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兀定的认为,轩国的皇后非清妍莫属。
甚至在祈王登基那日,百官的看法依然如此。
这个女子,有良好的品性,不错的才学,其父乃户部尚书齐经纶,多年来也一直支持祈王。她若入住中宫,应该是最好的人选。
那日,仪式还未开始,官员们候在大殿上.
齐经纶与往常一样,从不早到太多,亦不会迟到。
从外面走进来时,不少官员已围了上去。
“恭喜齐大人。”a官抱拳,笑。
齐经纶微微讶意。
“以后该是国丈了。”b官立即纠正a官说法,同时为齐经纶解说,脸上尽是巴结之味。
“是啊,是啊,以后还要靠大人多多美言,多多提携。”c官不甘落于人后。
“以前有得罪大人的地方,还请大人海涵。”d官想起从前多次冒犯齐经纶。
……
周围官员该巴结的巴结,该奉承的奉承,整个大殿,最鲜明对比的便是从前前呼后拥的康王爷。自西山围猎颁布遗照之后,他身边的官员顿时少了多半,政坛之上,最可怕的事情,永远不是业绩上出什么纰漏,而是站错队伍。
此刻,依然站在康王爷身边的,不过两三人。
另外一个与齐经纶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长孙漪兰之父,上孙亮,他的身边,半个人也没有,只孤零零的站着。
长孙漪兰与齐清妍虽同为侧妃,但长孙漪兰和齐清妍的差距也实在太大了!
上孙亮兵戎一生,多年一直是祈王属下,却不过官居四品。
齐清妍祖上虽是经商,但到了齐经纶这辈开始为官,且官衔不低。齐清妍从小时候开始,整个教育环境也算是书香门第。
而长孙漪兰8岁丧母,之后一直跟着父亲在东征西站,根本没接受过正规系统教育。虽说打小与祈王亲厚,可皇后之位,不是光靠感情就能坐上去的。
齐经纶微微垂首,静静的听着这些人争先恐后表明心迹,他一句话也不说,并无悲喜,直到大典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抬头,小声提醒道:“各位大人,时间快到了。”
各位官员很快各自站到自己位置上,对于齐经纶反应,心里只有五个字:这个老狐狸!
大典很快开始,由于祈王之前没有正妃,这个登基大典,便是他一个人。
所有仪式按部就班,可谁也没想到,就在大典之上,祈王第一道圣旨,竟是封长孙漪兰为皇后,齐清妍为贵妃。只说来宫。
所有官员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反驳。
新皇的第一道圣旨,真若反驳,相当于藐视皇权。
从前,无论哪任皇帝登基,第一道圣旨皆是大赦天下,而如今,祈王的第一道圣旨,竟是这个。
贵妃自然只是陪衬,立后才是最重要的。
选在这个时机,可见祈王立上孙漪兰为后的心思之坚,不容置疑。
从前,给不了她正王妃之位,如今,他能给的,会给的,就一定是轩国皇后。sjlx。
祈王目光下垂,朝众人身上划过,这才缓缓宣布第二道圣旨:大赦天下。
对于立后的事,他前前后后想了很久,大抵,也只有今日的这次机会,是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反对。从小到大,从来以大局为重,这是他第一次任性,或许,也是唯一一次。
漪兰,今生,他最爱的女子,也是他唯一认定的妻。
对于清妍,或者,有过愧疚,有过动心,却,不是爱。
清妍,从第一次出现在他的生命,到现在,从很大程度上讲,便只是政治需要。
他清楚,清妍,同样清楚。
那个女子,在很久以前,就是景煜为她选定的最合适的后宫之主。可是,他做不到……
那个女子,跟着自己南征北战,共同御敌,相濡以沫。
除了皇后,他想不出,任何其他可以给的位置。
成亲4载,膝下无子。
很多人会认为光是这点,就不该册为皇后,可是,又有谁知道,她无法怀孕,全是为了轩国。
战场上,从来,没有人会照顾一个女子每个月那几天能否剧烈运动,能否受寒。她亦从来不说,敌军来犯,她便是跨马而上,与祈军一同征战。
那一年,雪那样大,他与队伍冲散,被敌军围攻,从崖上坠下。
她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
她便是那样背着他,一路从崖底往上,三天后,才遇到同样是四处找他的萧景煜。
直到婚后一年,迟迟不见怀孕,这才请了御医来瞧。
他一直记得,当御医问她每个月月信是否准时时,她一年讶意的问:“不是两三个月一次么?”
