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坎亚显得无比憔悴,看来,阿雅的死,的确让他感到非常痛苦。只是,这种痛苦到底是为了阿雅还是为了自己,恐怕连坎亚自己也分辨不清楚。
其实隐含在坎亚心底最深处的不是失去爱人的悲痛,而是失去了一个最有价值的占有物。在这个野心勃勃的人物的心里,世上的一切都是用来占有的,都只能作为他坎亚的附属物,按照他规定的规律排列在他的周围。
这样的人,怎么会真的懂得爱呢?爱是平等的啊!
不过,坎亚此时的悲痛是确实存在的,连他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自己在最深层次的内心里,抱有的竟然是另一种想法。这很正常,人世上有太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内心究竟是如何想的。
事实上,并不是他们真的不能知道,而往往是他们不愿意知道。
“陛下,请节哀顺变吧!王后已经死了,陛下你有情有义,王后在天上如果有灵,也一定会感到非常开心的。但是陛下,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您还有一统天下的千秋伟业要去实现呢!”莫芒有点喋喋不休。
“天下?天下够阿雅重要吗?”。坎亚带着哭腔,“天下能换回朕的阿雅吗?”。
“陛下,王后是比一切都重要,但现在她已经仙逝了。”莫芒说道。
“千秋伟业?哈哈!朕是一个孤独的人,从来没人理解朕所做的一切。阿雅也是如此,你们也是如此。”坎亚狂笑道,刹那之间,他觉得自己一生饱受磨难。当年在普兰斯,饱经艰难才开创出一番局面,正当满怀壮志的时候,却被玻利亚打得节节败退,而现在好不容易终于再次东山再起,阿雅又离开了他。
坎亚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没人理解、都不能够顺顺利利地完成。
“陛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王后的死,也是上天对你的考验啊!只要陛下你跨过了这一关,天下万民就会都臣服你了。”莫芒说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坎亚抹了抹眼泪,哽咽着问道。
“这是古圣人的哲言,也是微臣的肺腑之言。”莫芒仰起头大声说道,他看到坎亚的眼光开始有些闪烁,知道坎亚已经被他说动了,“陛下,你要振作起来,你担负着赛亚国的全部希望,担负着整个赛亚族的光荣梦想。”
“梦想!”坎亚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阿雅是死了,可我还要继续活着。阿雅的死是上天的安排,上天故意让我受这么多苦,就是为了要锻炼我,使我能够具备号令天下的能力。阿雅,我不能随着你去死,我也不能沉浸在你死去的悲哀之中,我是做大事的人物,我要让你在天上也感受到我的荣光。阿雅,统一天下是我们共同的心愿,我要帮你完成它。对!我不能这样颓废下去,阿雅,你一定不会怪我吧?你一定不会的,虽然你是普兰斯人,但你嫁给了我,就是赛亚人的一分子了,你一定也很高兴我将来能够统一天下。
一个人总要找些理由来原谅自己,来解释自己所做的事情。坎亚现在正是如此,统一天下本来就不是阿雅的梦想,可是坎亚却让自己相信阿雅就是这样想的,因为不这样想,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内疚、悲伤得无法重新奋起。
哎,阿雅在天如果有灵的话,现在大概会知道坎亚最爱的是什么了。
“好!朕要从失去阿雅的悲痛之中清醒过来,朕要统一天下。”坎亚用力揉了揉脸孔,大声喊道,“阿雅,你看着,我一定会统一天下;阿雅,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我要统一天下!”
