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琢接着道:“第一回合,你便想要把我降为庶女,结果老太爷没有同意。而你未婚先孕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不嫁给父亲就别无选择,所以你才咽下了那口气,嫁了进来;但你自然不甘,于是就想在今天打我一顿,甚至什么理由都不需要,只告诉老太爷和老爷,你就是想打我。打我一顿,实在不算什么,想来老太爷和老爷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是会妥协的;就算他们更重利益,吃定了你,但你觉得现在既然嫁了,那肚子里孩子的出处便有了交代,就算是马上和离出去,名声也比未婚先孕好太多了。有这么一个底气在,你在第二回合,是必赢无疑。太太,你这些打算,我没说错吧?”
“你、你是谁?”龚氏看向叶琢的目光,已经不是惊骇,而是惊恐了。要说前面那段话,只要头脑聪明,还能猜得出来。可现在这番话,就不是一个十五岁女孩子能说得出来的了。没有强大的洞悉能力,没有足够聪明的头脑,没经过深宅里勾心斗角的历练,怎么能够把其中的沟沟绕绕说得丝毫不差?这叶琢,难道跟自己身边的心月复有什么瓜葛不成?
叶琢看到夏榆悄悄退了出去,此时身影已消失在院门口了,这才冷哼一声:“我还需要是谁?别以为别人都是傻瓜,就你最聪明!你那点小心思,只要用脚趾头想一想就能知道。而且说到现在,我真怀疑你嫁到我们叶家来的意图。说吧,想方设法地嫁到叶家来,你想要干什么?是不是掌控了叶家,你便准备把钱财全都搬到龚家去?你们龚家,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要不是叶琢这几句话用的是问句,那么,它就吓得龚氏魂飞魄散了。要知道,叶琢所说的话,即使不全对,也对了七、八分了。龚氏惊惧之下,只觉得一股戾气直往上涌。她指着叶琢,尖声高叫道:“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叫她胡说八道,叫她血口喷人……”
叶家明正琢磨叶琢的话,忽见龚氏气极败坏,形若疯癲,担心她气急攻心,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忙劝慰道:“婉莹,婉莹,你别激动,大夫说,你不能过于激动,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来,我扶你进房去歇着,琢儿那里,一会儿我来处理,一定打她十几板子,你放心,一定打她十几板子。”
叶琢与儿子、龚家,这两头孰轻孰重,他自然分得清楚。叶琢说出这样的话,不管她说得对不对,为了不让龚氏恼羞成怒,闹着回娘家,打上十几板子让她消气,那是必须的。不过,这罪名嘛,可以说成是顶撞嫡母,而不是谋害嫡母和未出世的弟弟。如此一来,就不会损害叶府的利益了。
龚氏听得叶家明的话,心头一惊,捂住肚子,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她这肚子里的孩子如此宝贵,那是一定不能出事的。
而院子里的婆子,听到龚氏的话,立刻进了厅堂,直扑叶琢,想要把她擒住,拉到院子外面去打板子。
“谁敢动手?”叶琢目光一凛,从头上拔下簪子,对着自己的脖子。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自然是她故意而为之。
要知道,龚氏为了拿住叶家人,那是铁了心的要打自己板子。就算叶家明为了利益拦着,她也会闹着回娘家,用肚子里的孩子和龚家的权势来逼迫叶家人就范。到时候,叶家再不愿意,再知道龚氏是拿捏自己,也得暂时妥协,用牺牲她来平息这件事。最多,不过是把谋害嫡母换成顶撞嫡母,把打板子改成惩跪。
所以,她干脆将话挑开,再一步步逼紧,让龚氏把事情往大里闹,将打她板子的话说出来。只要这打板子的命令是龚氏下的而不是叶予章下的,自己再以自杀相逼,就能把劣势转变过来。因为有郑氏刚硬的例子在前,叶予章自然担心她会真的自杀;而龚氏毕竟已娶进了门,不过是一口气咽不下去而已。两害取其轻,再考虑到龚氏的用意不良,他自然会力挺她而打压龚氏。如此一来,她不但不会受惩,以后有谁想再欺负她,恐怕也要掂量掂量了。
龚氏的两个婆子看到叶琢那簪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郑氏的事情,她们也是知道的。现在自家姑娘不过是想要打叶琢几板子,她都能句句顶撞,还拿簪子相逼,可见她这性子就跟她那被赶出叶家的母亲一个样儿。这要真在新婚头一天就逼死叶家嫡女,不要说龚氏,便是龚家的名声都要臭完了。这个罪名,龚氏可担不起。
她们赶紧缩了手,不敢上前。
正在这时,丽儿从门外急急跑了进来,嘴里道:“姑娘,大夫来了。”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大夫,跟在她后面匆匆进了门。抬头看到叶琢的样子,他不由得愣了一愣。
厅堂里的人见状,齐齐色变。
这可是龚氏的院子,又是她刚进门的第二天,叶家嫡女此时拿着个簪子,站在厅堂中央对着自己的脖子,这情形让外人看见,那就不光是叶家的丑事,龚家也大丢面子。
“咳……”叶家明尴尬地咳嗽一声,对丽儿道,“你领大夫到偏厅去坐着,太太一会儿就过去。”
“是。”丽儿看清楚厅里的情形,也大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低着头对叶家明和龚氏这边一福,带着大夫又匆匆出了门。
龚氏本以为拿捏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子,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却不想却闹到这个地步。逼死叶琢,她是不敢的。但要让她让步,却是万万不能。现在这情形,又被外人看了去,心头又气又恼,顿时大哭起来,用力地推搡叶家明:“你看你们叶家,都欺负我到什么地步了?竟然还以死相逼,还让外人看见,丢我龚家的脸。呜,我不活了,我要回娘家……”
“这是怎么回事?”门外传来了叶予章严厉的声音。紧接着,他跟姜氏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面色焦虑的叶家明,看到父亲、母亲到来,大大地吐了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
叶予章进了门,环顾了屋子一眼,看到拿着簪子的叶琢,眉头皱了一皱。不过却没说话,而是径自走到厅前的主位上,坐了下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刚才有夏榆去禀报,但夏榆嘴里复述的叶琢的话,让他心里翻江倒海,大为震惊。他没想到娶进门一个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想要控制他这叶府。感觉事关重大,他便不放心,生怕不识字没有见识的夏榆会错意,因此也顾不得影不影响儿子的夫妻感情,直接向叶家明询问,想听听儿子是怎么说的。
叶家明将龚氏交由吴嬷嬷扶着,自己上前一躹,行了一礼,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叶琢的话,太过重要,关系到叶府的利益,即便知道他说了龚氏不高兴,叶家明还是把那几句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以便于老父能更准确地权衡利弊。
龚氏见状,看向叶家明的目光能冒出火来。她之所以选了叶家明来嫁,一是因为叶家明虽然年已三十,却跟那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样年轻,且相貌俊朗;二是他一直表现得深情款款,对她痴迷得不能自拔,再加上性格绵软,极好拿捏;三是叶府地位较低,却又富有,最合心意。却不想,她这才刚嫁进来,叶家明就把叶府的利益摆在了前头,根本不管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敢欺骗老娘,老娘非好好收拾你不可!她暗自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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