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燕出尘一脸坏笑地凑过来,盯着太平的眼:“成亲?和谁?如果是你的话,可以考虑,至少每能够陪我下棋!”
“你去死吧!”太平的五指山挥过去,燕出尘赶紧后退,险险避过,掌风带得他发丝扬,脸上擦过一阵凌厉之风。
“小太平,不带这么粗野的,小心我告诉你爹,让你再学个十年八年规矩!”燕出尘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仔细察看,见自己脸上没什么痕迹,这才放下心来,“哥哥我就靠这张脸吃饭了,你可不能给咱毁了,不然我让你养我一辈子。”
鎏金在一边听得直翻白眼,枉她当初还对这个男人动过心,谁能想到这人和外表差了那么多,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原来你是靠脸吃饭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琴仙,竟然靠卖笑为生!”太平放声大笑。
燕出尘不以为意,说道:“别抵毁我,我说的是事实,如果没有这张脸相衬,若我长成个丑八怪,你试试看这琴仙之名能轮到我头上不?”
“这倒是大实话!”太平笑道,“世人多以貌取人,那我给你赔罪了,是我的错,差点弄花了你那美丽的脸,哈哈哈……”
“我说的也是实话,小太平,如何?考虑一下不才我!”
太平摇头:“本姑娘不喜欢你这个样儿的,长得太祸水,容易引来麻烦,谁嫁给你,只怕会引得性别错位,误以为自己是男人。”
“为什么?”鎏金问道,她被太平这话给绕得有些糊涂。
太平指着燕出尘:“你看看他,美得比女人还像女人,若是稍加打扮,直接可以上花轿嫁了。”
鎏金这才弄明白她的意思,“噗哧”一笑,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正是!只要咱们放出风声去,肯定有人抢着娶。”
燕出尘伸指隔空点了点太平,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也就敢在我面前横,出了这个门,不是一样缩头缩脑的,有本事你就别装啊!小太平,你那脸上的面具何时除去?我很好奇你的真容到底如何,到底是丑得不能见人才藏起来,还是和我一样是个美人?”
鎏金插嘴道:“你哪里能和我家姑娘相比!”
燕出尘眼睛一亮,杵着下巴盯了太平半晌,看不出端倪,遂转向鎏金:“鎏金姑娘,该不会你这张脸也是假的吧?”
“你才是假的呢!”鎏金一撇嘴,“本姑娘就这个样,从没变过,要是看不惯,你可以把眼睛闭上。”
燕出尘果真闭上了眼:“闭上眼一感受,鎏金姑娘也是个美人啊!”
鎏金啐他一口,说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燕出尘睁眼,点头道:“对,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来,鎏金姑娘,要不你吐一个给我看看!”
太平见两人斗嘴,在一边微笑看着,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也怪,初时是鎏金话多,燕出尘不敢惹她,现在是燕出尘总出言逗鎏金,鎏金每每落在下风,风水轮流转,还真应验在了这两人身上。
“我又不是是……”鎏金说了半句,反应过来,原地转了几转,拿起墙角一把扫帚就冲了过去,“燕出尘,你竟敢骂姑女乃女乃是狗!”
燕出尘早在她拿扫帚的时候就跳了起来,两人一个追一个逃,弄得院子里鸡狗跳。
太平摇了摇头,看向院子另一头,水铃铛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手上捧着个托盘,里面放了燕出尘最爱吃的点心。
“铃铛,过来!”太平冲她招了招手。
水铃铛低头,收敛了眼中的雾气,微笑着走过来:“姑姑,尝尝我做的点心。”
太平看到燕出尘偷眼看了这边一眼,便引着鎏金追出了垂花门。
“铃铛,她都收了你做弟子,你还不明白吗?你们之间没有可能的,最主要是他的心不在你身上。”太平轻叹一声。
水铃铛微笑着给太平添了茶,持壶的手微微有点发抖:“姑姑,有时候我真不相信你只有十五岁。我也知道他收我为弟子,就已经绝了我的后路,可是……感情的事,说不明白的,他对一个丫环也比对我好,我真有些羡慕鎏金。”
“铃铛,离开他吧,去刘洗那里帮忙,好吗?”太平劝道。
水铃铛摇了摇头:“姑姑,让我再陪他一阵,我现在还不想离开。”
太平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有些话本不想说,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铃铛,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燕出尘有了中意的女子,我希望你能看得开,不要伤心,也不要恼恨别人。”
水铃铛看她一眼,又迅速垂下了头,声音有些颤抖道:“姑姑,你是说你自己吗?如果你喜欢他,现在就可以明白地告诉我,如果是姑姑,我输得心服口服,我不会打扰你们。”
太平啼笑皆非地看着她道:“怎么可能!我和燕出尘,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儿去,你别乱想,他对我也是一样,我们只是谈得来的朋友,异性之间,并非没有友谊,他之所以能和我如此玩笑,就是因为我们都知道对方不会误会,才能够如此轻松相处。”
“那……姑姑说的会是谁?”水铃铛愣道。
“你都说了,明白自己和他之间不可能,那又何必计较太多,不管是谁,他未来身边总会有那个人,但那个人却不会是你!”太平说道,“铃铛,我希望你能够变回以前的样子,这样小心翼翼,不是你的作风。”
水铃铛想了想,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姑姑,他喜欢谁是他的自由,我明白感情不能强迫,等他找到了他心中的那个人,我会离开,这段时间,就让我陪在他身边吧,你都说了感情由不得人,应该能体会我的感受,我也是……身不由己!”
