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果然是要到十六日更圆。
是这明月的缘故吗?为何他会对一张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产生幻觉?
那张圆圆的粉粉女敕女敕的脸庞,一双晶晶亮亮的眼眸,曾经就那么一闪一闪地看着他,热切的目光中,是纯粹的依赖,“渊哥哥!渊哥哥!”
他曾经刻意地疏忽她,他曾经那么希望她不存在,他曾经把她当作他十八岁阳光明媚的生活中一片甩不掉的乌云。直到最终,老天如他所愿地带走了她,从此,阳光就再也不曾照亮他心中最隐秘的一角。
“渊哥哥!渊哥哥!”
那魔咒般稚女敕的童音,随着剑池山三个字,此刻又萦绕在他的耳边。
惶然梦醒,真相却残酷地令人震惊。
…………
圣德皇帝十二年秋,“琼华宴”,由当今两代国母出面,圣母皇太后出资,皇后亲自主持,旨在收罗天下才女的中秋赏花宴,终于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地召开了。正是颁下懿旨:邀天下十五到二十之间有才华的闺阁少女参加“琼华宴”。
此时正值三年一次的秋闱,一些附庸风雅,追蜂逐蝶的文人墨客们,遂把这次琼华宴称为“女举”,可谓旷古绝今独树一帜。
科举是选才,可是这圣母皇太后的“琼华宴”,选的却是才貌兼备的女子。也就是说,不光是选才女,也是在选美女,自然那些姿容平庸的才女们不在候选之列。晓是如此,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重压之下在全国范围如此大张旗鼓地甄选有才之女,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了。
一时之间,纷纷扬扬,喧嚣不已。
“美女”“才女”,几个字果然魅力非凡,一时之间全国的士农工商们都在猜测:到底谁是全天下最美的,最有才华的女子?
而坊间又有传言:这次皇太后的突然心血来潮确实另有隐情——所为“琼华宴”,根本是为了给年轻有为的皇帝选一位才貌双全的妃子。
当今的圣德皇帝年尚未届而立,有一位结发的皇后,两位正位受封的妃子,虽已有了三四个孩子,可是却都是公主,迄今为止,尚未有子嗣。,对一位十四岁登基,十六岁已经成亲,在位二十年,盛年而健康英俊的帝王来说,实在算是清心寡欲了些。
虽是这些传言,可是皇太后为了皇家子嗣,趁此为儿子选一个可心的妃子,以期能够为皇家开枝散叶,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那些自持才华不敢埋没的女子们,以及想要攀龙附凤的父母们纷纷送女入京,为了各自的目的,过五关占六将的层层选拔,以期可以最终进入足以扬名天价百倍的“琼华宴”,获得一次与千金之体的皇后,同席吃饭的机会。
若能不小心有幸得见圣颜,受到眷顾,岂不是可以一步登天?
随着坊间留言的流传,这下不光是文人墨客,山野村妇,居庙堂之上的大臣们,皇族贵胄,所有的目光就集中在了这里。那秋闱之试,反到无人关注了。
八月十五中秋夜,月圆,人圆。
御花园中芬芳璀璨,觥筹交错,流光溢彩。八百选才女齐聚御花园留香园,赋诗题词,行令斗酒。娇颜印着花香,果然是人堪比花娇。
这女举果然不同于那严苛的秋闱,多了许多属于女人的妩媚和情趣。
酒至半酣,诗词墨干,筵席的最高潮,自然到了宣布最终的结果,位列三甲的才女之名。
坐在上位观凤亭中的皇后娘娘,雍容华贵,端庄秀丽,国母之姿果不同于民间的未经雕琢。她平和的目光缓缓扫过满园的少女们,神情之中高深莫测。
一个穿着绛紫色长袍的女官,走出了亭子,展开手中的黄绢,轻咳一声。
“……此次琼华宴位列前三甲的是:”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状元——欧阳洁”
“榜眼——苏忆梅”
“探花——林豆蔻”
“不好意思,小胜你一回。”
林紫棠抬头,一张面含笑意的面孔落入眼中。那一身嚣张飞扬的大红衣衫,于它的主人如此相配,显得自信而潇洒,眉宇间的英气咄咄逼人,倒把清秀的面容中一点娟秀之气强压了下去。
她的脸上的神情是闺阁女子少有的带着些嬉戏玩劣的笑容。即使在八百名候选才女,林紫棠依然能认出她来,正是此次钦点的状元:欧阳洁。
“欧阳小姐好文采。”
“承让。”
“大家文采相当,自难分伯仲。不过是一时之高低,何必彼此谦虚?”
苏忆梅的声音温文尔雅地插了进来。
那素净淡雅的白,细巧清淡的绿,嚣张飞扬的大红,端庄内敛的淡紫,三个人站在一起,犹如三朵风格各异的花儿,争艳斗芳。
欧阳洁一对炯炯的目光毫无顾忌地直视向王皇后,目光中略带挑衅,似乎刚刚片刻的低头已经让她十分不耐了。
“大胆!”
旁边的女官低斥道。
欧阳洁似乎对于这斥责不屑一顾,依然直视着王皇后,目光却越发变得锐利起来,似乎又带了点嘲讽的意味。
“无妨。”
王皇后挥挥手,大度地解了围,心中倒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迎着那挑衅的目光,与她对视片刻。
“你就是这琼化宴的状元,欧阳洁?”
“是,皇后娘娘。”
欧阳洁目光稍敛,停止了赤果果的挑衅打量。
“果然是皇上钦点的状元,倒是很有些大家的气度。”
王皇后点点头,随口赞了一句。
这欧阳洁俊则俊亦,气度也着实出众,可是却太野了,只怕就算是皇帝,也未必能轻易让她低头。
这样的宁折不弯的个性,不适合生活在宫廷院落。她若入了宫廷,只怕是一项灾难的开始。
“看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