年伊始,孩子也快出生,南宫珏瞧着她大得吓人的肚子忍不住蹙眉,心头不由得担心起来,他虽然不太懂这些事,但也知道女人生孩子都是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
这样想着,心头忍不住一缩,本就紧张的心更是瞬间揪紧了。
过了正月十五,孩子也差不多满十个月了,可南宫颖却没有半点要生产的迹象,南宫珏紧张,一众御医也紧张起来。
南宫颖一个头两个大,她原本的那丝害怕也在南宫珏的紧张多疑多思里消失殆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拜托,到底谁是孕妇啊?
怎么每日里还得换她来安慰他,一天至少三遍跟他说没事,让他别紧张。
她心头却甜甜的,这男人若不是那般紧张在乎她,原本那般淡定自若的人怎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又过了十天,孩子还是没有出生,南宫颖每日里挺着大得出奇的肚子,动一下就觉着累得慌,南宫珏更是紧张,只要他在,几乎都不让她怎么走动。
南宫颖哭笑不得,觉得他紧张过度了。
“皇帝哥哥,我瞧那医书上说的,孕妇多走动走动,对生产有利……”
于是乎,他每日里又开始拉着她去院子里散步,每顿饭后都得出去走走,南宫颖有时累得实在不想动,他便像哄小孩子一样地哄着她出去走走,只要御医说对生产有利的事,他一样不放过。
“颖儿,乖乖的,平平安安的,你还得陪着我一直到老——”
他的声音传得很远,南宫颖却莫名地想哭,这个男人,真是爱她进骨子里了。
忍不住回身抱助他,她的肚子很大,抱着他也显得困难起来,南宫珏长臂一伸,将她和孩子一起拥进怀里。
南宫颖想着让气氛欢快一点,如今这般,总觉着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珏,想好孩子的名儿了么?”
南宫珏拥着她淡笑,“没,倒是宝宝,一天天大了,总不能一直喊宝宝,我心中有一名儿,想问问你的想法。”
“是什么?”
他顿了顿,大手不着痕迹地紧了紧,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沫璃”。
南宫颖唇角的笑容缓缓绽开,良久,轻轻点头,又怕他瞧不见,朱唇轻启,十分郑重地吐出一个“好”字。
他说叫“沫璃”,也是在告诉她——莫离,不离开,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她懂,她说好,是对这名儿的认可,也是给他不变的承诺,她答应他,莫离,不离不弃!
他明显高兴起来,将她又拥紧了一些,南宫颖小脸偎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心头觉着好笑,这男人在她跟前偶尔也开始有些孩子气了,从前倒是不曾见过。
他懂她,她也懂他,他的母妃因难产而过世,他心头有着阴影,始终也放不开,如今她即将临盆,他心头有多紧张,甚至多害怕,她都清楚。
有孕以来,他将她呵护得极好,真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的身子比从前好了许多,该是不会有什么事。
从前生宝宝的时候,她心头压着事儿,身子也不好,不也撑过来了,这一次,也会没事的,她相信老天爷会善待她,善待他们。
只是这孩子总不愿出世,离御医们推测的生产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来日,南宫颖的肚子仍是不见任何动静儿。
南宫珏心头更是如火烧火燎,脑子里的那根弦儿时时刻刻都是绷着的,丝毫不敢松懈下来。
二月初一的凌晨,南宫颖睡得极不安稳,南宫珏本就睡眠浅,此刻心头有事,她微微一哼,他立马醒了过来,借着不太明亮的烛火瞧她的神色。
她微微拧着眉,此刻也渐渐醒过来,柔荑攥紧了他的手指,气息稍稍不稳起来。
“皇帝哥哥,我疼~~”
南宫珏的一颗心瞬间揪起来,大冷的天儿,衣裳也来不及披,一手揽着她,一边朝着外边大喊传御医和稳婆。
整个大宇皇宫顿时乱作一团。
南宫珏被请了出去,南宫颖疼得意识也开始涣散,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松开,却又想起老人的话,产房终究是不吉利,攥紧的小手松开来,强打起几分精神,催着他出去。
南宫珏不舍,她疼得脸色都白了,大冷的天儿,额上全是涔涔的冷汗,有几缕发丝也被打湿,凌乱地贴在颊边。却终是碍不过她那般的眼神,去了外间等着。
一开始,许是怕他会担心,她的哭喊也是隐忍着的,到后来,估模着已经疼到意识都模糊了,哭喊一声声地似要撕裂他揪紧的心。
天慢慢地亮了,太阳也慢慢升起,她的声音已经哑得听不太见,可是孩子还是没有动静儿。
御医同南宫珏一同守在外间,以防会有不测,医女和稳婆不停地进进出出,孩子还是没有动静儿,南宫珏揪紧的一颗心似要被人捏碎般地疼了起来。
南宫颖意识飘忽不定,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那是——他刚刚离开的方向。
她觉得疼,比生宝宝的时候还要疼得厉害,她真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疼过,有那么一瞬间,想着就此失去意识也是好的,不用再受这样的苦痛,心头却又不舍,她不舍,不舍孩子,更不舍得丢下他。
他说她是他心尖的一抹阳光,带给他整个人生的温暖,没了她,他该怎么办?
她听见稳婆在大呼,却已经听不清她们在闹什么,迷迷糊糊间,她瞧着他走了进来,她想着,真好,又见着他了,她怕,前所未有地怕,怕再也见不着他!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低语,说了些什么她听不清,可那么明显的哽咽,她听得清清楚楚,她恍惚中忆起周心荷曾说见过他的眼泪,她好奇起来,她这辈子,还没有见过他的眼泪是什么模样~~
他仿佛说了许多许多的话,她努力地去听,却没怎么听清,可是那简单的几个字,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颖儿,别丢下我……”
他是九五至尊,此刻却丝毫没了那些强势的影子,他在请求她,请求她不要离开,不要丢下他,仿若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让她不舍!
医女似乎递了什么东西给他,他有些急切地放进她嘴里,少了往日的温柔,她只觉着他弄疼了她。
良久,她终于意识到,他给她含了参片在口中,她的意识又开始清晰起来,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