太平笑着点了点头:“我相信你,铃铛,我相信你会处理好自己的感情,姑姑有句话要告诉你:涯何处无芳草,三步之内有兰芝,多注意身边的人,我们铃铛这么好,别因为这一棵歪脖子树,放弃了整片森林。”
水铃铛听她说得有趣,“噗哧”一声笑出了声:“谢谢你,姑姑,我会记住你的话。”
“好一个涯何处无芳草!不知道慕姑娘说的歪脖子树,指的又是谁?”
伴随着一个低沉略带着调侃的声音,垂花门外走进几个人来,一溜儿的锦衣玉带,青春盎然。当先一人手拿折扇,正微笑看向太平和水铃铛,不是炎王又是哪个?他的后面半步,是靖王与东王,再后面还跟着五个年青公子,太平的两个哥哥也在其中,严陌和江文蔚也算是认识,还有一个有些面生,太平不曾见过。
太平与水铃铛起身行礼:“见过几位王爷,几位公子有礼!”她全心思在水铃铛身上,只顾着劝她,哪想到燕出尘的院子会有人来,竟给这些人听到了她说的话,也不知他们听到了多少。
“罢了,今儿没有外人,不兴这些虚礼!”炎王回过头,对慕蕴涵说道,“蕴涵,没想到你妹妹与水姑娘甚是投缘,两个人挺要好,咱们这趟是凑对了,不如就一起吧。”
太平一听这话,明白他们没听到前面一句,顿时松了口气,不然可就露馅了,别的人不知道,炎王和东王要是知道她就是水铃铛的姑姑,岂不把她大缷八块以解上次被辱之恨?
原来这八个人本是三批,在路上遇到才凑成了一处过来。
慕蕴涵和靖王是来寻太平去看马的,靖王马场的那匹小红马长大了,他把小红马送给了慕蕴涵,慕蕴涵又转送给了太平,答应教她骑马,今日赶上气好,繁忙的公事又告一段落,靖王邀他去骑马,他就想起了这件事,于是来叫太平一起去。
炎王和东王是来寻水铃铛的,之前燕出尘住在宫中,两位王爷的府邸建在宫外,非召不得入宫,燕出尘确定在京城长居,皇上新近赏赐了这个院子给他,才搬了过来,炎王一打听到就来寻水铃铛了,另外那个面生的叫韩元章,是跟他们一起来的,说起来太平才知道,此人就是她未来的二姐夫。
打量打量这位未来二姐夫的模样,太平暗暗点了点头,年纪也就二十三四岁,比二姐慕清霜大了不少,不过相貌周正,浓眉大眼,看起来还不错,能跟在炎王身边,想来炎王也是看重的,估计有些真本事。
至于江文蔚和严陌,则是来给燕出尘下贴子的,江文蔚过些日子就要和魏茹佳成亲了,他爹要邀请燕出尘参加宴席,他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差事,亲自来请,江尚书本来不大放心,怕他言语上不当冲撞了燕出尘,江文蔚拍着胸脯保证,尚书夫人也劝丈夫该让儿子锻炼锻炼,江尚书这才准了他。
江文蔚特意挑这个时间来,也是想见太平一面,在他心里,太平才是他和魏茹佳的媒人,没有太平出主意,他不会顺利娶到魏茹佳。
他在事后告诉了未婚妻魏茹佳那是太平帮他出的主意,他才有胆子在御前求亲,魏茹佳感念太平之恩,亲自下了贴子请太平参加两人的婚礼,但是她与太平并不相识,便让江文蔚交给太平。
如今谁都知道慕家三姑娘每日这个时候都会来跟燕先生学琴,江文蔚便来了,他与慕蕴诃是好友,便先寻了慕蕴诃,两人上一站去的是严府,严陌听他要来燕府,也想见见燕出尘,于是三人就结伴来了。
结果三路人马在中途相遇,于是凑成了两桌麻将。
炎王想邀水铃铛踏青,慕蕴涵也说是来叫自家妹妹去踏青,炎王当初遭水铃铛拒绝,便猜到水铃铛心中另有他人,之前听到太平劝水铃铛的话,是劝水铃铛放弃那个人,心下对太平生了几分好感,想着太平在的话,水铃铛也不好拒绝他,这才提议大家一起。