※※※
圣历2109年5月30日,“永久中立之地”东部边境。
星狂带领着士兵,一路上,经过许多以前被自己攻破的城池,眼见一个个残破不堪,草木干枯,里面的人民生活艰难。加上刚刚战败,心中也凭空产生了许多感慨。不过,他们在路上也补充了许多马匹,加上调理得当,阵容相较刚刚被玻利亚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齐整了不少,士气也恢复了一些,战士们的脸上重新泛起了笑容。
而此时,星狂他们正驻扎在穆尔加布近郊的一片平原上。附近的“永久中立之地”的守将接到坎亚的飞鸽传书,说已经派蒙比亚来帮助他对付星狂,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所以,那守将也并不敢来进攻星狂,只是一味死守,只等蒙比亚到来。而星狂也因为人困马乏,元气还没恢复,乐得暂时不战。双方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相持不下。
“星狂团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菲雅克问道,“难道我们就这样跟对方不生不死地熬下去吗?”。
“当然不是,我们现在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要是换在从前,别说前面一个小小的城堡,就算是一座大山,嘿嘿,我们星狂团长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把它搬走。”维拉一副替星狂十分不值的神色,说道。好像已经是忘记了他伟大的星狂团长“从前”是怎么给玻利亚围困的一样。
星狂却只是沉默,要换在以往,怕是非要自吹自擂一番不可。可是,现在就是现在,依维斯死了,他的世界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找不到奋起的动力。
“那当然,星狂团长的战术谁个不晓,哪个不知?想当初横扫整个普兰斯,难逢敌手。”菲雅克一脸谄媚的笑容,没办法,虽然菲雅克心里替自己十分不值,但现在既没有钱又没有兵,俗话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有什么办法呢?唯有委曲求全。
“别提这个,一提我这心里就窝火,我们星狂团长居然败在你们普兰斯人手下。以后要是进了历史,这将是耻辱的一笔,人们看了就都会说,星狂团长败给了玻利亚!给玻利亚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永世不得翻身了。”维拉一副怒形于色的样子,“星狂团长,我相信你一定能重新再来,打败玻利亚。”
“星狂团长只是一时不慎,才落入了玻利亚这个老匹夫的圈套。说起来,这个老匹夫也害我不浅,把我的兵马全给赚了,不是他,我早就登基了!”为了讨好星狂,菲雅克不但完完全全地站在了星狂这一边,而且,还打破了自己一向用语文明的习惯。
“就是嘛!要是真刀实枪跟我们大干一场的话,胜负还未可知呢。等着吧,还会有下一次的,我们一定要让他知道我们星狂团长的厉害,嘿嘿,星狂团长可不是吃素的,‘狂帅’的名号也不是浪得虚名的。”维拉神情激昂地说道。他倒不想想星狂以前用了些什么样的“光明正大”的计策怎样“偷袭“了别人,更不扪心自问,星狂所赢的仗又有几场真正是“真刀真枪”明明白白地赢回来的?
“是,就是如此。”菲雅克拍着胸口大声嚷道,他早就学聪明了,知道星狂喜欢听好话,只要顺着星狂永远是对的永远是胜利者的思路走下去就一定没错。如果认为星狂是不对的、是失败者,那么最好还是乖乖地改变自己的想法,随声附和为好,否则,嘿嘿,有得你受的。
“哈,人们通常都会以一场胜败来论英雄。等着吧!星狂团长一定会打回普兰斯的,到时人们就会知道星狂团长和玻利亚到底是谁最强了,玻利亚一定会后悔放走了我们。”维拉继续说道。
“维拉说得对,星狂团长,你要振作,我将一如既往地跟着你,我也相信星狂团长你一定能将玻利亚打败!”菲雅克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慷慨激昂地说道。
“我确信星狂团长有这样的实力,刚才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维拉说道。心里却想道:妈的,我这样做人真是太辛苦了,整天隐瞒着自己的想法,而去附和别人。做人做到这种地步,可真是没有什么人格尊严了。而像我这么有骨气的人,本来应该不会这样做的。我的人生格言就是永远不向强权低头,永远保持最真实的自我。
但是他一抬头看见星狂黑黑的脸,又只好无可奈何地对自己说道:“维拉啊维拉,大局为重啊,你就忍一忍吧,团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就不用这么惨了。”
星狂怒形于色,抬起头,“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抵赖的,我星狂再不济也犯不着逃避现实!”
“无论如何,属下一定竭心尽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维拉见势头不对,便口沫横飞地大表忠心,心里却想:妈的,这样辱骂我们,听说某人以前在一个叫魔武的人的面前,吓得两脚酸软,连站都站不稳,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什么不逃避现实,真正能做到的话,也不用黑着脸了。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维拉虽然不是很清楚星狂以前和依维斯他们的事情,不过,星狂曾经被魔武像小鸡一样抓着的事情,他却也是风闻已久了。
“星狂团长,我也会全力以赴协助你的。”菲雅克说道。
“星狂团长,帐外有三个人,自称是西龙、那兰罗、白木。”正在此时,有一个士兵走进来报告道。
“西龙?”菲雅克率先惊叫,“他们逃到这里来了?”
“什么逃,还说你自小受了那么多教育呢?这叫作‘驾临’,驾临,懂吗?”。维拉尖着嗓子叫道,“他们长得什么样子?”
“有一个大约二十来岁,好像是那几个人的领袖,沉言寡语的,脸色忧郁;有一个是商人打扮,不过看他的样子又非常老实,不像是真正会做生意的;另外一个,恕属下直言,傻愣愣的,大概是侍从吧!”那士兵绘声绘色地说道。
白木要是听到有人把他形容为傻愣愣的侍从,恐怕非跳起来要求以骑士的礼节和那士兵决斗不可。
“哈哈,没错了,是白木,就是他,这个活宝。”维拉大笑道,“星狂团长,是不是请他们上来?”
