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离开荆州的时候,穿着沙绿金鹦鹉锦袍,系了条蓝妆花凤缎裙,外面还罩了件白色的狐裘。这身衣裳自然不是她自己买的,她的私人财产除了鎏金贴身保存的银票,别的一样没带走。
蒋氏根本没给过太平什么好东西,更何况她送来的那些东西都会被手底下的人层层克扣,到了太平这儿,基本上剩不下几样好的。一个被放逐到庄子上的姑娘,吃穿用度都由京城老宅统一支配,四季衣裳也由那边打理,太平那些好东西自然是不能拿出来的,否则她如何解释来源?
也不知蒋氏是为了做给外人看还是怎么想的,这次竟不同以往,让两个儿子带了好些吃的穿的给太平,倒让太平有些吃惊,这其中就包括了身上穿的这一套,尤其是这件白狐裘,白狐难寻,难为她竟舍得,听慕蕴涵说,蒋氏特意交待了带给太平的,连慕月蓉吵着要都没给她。
太平想到这些东西一路从京里坐着马车过来,马上又要搬走,暗中撇嘴,心道蒋氏简直是折腾人,还好东西不用她搬,反正有下人有车子,就让慕蕴涵操心去。
鎏金准备的年货自然也一箱一箱地装上了车,慕蕴涵说是京里都有,用不着带这许多,太平却坚持要带,说京里的是京里的,这是她自个儿养的鸡鸭,自个儿种的粮食,带去给府中的父母尝尝,是她的孝心,慕蕴涵无奈,只得临时又租了几辆大车。
走的时候,鎏金最后看了一眼庄子,转过了身,才上车,刘喜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依依不舍道:“鎏金姐姐,到了京里别忘了我,记得给我写信!”
鎏金掀着车帘对他连连挥手,哽咽着道:“我会的,小喜子,你也要记得天干时帮我给树浇浇水。”
“姐姐放心,等来年结了果,我一定找人捎去给你。”刘喜应道。
刘喜是个孤儿,流落到此,受过鎏金一饭之恩,在庄子上帮人做做短工,后来庄头看他机灵,自己也缺人手,便留了他下来,这孩子感恩,认了鎏金做姐姐,本来鎏金央求太平带着他一起进京的,太平给拒绝了。
刘喜是自由身,若是他要随太平进京,除非卖身为奴,刘喜自己愿意,太平却不想这么做,她对鎏金说:“你自己都是个奴隶了,何苦把他也拉进来,我知道你们信任我,那就更别这么做,听我的,就呆在庄子上,回头到了京里,我设法将你的卖身契拿到手,还你一个自由之身,你就可以回来和他团聚了,你这些年积攒了不少钱,到时候是买地种也好,做生意也好,自个儿作主,多好!”
鎏金当时感动得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直言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太平的这份恩情,太平看着她磕得红肿的额头,心中暗叹,她生来是个多疑的人,谁也不信,只信自己,但是在与鎏金的相处中,鎏金的一心为主让她受到了感染,她的骨子里有一种从不曾有过的情绪慢慢滋生,那就是——信任!
鎏金是太平在大晋朝唯一一个能信任的人,辛无殇那个老毒物就算是她的师父,她也防着几分。有时候太平也想让自己不要这么多疑,可是经历过那个年代,担任过那种工作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得到这一点?
放养在庄子上唯一的好处是没人管束,甚是自由,不像京城的姑娘们,只能困守在府中那一亩三分地上,出个门后头还得有人跟随,做什么都像在人的监视下。太平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对着外面挥了挥,算是对以前的苦难却又自由的日子告别。
靖王与慕蕴涵兄弟俩走过来,太平看着他们身边的高大骏马,眼里透着渴望,纵马奔驰,太平所欲也,她非常喜欢骑马这项运动,可惜在她所处的时代,马这种动物已经绝种了,她只在电子视频上看到过它们的画面。
“当灾难来临时,越是温和的动物越不容易应对灾难,相反那些狠戾的动物反倒能够存活下来,这与达尔文的适者生存是一致的,为了生存,他们甚至会自相残杀。”对她说这句话的那个人是个英德混血儿,十七年蝉的人都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他的代号是零七,不过大家都叫他杂毛。
他曾经是太平最好的搭档,最贴心的朋友,可是当知道他是敌人打进十七年蝉的间谍时,太平亲手结果了他,他临死时的眼神一直映在太平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没有愤恨,没有不甘,仔细想起来,似乎那眼中流露出的是解月兑,太平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眼神。
太平重生后,总是想起杂毛说过的这句话,她越想越觉得杂毛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人类岂不就是动物中最残忍的,若论起自相残杀的手段,人类在所有生命中当居第一,若不是一些人利欲熏心,也不会让地球这个人类的美丽家园变成杀戮的战场。
在那次大灾难中,她也活下来了,并且最终成了举世闻名的十七年蝉中的一员,若按杂毛的话推论,她应该也是个狠戾的人,若非如此,她对杂毛下手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利索。
“三姑娘怎么了,可是不舒服?”靖王的话打断了太平的思索,将她的神思从遥远的未来拉了回来。
她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多谢王爷关心。”
靖王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蜡黄的小脸,眼圈那里都是青的,才隔了一夜,这姑娘看起来更糟糕了,看来丫环说的不假,她还真是……他却不知这张脸不过是一层伪装,这是太平从老毒物那儿学来的手艺,中药真的是个好东西。
上天让她重活一次,也许就是为了满足她多年来的心愿,重回那个美丽的、没有被污染和战争毁坏,最终引来大灾难差点破灭的家园。
“哥哥,我能骑马么?”太平却忘了自己的伪装,目光被那马牵引着,舍不得移开。
“你会骑马?”靖王惊讶地问道。
鎏金悄悄扯了一下太平的袖子,太平忙道:“不,不会!我是想……和大哥共乘一骑,我从来都没骑过马……”
慕蕴涵笑道:“你身子不好,我们又是在赶路,等回了京,把身子养好了,大哥一定给你买一匹性子温和的小马,如何?”
太平点了点头,心道或许自己这病应该早些好,毕竟学骑马的诱惑还是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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