慕蕴涵见炎王提议,自然也不好拒绝,转而看向严陌和江文蔚:“两位兄台觉得王爷的提议如何?若是无事,不如大家一起去踏青!”慕蕴诃他就直接无视了,反正那是他的弟弟。
“好啊!”江文蔚应道,能够与太平拉近距离,这样再好不过,“把请贴送给燕先生和慕姑娘,我就没什么事了,严兄,你呢?”
严陌还在细细品味那句“涯何处无芳草”,当初家里给他定下与慕月蓉的亲事,他心里也是欢喜的,慕月蓉是京中少有的才女,在他的相像中,两人正是一对佳偶,没想到自己一出事,慕月蓉那边就算计起他来,他才知道人家看上的不单单是他这个人,还有他的家世,一时间有些心灰意冷。
他才失恋没多久,父母朋友都劝过他,谁的劝说都没有太平这句能够打动人心。
“什么?”被江文蔚拐了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
“严兄发什么呆呢?文蔚问你要不要一起去踏青?”慕蕴诃说道。
“啊!行,行!你们说去哪里?”严陌点头道,眼神瞟向太平,在心中轻叹道,可惜样貌比不上慕月蓉,不过一双眼睛却很灵动。
想到当初给他治病的青岩道长所言,他微微有些愣神,如果自己不拒绝的话,兴许现在太平已经成了他的妻子。原来她便是被慕月蓉算计的那个庶妹,差一点就嫁进了严家。
太平在心里直翻白眼,这些人都没问她和水铃铛的意见,就在那儿擅自做了决定,关键是这屋的主人都不在,这几个人是怎么登堂入室的?
“那个……你们看到燕先生了吗?”她出声问道。
“没有!对了,燕先生呢?门房要来,王爷说不如悄悄儿进来,给妹妹一个惊喜,我们便没让人通报,直接过来了。”慕蕴涵笑着说道。
太平见他说到王爷时瞥了一眼炎王,遂明白这主意并非靖王出的,看靖王温润如玉的模样,也不像是个会出馊主意的人。
“先生方才还在这里,才出去一会儿,坐下等等吧。”水铃铛淡然说道。
水铃铛让下人搬了凳子来,都在院中坐下,让人去寻燕出尘。
江文蔚把给太平的请柬递了过去,说道:“慕姑娘,这是茹佳让我交给你的,她说上次宫宴上见姑娘一面后,印象很深,姑娘的故事很吸引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得听,她心中已将姑娘当成了知己好友,请你务必参加婚礼。”
太平接过请柬,打开看了看,上面一行绢秀的字迹,一看就是女子所写。不管是在原来的时空还是现在的时空,这都是太平第一次收到喜帖,看着那洋溢着喜庆气氛的烫金大红贴,心中也跟着欢喜起来。
她微笑着对江文蔚说:“恭喜你们!到了那,我一定到场恭贺。”
江文蔚红着脸谢过,说道:“茹佳曾听锦福公主说姑娘手巧,她最想得到一件姑娘亲手做的礼物,我这里厚着脸皮替她求了,如果能满足这个心愿,茹佳一定很欢喜。”
几人打趣江文蔚,说媳妇儿还没过门,他就处处为她着想,以后定是个怕老婆的。太平却明白他之所以如此说,是为太平着想,因为自己根本没送过锦福公主什么东西,锦福公主也不知道她的手巧不巧。
想来这小两口也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这个庶女在慕家没什么地位,估计着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为她考虑才故意如此说,这样一来,就算她送的寒碜,外人知道是魏茹佳自己求的,也不会说什么。
笑看向江文蔚,太平心想自己帮的这个人还真没帮错,口紧不说,还懂得为人考虑,她点头道:“你让人转告茹佳,我送的礼物一定包她满意!”
