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陈沣的描述,这件事是这样的:谢清欢跟苏诺被玛丽三世接走前往美国的那天,林微的戏份就杀青了。在一起拍戏这么长时间,虽然小有摩擦,但合作相当愉快,照规矩,是该请大家伙儿去吃个杀青饭。
谢清欢临走前跟程逸辞请了半个月的假,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林微在《无间》里虽然饰演的是个配角,但她毕竟是双料影后,通告排得紧,不能在剧组耗着等她回来。
于是,林微决定往后在单独请谢清欢,这回先请其他人。林微虽然是个花瓶,不得个性导演的青眼,但她参加的活动多,代言也多,平日里进账十分可观,到了这个时候,出手就格外阔绰。全剧组的人,包括偶尔来帮个手的西川织子都没有落下,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里摆了几大桌。
杀青宴后,她合着小田武司跟陈沣邀程逸辞续摊,驱车去了银座,其他人各自活动。林微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洗刷之后就睡下了,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保镖甲不见了。
扶风院的房间很多,但为了人员不那么分散,基本上都是两人合住。跟保镖甲同屋的保镖乙说昨晚睡下的时候人还在,结果一觉醒来,保镖甲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见了。
保镖乙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有点发白,他向来警醒,昨晚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保镖甲的离开。
西川幸子奉母命招待剧组,一直尽心尽力,想他人所想,得知林微的戏份杀青准备离开日本,也特意安排了车子跟司机送他们去机场,却没想到会出这么个意外。
在寻常时候,扶风院甚至整个西川宅的守卫都不算十分严密,程逸辞带着剧组来了之后,为了安全起见,特意从本宅那边调了人过来守在外围,加强了守卫。
调出扶风院各出口以及西川宅大门的监控看了,也没有看到保镖甲出入,就好像他仍在西川宅一样。
出了这样的事,西川幸子虽然矜持地保持着礼节,但脸色还是微微沉了下去——梶本一郎那次袭击谢清欢,是因为他的身体跟精神都撑不住了,虽然没有奏效,但也轻易地遮掩过去了。
相比之下,这次的事情更加让人不能接受,若是解决不好,容易在剧组中产生恐慌情绪。
林微这次出远门,带的两个保镖,是她那个金主煤老板为了讨她欢心特意给她的。他们并不是退伍军人,而是保全公司特别训练出来的专业报表,警觉性都很高。
林微到了如今这个地位,也不是没有压力,私底下也有些小脾气,但对于保镖大抵还是尊重的。所以,保镖甲不是负气甩手不干了。
程逸辞也觉得这事儿挺严重——今天能无声无息地丢个保镖,明天还指不定要丢什么呢。
更何况,这保镖好歹还有些身手,换了哪个艺人丢了……他看一眼陈沣,一线实力红星,看一眼小田武司,超人气小天王,再一想谢清欢,她这趟从美国回来,估模着要比之前更金贵了。无论是哪个,都丢不起。
林微给金主煤老板去了个电话,梨花带雨地哭诉。
煤老板身家丰厚,又会享受,身边自然不会只有林微一个小情儿。乍然接到林微的电话,还懵了懵,随即才一拍额头想起来了。听完林微的娇声软啼,煤老板那点儿护花的心思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便给自己花大价钱请的保镖甲打电话,拿钱办事的,怎么能擅离职守呢。
煤老板也没打通,脸色黑得就跟煤球似的,却也没办法——鞭长莫及。
林微心里边七上八下的。她虽然势力,为了能红简直不择手段了,但也不曾轻视人命。现在外头不好的事情那么多,这么个活生生的人,来一趟日本,说丢就丢了,要是真遭了不测也就算了,抚恤金也就一次性的事儿,但他若是丢了身体的哪个零件,她要怎么办?
程逸辞沉着脸陪着林微看完了所有的监控,揉着有些发疼的额角,带她去了警视厅。
找人这种事情在各类案件里难度还是比较大的,尤其是在几乎没有什么线索的时候。林微找煤老板要保镖甲的照片,那边磨蹭了半小时,林微才收到一张证件照。
程逸辞谢绝了西川幸子的陪同,拜托她继续派人在扶风院的各个角落里看看,也许是昨晚喝多了,睡到半夜起来乱转,结果窝在哪个旮旯里睡着了。
保镖乙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口:保镖甲昨晚没怎么喝酒,更不能醉。
西川幸子将扶风院并拍摄的院子翻了个遍,没有找着,在谢清欢她们抵达前的半个小时,才把人撤了回去休息,等程逸辞那边的消息。
谢清欢听了事情的经过,略微皱了皱眉,林微这次带出来的两个保镖话少,机灵,身手也不弱,瞧着也是业内的好手。
“房间里呢?”谢清欢问道。
“跟他同住的那人一早就看过了,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同伴在开玩笑,不仅衣柜,就连行李箱都特意看过。”陈沣摇摇头。
那就怪了,谢清欢暗想。
“说起来,”找人的事自有警方跟西川宅的人去做,陈沣无意多说,毕竟还是在西川家,有些疑惑只能放在心里,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他岔开了话题,“不是说请半个月的假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边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谢清欢淡淡道。
“若是照先前的势头,最迟四月底五月初这片子就该拍完了。”陈沣眉眼疏淡,轻声道。
“嗯。”谢清欢明白他的意思,也有点儿惆怅。程逸辞程大导演在构思框架的时候十分理性,但在拍摄的过程中特别感性,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影响他的情绪,这次的事儿还不小。
