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奇怪的是,留下来的那尊马原来的主人,黄大人,居然神秘的消失在忙忙人海之中。几番查找之后,不管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家人,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找不到一丝音讯。
很显然,若不是他们已经全部遭遇了不测,便是受到威胁,小心地躲藏起来。
对于另外两尊玉马的下落不明,可是卢渊似乎并不急于去找,倒是开始频繁地出入醉仙阁。
“花小姐,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就像每一次一样,坐在对面陪着他品茗的,照旧是遮着面容的花解语。只是面纱换成了细碎反光的珠链,除了那细致光滑的下巴,连眼睛了看不大清楚了。
不知不觉中,卢渊每次来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神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可是曾经发过誓言,解语的这张脸,这一生只能给一个男人看。”
纤细洁白的颈脖微微转了下,头上的珠花颤动着,珠链随之叮咚作响,配着那柔滑的嗓音,倒仿佛是一曲江南的小调。
“等到卢大哥放下了心中的那个人……或者会看到解语的这张脸也说不定……”
她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地笑了。
“卢大哥”。正是这声卢大哥,让他想起那张清秀的面容。那张眉目聪颖,神色间却又稍带几分玩劣的笑脸,用那轻轻柔柔犹如清水小溪般流淌的声音,叫着他卢大哥。
那声音融合空气中,在让人听了很舒服,可词锋中却如绵里藏针,叫人又隐隐不安。
而花解语的声音,在女子的声音中算是有些低沉,带着一种绵软,却有略略有些磁音在当中,说话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挠着你心中某个地方的。
两者分明有如此之多的不同,却又总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错觉,勾起了他很多记忆。
这记忆如此霸道,已经逐渐侵占了他曾经对小梅儿的那些久远而模糊的记忆。
虽然他知道不应该,可是,欧阳皓洁那一个月间叫他卢大哥的声音,已经让他快要忘记了,昔日欧阳梅叫他卢大哥时那女敕声女敕气的声音。
卢渊觉得自己真的已经有些开始错乱了。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还在犹豫什么。
这样频繁地来找花解语,自己到底是想要见到谁?是当年的欧阳梅,是已经与他势同水火不相容的欧阳皓洁,还是眼前这带着面纱神秘莫测的花解语?
难道他来,真的仅仅只是为了抓住欧阳皓洁吗?扪心自问,他无法说自己没有一点私心。
似乎知道他此时天人交战的内心,花解语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
“卢大哥,看你似乎有心事。老规矩,我为你弹一曲,静静心吧。”
“麻烦姑娘了。姑娘的琴音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花解语的背影,不曾稍离。
“临别时,她曾高歌一曲《烟波江上行》,歌声空灵洒月兑,傲视凡尘俗世,让闻者如痴如醉,恍然有种出世而去的冲动。”
刚撩起珠帘要跨进内室的花解语,身子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照旧镇定地走了进去。
“看来,卢大哥的那位故人也是一位趣人。她能让卢大哥如此念念不忘,将来有机会,解语一定要见识见识。”
她状似随意地说完,一双素手芊芊掀开桌上琴罩,随手拨动了琴丝。
卢渊也不再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那珠帘后那模糊的身影。
卢渊一离开,在外面等了很久的风拂柳就推门进来了。
现在她可一点也不见了平日里一摇三摆,轻浮妖娆的模样,走起路来风风火火,一双大眼睁得很大,脸上的胭脂水粉,也全都成了多余的伪装和摆设。
“老大,怎么样?今日又是在弹琴吗?”。
她刻意把“琴”字拖长音,说成“情”字,一边说,一边还别有深意地眨眨眼扬扬眉。
花解语似乎对被老板称为老大一点也不奇怪,她瞪了风拂柳一眼,手指依然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弦丝。
“只怕……不能再这样长此以往下去了。”
叮咚一声,琴丝断了,她抬起手放在嘴里,慢慢地把手指上渗出的血滴舌忝去。有些咸咸的,滋味不是很好。
“为什么?老大没发觉吗,卢渊每次留在醉仙阁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莫非他对老大真动了心?”
“动心?”她轻轻笑了,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他是动了疑心!”
她伸手缓缓的拔下头饰,拉下眼前细碎的珠链,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花解语,原来正是欧阳皓洁,只不过女装的她,更像那位琼华宴上夺魁的状元,欧阳洁。
“明天起,你就宣布,花解语神秘失踪,不知去向。”
“那……那匹玉马呢?”
“不要了。就算是我送给他的礼物吧。”
她突然露齿一笑,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转身在竖在床边的百宝阁上动了动,原来段未德失掉的那两匹玉马,便出现在眼前。
卢渊天天来这里,却从来没想到那丢失的宝物,就在他咫尺之遥。
风拂柳也不插话,看着她的手指流连在那晶莹剔透的玉石表面,若有所思的顺着马的线条描摹着。
在老大的眼中,何曾将这些俗物放在眼中过?是因为从“他”手中夺来的,才如此珍惜吧。老大的心思牵绊在“他”的身上多少,只怕她自己也没看明白吧!
“阿柳,你道在这世上,什么东西最难守,又是最难偷?”
“是什么?”
风拂柳眼睛一亮,深感好奇。什么东西让老大如此费心思量?
欧阳用手指蘸着水,在桌子上一笔笔的勾画起来。
“这是……”
那图案,在一颗大大的心中间,云雾盘绕,山险水恶。分明是剑池山!
“你说,我设计夺了他的心,再用剑池山来还他,这也算是公平的吧?”
“老大,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
对于欧阳皓洁多年来的精心布的局,她虽然隐隐猜到一点,可是没有人详细知道其中的细节。连她也不知道欧阳在扬州城,或者其他的地方,还有几个类似她醉仙阁的地方。虽然她一直对宋五有怀疑,却从来没有坐实过。
而剑池山上的人,包括老大最信任的石秀,也全都不知道醉仙阁的存在。
现在已经快到了欧阳的计划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搞得不好,就是众叛亲离,甚至死无葬身之地的凄惨下场。
“你这是何苦!”
“阿柳,你以后要多保重,照顾好醉仙阁的姐妹们,尤其注意不要轻易暴露自己。以后终有一天,好多弟兄都要靠着你生活呢。……也说不定我还会回来。”
“回来做什么?照旧做回花解语吗?”。
风拂柳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有些恶狠狠地道,不让自己暴露出太多的担心和不舍来。
欧阳无言地拍拍她的肩。
花解语,解语花,她,从来都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何时能做别人的解语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