慕蕴诃凑过来说道:“三妹妹,你跟着燕先生学了这么久,不知道弹琴的水平如何了,现在燕先生还没来,咱们这么空坐着多没趣,不如你弹一首曲子给二哥听听。”
太平看向这个二哥,见慕蕴诃一脸期盼,心中的恼意顿时化为无形。慕蕴诃什么事都写在脸上,是个直爽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来埋汰太平的,而是想让自家妹妹在人前露上一手,借机显摆显摆。
“有几位王爷在此,还有严公子这位当朝状元郎,哪个不是行家中的行家,高手中的高手,二哥就不要让妹妹这个初学者献丑了。”太平说道。
“不要紧,就随便弹一曲以助兴,难道今日花正好,风正暖,不如慕姑娘随便奏一曲,曲尾是何音,咱们就让对应的那一个做一首诗,诗题由慕姑娘指定如何?江兄和慕二郎不好这个,咱们就不为难他俩了,七声宫、商、角、清角、徵、羽、变宫,我们这里六个人,加上水姑娘正好七个,按顺序排开,最后尾音是几,就对应哪个声调,对上的这人便作诗一首。”
提意的是炎王萧剑南,他摇着纸扇微笑而谈,其他人听了都没有异议,太平暗地里撇了撇嘴,这人就是想在水铃铛面前表现,装得跟什么似的,她一眼就看明白了。
不过她并不反对萧剑南这个提议,因为在场的青年才俊这么多,除掉一个定亲的一个将要成亲的,还有六个,如果水铃铛能和其中某一个产生一段缘份,这是她乐于见到的,就算是水铃铛会成为她的嫂子,她也不会介意,反正她这个小姑姑是白捡来的,抹掉也没啥心疼。
“二哥,我看慕姑娘很是为难的样子,要不就让水姑娘奏曲,他们三个不会作诗的凑一起对应一个声调,俗话不是说三个臭皮匠也能顶一个穆文长吗?”
穆文长是这个世界历史上的一位开国功臣,其名比太平原先知道的诸葛亮还要大,诸葛亮给累死了,人家穆文长则是一直看到他辅佐的人建国平下,成就不世大业,活到八十八才死去的。只是太平没想到这里也有把三个臭皮匠与一代大贤相提并论的俗语。
“谁说我燕某的教出来的学生是臭皮匠啊?”一句略带质问的话音响起,燕出尘与鎏金出现在门边。
许是跑得累了,鎏金的气息还有些不平,脸色红扑扑的,看向燕出尘的目光还带着一丝愤怒,燕出尘看起来却是一幅奸计得逞的样子。
得!鎏金看来明显不是燕出尘的对手!太平赶紧把她叫到身边,拍手以示安慰。
“燕先生!”三位王爷也跟着站起身来,可见燕出尘的面子有多大。
东王笑道:“是我失言了,该打!先生的弟子,自然是好的,那就请慕姑娘向大家展示一下所学的成果吧!”
燕出尘扬了扬下巴,对太平道:“小太平,好好表现,让他们看看我燕某教出的学生是什么样子,得本人指点一时,胜过某些人学一世!这琴仙之名可不是白叫的。”
太平看着他得意的嘴脸,心中暗骂这家伙真孔雀,不过他说的没错,东王萧俊书瞧不起人的模样让太平看着也不爽,是该杀杀这种人的威风。
以前她没有借口显露自己的本事,现在有了燕出尘这个活招牌在前面挡着,她怕什么,就是她比燕出尘厉害,人家也道这是燕出尘教的,她这个学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么一想对燕孔雀也看得顺眼了些。
朝燕出尘比了个她最爱做的胜利手势,太平笑着应道:“好咧,先生看我的,我这个学生绝对不会堕了先生的名头。”
在场诸人,水铃铛最是了解太平的本事,因避着有外人在,她便改了称呼,自太平来了京城,她好久没听到合心的新曲了,对太平挥了挥手,微笑道:“慕姑娘,就弹你先前弹给我听的那首新曲,我想再听一遍!”