“对了,”陈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小谢,你走之后,萧朗月来过一趟,见你没在就离开了。”
“她是一个人?”谢清欢知道萧朗月这段时间有个空挡,原以为她会陪着元昭的。
陈沣闻言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萧朗月并未避讳有个男朋友的事,只是将那人捂得紧,媒体问起,也巧妙地带开了。这次来日本,倒是露了一面,陈沣虽然不认识,那瞧那气度做派不像是寻常人。
“我知道了,谢谢。”谢清欢道谢之后,就跟苏诺回房了。
苏诺立刻给季卓阳去了个电话,详细汇报了这趟美国的经过。季卓阳感慨了一句人生无常,立马把重点放在了斯洛克家的六月新品发布形象大使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玛丽三世递出的橄榄枝:“行了,我有数了。”
谢清欢则分别给亲朋好友报了平安。季卓阳收到短信之后顺手转给了陆展睿,陆展睿看了短信又在心里默默泪流了一回,才在沮丧,手机就又响了,这回是谢清欢发来的,不过估模着是存了侥幸的心里,在最后还缀上了她的名字。
陆展睿这回佩服自己的英明神武了——早早将谢清欢的手机号码存了,完全不用担心屏蔽。
陆展睿盯着那短信看了三分钟,诚惶诚恐地回了一句,那边不知道有没有收到,反正是没回音了。
陆展睿怅然若失地盯着手机看了看,转头接着忙去了。陆见琛在美国呆了几年,也打下了不少产业,处理起来挺繁琐。陆展睿最得力的助理留在国内了,叶峥嵘给他介绍了相关精英。
有人从旁协助,陆展睿还是花了五天时间才将所有的产业都清理完毕,要完全处理掉时间上也不允许,叶峥嵘不理解:“为什么要全部处理掉,有一些产业很显然有继续增值的空间。”
陆展睿因为她的帮忙,也没再冷语相向,只淡淡答道:“华国的市场还很大,我以后也不打算在美国发展宏图。”
叶峥嵘略微眯起眼睛看他一眼:“你心里,还是在怨恨老师吧?”
陆展睿摇头:“我知道男人要变心的时候不存在什么借口,跟她没有关系。陆家的男人生在华国,拼在华国,葬在华国,这是规矩。”
叶峥嵘挑了挑眉:“没有例外吗?”
“你看,即便是我父亲,他也只是旅居美国,并没有变更国籍。”陆展睿道。
啧,叶峥嵘咂舌,山不来就我,只好我去就山了。她看着陆展睿,诚恳道:“陆先生,如果你信任我的话,不妨将这些产业交给我处理,在收益方面,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陆展睿很清楚身为玛丽三世的手腕跟魄力,但叶峥嵘所说,他并没有立刻答应——即便是看在逝去的谢持静的面子上,叶峥嵘表现得也太积极了。
叶峥嵘并不催促,生意场上,利益的诱惑跟陷进是同样存在的,陆展睿只在这个时间段腾不出手,并不一定要假他人之手。
果然,如她所料,陆展睿略一沉吟之后,婉拒了她的要求,却在回国之前邀她共进晚餐,算是谢她相助。
叶峥嵘欣然允诺,仔细装扮之后去赴约,环境清幽的西餐厅,即便没有烛光晚餐,也足够让人心旷神怡了。
用餐之后,叶峥嵘掂量了一下时差,联系远在日本的谢清欢,告诉她自己准备追求陆展睿。
谢清欢应景地表达了小小的惊讶,但回想叶峥嵘跟陆展睿的针锋相对,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陆展睿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并没有遭到破坏,仍然是勤俭持家洁身自好的靠谱青年,叶峥嵘她没有太多的了解,但看她撑持着偌大的家业,人情往来面面俱到,处事井井有条游刃有余,能让谢持静收为弟子的,想来品性不错。
毕竟没有熟到互相谈心事的地步,谢清欢理智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这事,叶小姐自己看着办就好。”
叶峥嵘对她的这个回答一点儿也不意外,却仍是满意了。她看得出陆展睿对谢清欢有点小心思,可能是不知道两人的兄妹关系之前起的,还在观望中就迎头挨了一闷棍,所以这点心思后来全部变成了纠结。
谢清欢这边,林微保镖失踪果然还是影响到了程逸辞,整个剧组都笼罩在他的低气压之下。林微报警之后,又在西川宅逗留了三天等消息,而后才离去。
警视厅始终没有消息传来,一个大活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又过了几天,在东京的某个酒吧旁边的小巷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死者身上满是犬类动物尖齿啃咬撕扯的痕迹,就连脸上都没有放过。法医细细取证,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充当线索的证据,包括可疑的毛发,纤维,尘土等等。死者的致命伤在喉部,喉管被完全撕扯开,但伤口处却没有收集到唾液。
看上去就像是被大型猛兽咬死的,但东京对家养犬类的管理很严格,不会允许会伤人的大型动物在外面。
警视厅花了半天时间,勉强比对拼凑出死者的面容,仔细看了片刻,才谨慎地通知了程逸辞。
程逸辞对林微的两个保镖印象都不深,他们的脸都生得平淡无奇,为人也低调,林微拍戏的时候也会跟着,但通常不会弄出一点儿声响。
西川幸子陪着程逸辞去的警视厅,看到尸体的时候两人都忍不住合了合眼睛,很是不忍心。
人已经死了,总不能这么放着,程逸辞通知了林微,让她去查查这保镖家里还有什么人,做好抚恤工作总没有错。西川幸子出面将人火化了,到时候剧组回国的时候带骨灰回去即可。
经过这件事,程逸辞也没有别的想法,就一门心思想快点儿拍完。倒不是他信不过西川幸子,而是西川宅在他看来,实在不那么吉利了。
程逸辞一方面像是上了上足了发条,干劲十足,一方面没那么多想法了,剧组经过之前的磨合,合作简直得心应手,后期的拍摄比前期顺利太多了。
距离杀青的时间越来越近,谢清欢却隐约觉得有些事恐怕才刚刚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