“好的。”星狂阴着脸,话也不肯多说。
“是!属下这就去请。”那士兵说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他刚才见到那几个人其貌不扬,穿的衣服又破破烂烂,风尘仆仆的样子。心中以为那几个人是冒名顶替的,一直在营外跟他们纠缠不休,不肯前来禀报。现在听星狂的口风,那几个人倒很可能是真的,一时感到非常惊恐。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几位大人多多原谅!”那士兵一见到西龙、那兰罗、白木就忙不迭地说道。
“废话少说,快带我们去见你们的团长。”白木大大咧咧地说道,他性子比较急躁,刚才如果不是那兰罗拉着,早就一拳把那士兵打个趔趄了。而西龙则闷声不语。
“别难为他了,人家这也是照章办事。”老好人那兰罗说道。
“多谢大人不罪之恩,请各位大人在星狂团长面前给我美言几句,提拔提拔小的。”那士兵躬身说道。
西龙心中烦躁,怒容毕现,“得寸进尺,再说我等一下叫你们团长把你的头砍了。”
“小的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那士兵见占不到什么甜头,赶快三步作两步走,带着他们三个到星狂帐中。
“星狂……”一会过后,西龙出现在星狂的面前,满脸是泪,浑身颤抖,无法成言。
“我知道,我都知道,西龙大人。”星狂想起过去和依维斯一起度过的那些岁月,虽然依维斯经常训斥他,但也是为了他好,加上见到本来活泼开朗的西龙变成了这副模样,忍不住也是悲从中来,眼泪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两个人不禁抱在一起,相拥而泣。旁边的那兰罗、白木、维拉见到这样的场面也忍不住涕泗滂沱,而菲雅克则是见到他们都在哭,自己不好意思不意思一下,也假惺惺地捂着眼睛干嚎了起来,嚎着嚎着想起自己现在一无所有,兵权尽失,就连要找个真正的美人陪伴在身边也难,竟然成了真哭。刹那之间,星狂大帐充塞着痛哭悲泣的声音。
“西龙大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还是星狂最先清醒过来。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报仇!要为依维斯报仇,将坎亚碎尸万段。”西龙自从依维斯死后,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神志也没有完全清醒,听了星狂的问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答道。
“依维斯总统领对我有再造之恩,报仇,我星狂每时每刻都记在心头。只不过我们势单力薄,我又刚刚战败,元气尚未恢复,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筹集人马,另外,粮草方面也略显不足。”此时的星狂倒是显得头脑很清醒。
“星狂,哎!你好好打点吧,我现在很彷徨,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西龙神情落寞。
西龙确实是六神无主,在逃来这里的路上,他们遇到过很多坎亚的士兵,这些士兵有坎亚派来追杀他们的,也有在路上偶然撞到的。都由那兰罗、白木应付,而他则什么也不想做。辛辛苦苦终于找到了星狂,他只是觉得好累,好想大哭一场,除此之外,仅剩迷茫。
“首先,我们要发信给风杨、杰伦他们,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然后,如果他们答应了,我们再约好之后一起进攻坎亚。”星狂说着抹干了脸上的眼泪,“西龙大人,你要振作起来,依维斯总统领的仇还需要我们去报呢,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忧伤。”
也许我真是过于颓丧了,毕竟死者已矣,作为生者,不论怎样悲痛,都应该要继续前行,西龙心想,抬眼望了星狂一眼,“噢,你先让我冷静冷静吧!”
“我们一定要替总统领报仇,如果报不了仇,当如此桌。”星狂说着抽出刀,狠狠地把桌子砍成两半,刀痕整齐无比。
“要是这一刀砍在我头上,乖乖,可就什么都没有,一了百了了!”菲雅克吓得踉踉跄跄倒退了两大步,面如土色。
※※※
圣历2109年6月2日,曼特切尔平原。刚刚是在一个月之前,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战争,那时是风杨率军对阵海罗人和他们的雇佣军,那场战争风杨最终大获全胜。
而今天,在同样一个战场,又再次发生了一场战争,原来在这里作战的一方风杨军队依然是主角,而另一边则换成了萨德的军队。
“萨德,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攻打我?”风杨张开嘴巴,大声问道。旌旗在他的头顶随风飞舞,仿佛也在向萨德发出同样的疑问。
“风杨,你桀骜不驯,还口出狂言,我早就看不惯你了。”萨德说道。
“上次你不出兵援助我把海罗人赶出‘永久中立之地’的边界也就算了,现在你居然还要谋反?”风杨问道。
“谋反?”萨德冷笑连连,“你才是谋反呢!”