水铃铛在幽云十二坊的时候,对外是音坊的头牌师傅,见人时从不言笑,这还是萧剑南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她本生得美,笑起来如春花绽放,与平日里冷漠的美截然不同,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太平很无语,背着人悄悄瞪了水铃铛一眼,自己何尝弹新曲给她听过?先前这丫头一直闹着要听新曲,太平这里一直推托,这会儿她光明正大地提了出来,当着这么多人,太平却不好说没这回事。
燕出尘也愣了一下,问道:“哪里来的新曲?方才我不在时,你们弹新曲了?我怎么没听到。”
鎏金说道:“先生的耳朵又没有驴耳长,隔了这么远,哪里能听得到!”
敢这么对燕出尘说话的人,不提太平,鎏金是第一个,大家都惊了一下,齐刷刷把头转向鎏金。
太平忙把鎏金拉到身后,笑了笑道:“先生,鎏金长在乡下,不懂说话,没恶意的,望先生莫怪。”
燕出尘当然不会怪,鎏金和他这样说话也不是一两了,只不过那是在人后,人前这还是第一次,他摇了摇头,笑道:“不怪不怪,我自然知道鎏金姑娘的意思!”
没有恶意才怪了,那个丫头分明就是故意说的,其意就是骂他是驴,人们一般叫驴什么?蠢驴,这丫头还真敢说!
靖王看着燕出尘那被骂了还有些开心的样子,将头转向一边,嘴角悄悄抽了抽。这个男人,看来他不用太担心!
太平端坐琴案前,调了调弦,转头对萧俊书说道:“东王殿下且听听,我这个半路学生有没有先生的正牌弟子弹得好,若是不小心荼毒了殿下的耳朵,那就再让水姑娘的琴音来替殿下洗洗,若是还不够,就请燕先生亲自出马,定能叫殿下满意,不至于失望而归。”
“这丫头,看不出倒是好一张利嘴。”萧俊书模了模鼻子小声道。
萧剑南好笑地看着弟弟:“我以为之前的宫宴上你已经明白这一点了,舌战金使节,让他再不好意思提易粮之事,可不是侥幸,就是你一直不信。”
靖王微笑道:“我相信慕姑娘定不会让我等失望,二哥,九弟,不如咱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萧俊书来了兴趣,“如果我赢了,五哥可舍得把你那只金雕给我?”
“九弟,那可是你五哥心头最爱,你要赌也换一样。”萧剑南瞥了萧子逡一眼,微笑说道。
“不用换!”萧子逡说道,“就依九弟所言,若是我输了,金雕双手奉上,不过,若是我赢了呢?”
“五哥,你可想好了啊,就算这丫头再厉害,我也不信这么短短时间,她就能一步登,若是我输了,我府里的东西,你看中哪一样,任你挑选。”
“好!”萧子逡应道。
见两人定了下来,其他人也来了兴趣,燕出尘干脆做起了庄家,让他们把赌注押上,没实物的就写字据为证。
慕家两兄弟自然要支持自己的妹妹,也跟着靖王赌太平会一曲惊人,江文蔚的眼中太平就是神话的化身,也不假思索地跟着靖王,韩元章是炎王的人,自然跟着自己的主子,炎王又是支持东王的,他自然也跟着了他们。
严陌看了看,一边四个,一边三个,想了想为了平衡态势,将赌注押在了东王这边。
燕出尘开心地收好赌注,冲太平眨了眨眼,说道:“小太平,这下就看你的了,你想哪边赢,就随你的心意了。”
“慢着,这评判由谁来当?总不能由燕先生吧,慕姑娘是你的学生,你若是要作弊说她好,咱们也没办法不是?”萧俊书心思一转,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燕出尘摇了摇头:“东王殿下就算不相信燕某的为人,难道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吗?我还以为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行事应当公道,燕某都不质疑,殿下却疑了,要不殿下说个章程来,咱们照办就是。”
“九弟,燕先生说的是,别胡闹了!咱们平心而论,就以自己所听到的来评定,发誓绝对不违背本心就是!”