当御医问她会不会痛时,她依然一脸茫然:“那个,不是本来就要痛吗?咱练武之人,那点痛,受得了。不过,好像那次在雪地上走了几日,之后痛得厉害点。”
他这才知道,从来,她都是忍着痛,跟着自己上战场。
他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迟迟没有孩子,是因为她作为女人的身子骨,早被积年的征战毁了。
而那次在雪地上走了几日,很显然便是救他那次。她下面流着血,在冰天雪地里,在刺骨的寒风中,还驮着重得像个牛的他。
漪兰素来忍耐力强,早年在战场上也曾受伤,她从不吭声,如今,能让她说痛得厉害点,便不知究竟是痛到何种程度了。
由于是御医诊脉,他虽然嘱了御医不说,但依然很快被皇宫里的皇上知道。
之后,几次明示暗示要他再娶王妃,他从来置之不理。
直到齐清妍忽然表白,他无法拒绝。
无论是为了明面上的筹码,还是景煜的一片苦心。
他很清楚,他日,为了江山,为了朝堂,他依然不会只有一个女人。
大典下午就已经结束,祈王取消了当夜晚宴。
在颁布减轻三年赋税的旨意后,亦取消了当夜与民同庆环节。
与民同庆这样的事情,他更愿意放在春节,而不是新皇登基之日。
百官散去之时,自然亦有了新景象,从来不受人重视的长孙亮,一时炙手可热,巴结奉承的不少。
齐经纶亦围着一部分官员,有忿忿不平的,有明面上道喜实则幸灾乐祸的,齐经纶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笑笑,依旧是微微垂头的姿势,往外面走去。
祈王走在宫中,旁边树影晃动,只斜斜看了一眼:“出来吧!”
“皇上。”便是贴身的暗卫,如今已换了称呼。
“景煜那边什么反应?”对于册封漪兰,他在乎的,从来都不是百官,而是萧景煜。毕竟,齐清妍是他亲自为自己选的。
“回皇上,萧公子没说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他只笑了一下。”
“恩,退下吧。”
他早该想到的,对于自己的这个决定,景煜该有心理准备的。
当年,在战场上,一起并肩作战的,不光是他和漪兰,还有景煜。他和漪兰的感情,景煜从来清楚。
从大殿到漪兰宫中,势必要经过齐清妍的宫殿。
祈王想了一下跨步走了进去。
齐清妍正在弹琴,琴声清丽,并不见任何郁结之处。
见祈王走进,忙起身行礼,表情平和,波澜不惊。
今日忽然册封皇后之事,祈王之前并没有给任何人说起,对于齐清妍这般平静的表现,祈王倒是奇怪。
“你不怪朕?”祈王一手将齐清妍扶起。之前,所有人都猜测她会是正宫之主,如今,说不失落,恐怕亦不可能。
齐清妍笑:“臣妾为何要怪皇上?皇上与漪兰姐姐情深意重,封她为后是人之常情。清妍能得皇上眷顾,已是上天待清妍不薄。”
今日之事,她一点也不意外。早在嫁给祈王之前,萧景煜就曾给她说过,虽然,明面上看,自己是最合适入住中宫,但,祈王绝不会选自己。
那个男子,自己的丈夫,对于感情,从来有着自己的坚守。
当年,她随同父亲去军中送粮,祈王与漪兰的感情,她便看在眼里。如今,祈王的心,能分得一分,她已觉得满足。
祈王笑,抬手抚了下齐清妍脸颊:“这几日也累了,今天早点休息,朕明天再来看你。”
还未走到漪兰宫中,远远的,便看见漪兰一袭桃红站在宫门口,正来回踱步。
见祈王走来,她便快步迎了上去,脸上一派焦急。
“祈,你这样做,会寒了景煜和齐大人的心的!”
“怎么站在外面,怎么不躺着?今天是你月信的日子,痛不痛?”他微微弯腰,一手覆在她的小月复上,将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祈,你快颁旨,告诉大家今天这道圣旨作废,清妍才是皇后最佳人选!”
“你没听过吗?君无戏言。”祈王佯装生气。
漪兰立即闭口,目光却依然急切,时不时转头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她从来没想过做皇后,在她的心里,能一辈子陪着祈,已是最好。
身边人如此惴惴不安,祈王终叹了口气,将漪兰扳过身子,让她贴在自己怀里:“朕的妻子,只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