“风杨此心,可昭日月。”风杨说道。
“废话不必多说,今天我就是来为赛亚国除害的!”萨德说着大手一挥,“弓箭手,准备!射!”
“赛亚国?”还没等风杨问清楚萨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出现赛亚国,漫天飞舞的矢箭向风杨的军队直蹿过去,在剧烈的阳光之下,熠熠闪光,使人眼睛一阵阵酸麻、一阵阵眩晕。
“我们阵中射出的箭可以分为近距离、中远距离、远距离,这样射过去,‘前进军’一定难以抵挡。”萨德侧过脸,得意洋洋地对费尔登说道。
“萨德团长英明。”费尔登点了点头,在这个时候,他除了大唱赞歌之外,还能干什么呢?
“这其中一部分箭是用来干扰对方视线的,把对方的盾牌吸引到某一个点。这时,另外一部分箭刚好乘虚而入,打乱风杨军队的阵势。”萨德继续吹嘘道,“然后,自然而然的,我们便要命令骑兵蜂拥而上,冲垮对方防线,再用步兵掩杀过去,巩固战果。”
不过,萨德的得意劲儿并没有维持多久,立刻,他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风杨也不是吃素的,以前那些由几块到十几块盾牌组成的大盾牌再次派上用场。“前进军”只需要把那些盾牌高高的立在前面,萨德的箭便大部分被挡之门外,其余的那一小部分即使越过了盾牌,也已经不足为道了,伤害甚为微小,根本就不能在他的军队中制作大骚乱。而且,风杨的军队也不是呆站着就等人家来射箭的,时不时阵中也有矢箭射出。虽然数量跟萨德军中的那些不可同日而语,但萨德暂时倒也奈何不了他。
“想用这种方法来打击我们的士气,简直是在开玩笑。”风杨冷冷一笑。
如此一来,双方其实都没占到什么便宜。风杨和萨德此时心中都已经非常明白:真正要决定胜负还要看真刀真枪的血拼。但他们也都知道,除非对方矢箭枯竭,否则,便不可能停止目前的这种互射的状态。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矢箭形成了一股旋流,呼啸着,使本来一片死寂的平原好像是刮起了狂风一样。天空一碧万顷,也许士兵的身影正投影在上面,只不过是人们看不见罢了。双方士兵都是大汗淋漓,但在极度紧张之中,他们却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变热,水分在不停地减少。除了偶尔伸出手擦了擦之外,他们都死死盯住对方射来的箭,生怕被箭射中。虽然被射中的话,暂时来说,不一定会死,但是,在开战以后,除非是战争停止了,否则,可没人有空来照顾受伤者。
“萨德团长,很多弟兄都受伤了。”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高声嚷道。
“你只管尽力射箭便是。”萨德是打算不管那些受伤的人了。
“萨德团长,属下是想问问该怎么处理伤员?”军官问道。
“处理?受伤的士兵跟死在战场上的,有什么区别呢?大家都不可以打仗了。”萨德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奇怪的问题一样,“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是。”那军官满月复狐疑地点了点头。
风杨这一边还好一点,因为他受过正规的士官教育,知道处理好伤亡人员的重要性。但他由于士兵在总数上处于很大的劣势,也不敢投入过多的兵力。
俗语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这个时候,除了下令冲锋之外,大家都没有别的选择了。
凌乱而又好像具有某种节奏的步伐,“啪啪啪”地打在地上。刹那之间,地面好像在震动一样。
士兵们都感觉好像根本不用迈开步子,脚就自动随着地面的震动在弹跳着。所有的人的心好像也快要蹦出来的。紧张,好紧张,握着兵器的手也在剧烈地颤抖着。
“我要杀死他们,我要杀死他们,我要狠狠地杀死他们!”这无疑是一个新兵,由于害怕,他脸色发紫,越跑越快,越冲越前,自己却丝毫也没有察觉。
“投枪手,准备!”风杨突然朗声喊道,“放!”