晋人信誓言,相信因果报应,一般人是不敢随便发誓的,见萧剑南都这么说了,萧俊书自然无话,同意了他的意见。
水铃铛冷眼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两位王爷还有什么,一并先说好,免得一会儿一个主意,扰了慕姑娘的心神。”
佳人蹙眉,让萧剑南心头着恼,忙道:“没有了,水姑娘莫怪!可以请慕姑娘开始了!”
水铃铛闻言说道:“先等等,你们说好了,我们还没说好呢!”
她走到太平身边,问道:“慕姑娘,你不介意我也参加赌一回吧?”
鎏金也凑前来:“姑娘,我也想!”
太平摇了摇头,在两个失望的目光中发话道:“去吧去吧,随便你们,想赌多大赌多大,不过只能站在正方那边。”
“什么是正方?”水铃铛对太平的言辞不大了解。
鎏金拉着她道:“我知道!跟我来!”
两女把赌注写下交给燕出尘,施施然走到靖王身边站定。
东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合着他们是正方,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反方?”
水铃铛和鎏金一起点头:“对!你们就是反方!”
太平也想去赌一点,不过她自己就是赌注的中心,这个想法好像不太现实,而且她也不能拿出太多的赌注,让人生疑。
或许是明了她的心思,靖王突然道:“我们都下了注,就只慕姑娘没有,这样可不公平,既然今是慕姑娘的东主,不如咱们几个各自再添一样,算做慕姑娘的,输了算咱们的,赢了算慕姑娘的。”
慕家两兄弟和江文蔚都说这提议好,水铃铛和鎏金自然更无异议,东王一见,也不想让人小瞧了,手一挥道:“既然五哥话都出口了,咱们自然不说什么,我也不要他们几个出资,若我们输了,我府上的东西也任慕姑娘挑一件。”
太平起身冲萧子逡施了一礼,浅浅笑道:“多谢王爷成全!”又向众人看了一眼,“也多谢各位的心意!”
萧俊书道:“先别谢,咱们输了姑娘再谢不迟,现在就谢,未免过早了些。”
太平轻笑一下,重坐回琴案前,收敛心神,一时间将所有的杂念摒弃,专注于心,手指拨向琴弦。
一声轻响,乐出知雅意,闻琴动心弦,燕出尘暗暗点头,此刻的太平,眼里无物,只心中有曲。
她一身白底芙蓉刺绣外衣,衣摆下的粉色芙蓉被琴案遮住,只露出上半身,低头看琴弦,只露出半截前额,乌压压的头发黑又亮,垂了一缕在胸前,双手在琴弦上或轻拢慢捻,或翻如织,泠泠琴声时而轻盈似云飘外,时而流畅如溪水奔流。
在座除了慕蕴诃和江文蔚,都是懂得音乐的人,就是那两个不懂的,也听得如痴如醉,别人又如何不震惊?尤其在太平灵活的十指翻如电时,那速度令燕出尘也感到了惊讶,他自问自己的十指灵巧下少有,此刻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够与他媲美,不!甚至要快过他!
小太平,你真会让人惊喜!他在心中暗暗道。
曲罢人未醒,太平双手离开琴弦,抬起头来时,就见十一双目光一起瞪着她,瞬间她有一种被闪光灯照射的感觉。
微笑着冲东王摆了摆手,她说道:“东王殿下觉得如何?”
萧剑南拍了拍萧俊书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同情地说道:“九哥,别怪二哥说实话,你还是赶紧回家好好收拾收拾,舍不得的东西赶紧藏起来,免得不保!”
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个小守财奴,又是个最为奢侈的,府上从里到外都是好物事,这么多人证明,他们总不能睁着眼睛说太平弹的不好,方才一曲,就是燕出尘来弹,也不见得能胜过她,怪不得人家之前这么有把握,原来早知必赢!
这是他也不曾想到的,慕家这个三姑娘当真从未学过琴吗?怎么感觉像是在此道中浸婬几十年似的?
严陌看了两位王爷一眼,首先开了口,长揖一礼道:“慕姑娘,在下认输!姑娘曲艺,当今世上除了燕先生,怕已无人能及。”
燕出尘现在已经不关心赌注的事,这个琴痴几步冲到太平面前,激动地问道:“小太平,这是何曲?快告诉我,你……你从哪里得来的?”
