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霁,寒风刺骨,这是沧都三年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西楚王宫一派喜气洋洋,艳丽的红绸在风中飘舞,金边红毯从重阳门一直延伸到皇极大殿。
韶乐悠扬,一袭红色宫装的女子踏着红毯款款而来,风姿秀丽。楚帝近侍冯英站在皇极大殿最高的台阶之上望着红毯之上缓缓走来的身影,目光幽远。
三年之前一位风华无双的女子也是从这条红毯与楚帝携手而来,那个神祗般的帝王在皇极大殿向百官宣誓,那个女子会是西楚唯一的妃,自此帝妃情深,传为世间一段佳话。
冯英几步迎上前去搀扶:“皇贵妃娘娘小心。”但愿那个身在远方的女子,不要回到这里。
皇极大殿上,面容冷峻的帝王高座龙椅之上,浑身上下不可一世的冷冽与霸气,望着缓步而入的贵妃,修长的手指紧紧扣着龙椅的龙头,薄唇抿成坚毅的弧度。
殿门缓缓关闭,锦衣华服的女子盈盈跪拜:“臣妾萧氏淑儿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如珠玉落盘,回荡在大殿内。
楚帝眼底一片冷寂,淡淡出声:“爱妃平身。”
萧淑儿款款起身,提起裙裾朝着玉阶上走去,刚走近龙椅之侧,便闻得殿外一阵喧哗之声,珠帘后的秀眉不悦的拧起。
“嘣——”
皇极大殿的殿门被人一脚踹开,百官唏嘘,这一脚就好比是踹在了西楚大帝的脸上,普天之下谁有这份胆量?
众人回头望去,殿门口立着一道血色身影,宽大的衣袍也难掩她高高隆起的月复部,冷风之中广袖翻卷如云,青丝乱舞,恍若九天降世的浴血凤凰。
是她,洛皇贵妃。
百官静默,望着那一身血衣的女子,或嘲笑,或怜悯。
楚帝神色沉静,淡淡出声:“回来了!”
洛烟唇角勾起苍白的笑,一步一步踏着红毯朝高座之上的帝王走去:“或许在皇上心中,我该是个死人了,是不是?”
她助他为帝的楚策,她深深爱着的楚策,她月复中骨肉的父亲楚策,竟然……将她抄家灭门。
无边的沉默在大殿蔓延,谁也没有出声。
萧淑儿缓步上前来,微微欠身:“贵妃姐姐一路劳顿,妹妹送你回栖梧宫歇着,一切待皇上下朝再说!”
“让开!”洛烟冷声喝道。
相比之下,淑皇贵妃贤淑有礼,而洛皇贵妃大殿竟无半分贵妃之仪。
淑皇贵妃笑着伸手过来扶她离去,洛烟一拂袖,萧淑儿从玉阶之上滚了下去,楚帝霍然起身:“够了!”随即便一记耳光落在洛烟脸上。
众臣被惊得倒抽一口气,三年来楚帝对洛皇贵妃从来是宠爱有加,呵护备至,如今他竟打了她,不由让人暗叹帝王无情。
洛烟微侧着头只觉口中一阵腥咸,突然笑出声,凄厉的笑声回荡在大殿,无望而悲凉。
笑声止,她骤然转过头去,血丝遍布的眼睛望向对面之人,扬手便一巴掌打了过去。
群臣惊恐万状地望着玉阶之上的两人,她竟然……竟然掌掴西楚大帝。
“这一下,是替我洛家打的。”
啪——
“这一下,是替我月复中孩儿打的。”
啪——
“这一下……是替我自己打的。”
楚帝始终沉默,没有制止她,亦没有还手。
她转身步下玉阶,奈何怀胎九月的身子笨重无比,脚下一步踩空,眼看便要滚下去一尸两命,殿外一道紫影迅速奔至近前扶住她:“娘娘,小心。”
这时,冯英上前一展黄绢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氏一门,以权谋私,意图谋反,其罪当诛,皇贵妃洛氏怀执怨怼,无关雎之德,念其身怀龙种,贬为嫔妾,幽禁冷宫。相国之女萧淑儿,贤德端慧,着封淑皇贵妃,统率六宫,钦此。”一道圣旨,两种命运,一弃一宠。
“楚策……”
楚帝望着玉阶之下的女子,薄唇勾起残忍的笑:“你不过是朕登上帝位踏脚石,还妄想……朕真的会爱上你吗?”。
十三年的情份,原来……只是一个滔天的骗局。她沉默,好似有一只手将她的心撕扯着,良久之后,颤声道:“锦瑟姐姐不是洛家人,请你放过她。”
“朕知道。”
她不顾怀胎九月的身子屈膝跪下,艰难俯首于冰凉的玉阶,平静地回道:“臣妾……谢主隆恩。”冰凉的液体慢慢从眼底溢出,落在玉阶之下,透明而冰凉。
十年相守,三年夫妻,那些曾经珍贵不忘的往事光影,刹那之间沧海化桑田。
*****
乾元三年冬夜,冷宫一场大风乘风而起,风流尽去。
野史记,西楚大帝斩草除根,杀妻弑子,以绝后患。自此西楚大帝背上了这千夫所指的骂名。
——————
开篇是有点虐,亲们不要吓到了,呼呼!
这皇帝开头是让人恨的,后面是让人爱的,故事有虐,结局不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