随着一声声如夏日巨雷般炸响的呐喊,几万名风杨士兵用尽全力投出了自己手中的标枪,这些标枪如同尖刃一样狠狠地插入敌方。
萨德的士兵在冲锋中并没有防备到这个,虽然有些下意识地举起了自己的盾牌抵挡,但更多的人却是来不及防御,被标枪贯穿身躯,应声倒下。人群之中,发出一阵阵恐怖的惨叫声,萨德军队顿时变得混乱。而风杨这一方则发出如惊涛骇浪般的欢呼声。
“保持阵形!保持阵形!”萨德声嘶力竭地嚷道。
但在急速的行军之中,对方气势又咄咄逼人,想要重新把阵形组织好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骑兵们勒着马在原地打转,他们怕被标枪射中,神情慌张,手足无措,马也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并不十分甘愿地服从马上的人。甚至,有的战马干脆把它上面懦弱的主人奋然摔下马背,然后,后面的马跟上去,把摔下去的人踩了个稀巴烂。
步兵们昏头昏脑地跑来跑去,在马匹的乱冲乱闯之中,他们无所适从,纷纷抱怨骑兵的无能。军官们气急败坏地吆喝着,十分急躁地抓住后退的士兵,往前面扔去,又是一阵混乱。更让他们感到害怕的是,前排的士兵和风杨的军队已经在一起混战了。
“把他们统统都杀回老家去。”风杨的军中发出一阵如同山洪爆发一样的喊声。“老家”在他们的口中已经变成了“地狱”的代名词。
萨德的士兵乱成一团,风杨方面的攻击一浪高过一浪,拼命地往前推。在风杨的观念中,杀死多少敌军并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击溃敌军的某一决定点,则敌军的意志便会随之消除,而胜利便如探囊取物般轻易。
“‘前进军’骑兵可以冲垮我的防线一层、两层甚至是十层,但最终,在我们士兵的纠缠之下,威力一定会逐渐下降。”萨德对费尔登说道。
“萨德团长高见!骑兵最讲究的是速度和来势,一旦速度被减弱了,则骑兵有时反倒不如步兵。”费尔登附和道。
“步兵跟上!”萨德阴沉着脸,密切地留意着战场的现状。每看到自己一方的士兵倒下一个,他的心便会抽动一下,他倒不是为他们失去的生命而疼惜,而是觉得,每死一个,自己便少了一点点胜算。
武器反射出非常刺眼的光芒,鲜血一落地便马上发出“嚓”的一声,飘出一缕白色轻烟,袅袅上升,而血液则被土地吸收了进去。土地就像一头饥渴的公牛,伸长脖子,啜饮着战争所赐予的这一切。惨叫声、哀鸣声、马匹嘶叫声、马蹄踏在地上发出的“咔咔”声,盘旋在整个战场上空,使本来宁静无比的平原喧响着一片片惊人的嘈杂声。
风杨注视着这一切,眼光澄明无比,内心却是思潮翻滚:为什么萨德要攻打我?几乎是毫无先兆的,依维斯总统领已经把兵权让出了,并且叫我不要轻举妄动,要服从坎亚的领导。萨德毫无疑问是坎亚的死党,但是目前边境并未大定,而且又还没有平定其他国家。为什么萨德选择在这个时候攻打我?如果坎亚要除掉我而后快,也应该等到统一了整个世界啊。一定有其他的原因,但是,是什么原因呢?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过,如果有变故,即使依维斯总统领不说,以西龙大人心思如此缜密的人,他也应该通知我才是,没有理由这样不声不响的。
风杨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些问题已经在他的脑海里缠绕了好几天了,却一直没有得到解决,依维斯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竟然一无所知。开战这些日子以来,前几次双方都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但这一次却都几乎是倾巢而出,看形势,萨德是非要置风杨于死地不可了。
不过,虽然心里有很多结没有解开,对于战场上的形势,风杨却也一点也不敢忽视。他不停地指挥着士兵压上,表面看起来似乎他的兵力分布很散,各个方位都有。但事实上,风杨主攻的是萨德的左侧翼,因为中央那一带通常是对方兵力最强大的地方,费尽全力去对抗那个部位,而自己的兵力又完全落于下风,那不啻于是自找苦吃。
“杀!”一个风杨的士兵大声嚷道。他的右手连着刀被对方砍得飞了起来,鲜血如同涌泉般狂喷而出。只见他双目圆睁,叉开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向身边的敌人插去,硬生生地把对方的眼睛拗了出来。一边还“嗬嗬嗬”地怪笑着,令人毛骨悚然。另外一个敌军刚好从他身后绕过,一刀把他的头颅砍了下来。
到处是明晃晃的长枪和大刀,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便已经萎倒在地,后面的马匹和士兵立刻就冲了上来,把他们踩成肉饼。
双方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均势,风杨的兵马无疑更骁勇善战一点,而萨德却胜在兵源充足。
鏖战中的战马和士兵们都气喘吁吁,头上隐约有白气蒸发出来,但他们仍然在继续战斗,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自己举不起刀,别人便会用他们自己的武器,夺去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