还好他没糊涂到底,那句“是不是你作的”冲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太平长呼一口气,老实说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弹的如何,她只是很用心地去演奏了这一曲。音乐是相通的,虽然她以前没学过琴,可她学过笛子。
为了在老爹那儿检查的时候有交待,她还是跟着燕出尘学会了弹琴,只是平日弹的都是些简单的曲子,弹的时候她也老走神想其他事情,心不在焉,没有好好检验过成果。相比起来,燕出尘还比她自己对她有信心。
就算是简单的曲子,太平也能弹出不简单来,燕出尘早就看出这是棵好苗子,不过是怕太平一骄傲,又拿话挤兑她,平日里没说罢了。可是他没想到太平会给他这样的惊喜,这一次,已经不是一个“好”字能够形容的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所想,靖王带头拍手,连说了三个“妙”字!
“慕姑娘此曲,是本王听过最美妙的琴曲,本王也想知道是什么曲子,请姑娘不吝赐教。”
他一边说,一边揖手为礼,太平赶紧侧身避开,还礼道:“王爷言重了,王爷有问,敢不相从,此曲名为‘春江花月夜’,在荆州时我住的是一处山庄,有一回山里来了个老人家,白胡子白眉的,就住在山庄旁边,曲子是听他老人家弹的,曲名也是他说的,至于是老人家自己作的还是他人,就不得而知了,毕竟那时候我还未学琴,也没想到问,只是觉得这曲子好听,听得多了,就在脑中记了下来,前些日子跟着燕先生学有所成,想到此曲,才谱了出来。”
鎏金知道自家姑娘又在编故事了,她津津有味地听着,姑娘的故事她从来都爱当成真的,因为那些故事都好美,这个已经养成了习惯。
现在也一样,她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太平所讲的一幕,也跟着补充道:“对!奴婢也亲眼见过,那个老先生可和善了,虽然头发胡子都白了,可是面色红润,样子嘛……”她看了看四周,指着燕出尘道,“和燕先生长得还真像呢?燕先生,你的琴技是谁教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你爹,或者是你爷爷?”
“咳……咳咳咳……”燕出尘一口气没提好,给呛到了,水铃铛忙递水过去,紧张地说:“先生,不要紧吧?快喝口水!”
燕出尘心道:可不就是喝“口水”给呛到的,再喝可不得了!
他摆了摆手,捶了胸口两下,把气顺开了,咳嗽渐缓,说道:“不用了,已经好了。”
被鎏金这一闹,燕出尘眼中的狂热也消减了些,知道自己失态了,也不再追问太平真相,他可不会相信太平的连篇鬼话,这个丫头说的十句怕有九句半是假的,他早就深受其害,所以知之甚深。
私下里再问吧,现在当着这么多人,权且当她说的是真好了,免得鎏金那丫头又把他的老祖宗也给扯出来。燕出尘想,如果再这么下去,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被鎏金的话给直接杀死,套一句太平说的话:鎏金说话,杀伤力太大!
很显然在场的人,不止一个与燕出尘想的一样,不相信太平所言,靖王便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也没表现出来,笑了笑算是接受了这番言语。
慕蕴诃愣了一下,疯狂地拍着巴掌,大声道:“三妹妹,你真厉害,二哥虽然不大懂,可是听着也是好听得不得了,怪不得爹说先生常常夸你,蓉儿还道一定是先生不好意思提你太差劲,故意说好话给爹听,现在看来,你当真是先生们口中的好学生,不知道你其他的几样学得如何?东王爷,要不要再赌几局?”
太平眼见得东王脸上有松动的迹象,赶紧摆手道:“下次再说,今日不是说要去踏青吗?那个,方才尾音是商调,该谁作诗来着?”
“对对对,作诗作诗!站在商位的方才是谁?对了,是严陌!”萧剑南也觉得自己的九弟该适可而止了,输赢且不论,他们今日的目的是邀美人同游,怎么能把这个给忘了呢?
严陌早已打好了月复稿,就着春江花月夜之意,作了一首诗,还借诗将太平的琴技也给夸了一番,大有太平听过“大弦嘈嘈如急语,小弦切切如私语”之风,太平温言谢过,两人以茶代酒,共贺了一杯,这趟燕府之行才告一段落,十二个人,浩浩荡荡踏青去了。
------题外话------
虽然只有两位美女为我鼓掌,还是蛮高兴的,正好两只手,来,两位美女,一边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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