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没有出声,转过头看了樱嬷嬷一眼。樱嬷嬷会意,快步退回了里间。却见叶琢正怔怔地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杜浩然身上。
樱嬷嬷暗叹一声,将门帘放了下来。
叶琢像是没发现自己的视线被门帘挡住似的,仍木然地立在那里,没有动弹。
沈越见樱嬷嬷进了里间,这才起身出门,对门外的刘太医一拱手:“刘太医,麻烦你跑一趟。”
“嗳,沈兄如此说就见外了。”刘玉章与空无大师是几十年的好友,与沈越也十分熟悉。他一面进门,一面问道:“沈兄哪里不舒服?”
话声刚落,他便一愣。此时他已看到空无大师和躺在床上的杜浩然了。
“这是……靖安王?他怎么了?”刘玉章一惊,急上两步,定睛观察杜浩然脸上的气色。
“无碍,被我们迷晕了。”空无大师缩回手来,对刘玉章道,“有人说他身患绝症,但我却诊断不出来。所以请你来瞧瞧。”
“哦?”刘玉章的表情凝重起来。
空无大师虽然出家为僧,但痴迷的不是佛法,而是医术。相交多年,他深知空无大师的医术高明到了什么程度。如果这病症连空无大现都诊断不出,刘玉章他自己也不敢说就能诊断出来。
他伸出手,将两根手指搭在了杜浩然的脉博上。
屋里一片安静,只听到外面树上“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如何?”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空无大师见刘玉章收回手指,急急问道。
刘玉章摇了摇头,换了一边,将手指搭在了杜浩然的另一只手腕上。
这一次没用多少时间,他就收回手来,抬头问道:“是谁说他身患绝症?他的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节律均匀,一息脉搏四或五至,应指有力。我看他好得很,常年练武,比任何人都健壮。”
空无大师也算得是杜浩然的叔爷爷,而且极为喜爱这个侄孙。所以一来是对杜浩然比较关心,二来是对叶琢印象很好。觉得她不会信口雌黄,这才怀疑自己的医术。
刘玉章虽然听闻过杜浩然这个人,但从未接触过,更无叶琢这个因素的影响。再加上空无大师事先就说他诊断不出来,他又对空无大师的医术十分佩服,说出“无病”这两个字便毫无顾忌。
“你确定?”空无大师问道。
“确定。”刘玉章对于自己的医太还是很自信的。
空无大师将目光望向了沈越。
沈越本就若有所思。见空无大师望着自己,他抬起手,对刘玉章作了个揖:“我无意中听这孩子感慨了一句‘来日无多’,这才慌了神。怕他得了什么病又瞒着家人。所以今天请刘太医过来帮助诊断一下。既是无病,我就放心了。今天这事,还请刘太医不要说出去,以免引起瑞王府的惊慌。”
“是啊。这事要是传出去,皇上都得惊动。到时候却又子虚乌有,虚惊一场,你我都会传为笑话。此事还是三缄其口为好。”空无大师也道。
刘玉章拱了拱手:“二位大师放心。老夫本就不是多话的人。”
空无大师和沈越都点点头,对刘玉章到是放心得很。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在太医院医令这个位置上也呆不长久。
“辛苦刘太医跑这一趟。”沈越又拱拱手。这是在下遂客令了。
“不客气。那在下就告辞了。”刘玉章十分知趣,拱手告辞。
待刘玉章离开,沈越便向里间道:“叶氏,出来吧。”
叶琢掀开门帘,走了出去。此时她除了两眼有一抹黯然的神色,倒恢复了从容的姿态。
“你看,我们要不要将他唤醒,问他一问?”沈越道。
叶琢摇了摇头,凄然一笑:“不必了。三爷既然有此一说,那必是有这样说的缘故。没必要戳穿他,让他难堪。只要他身体健康,没有性命之忧,妾身别无所求。”
“也好。”沈越长叹一口气,“你先离开吧,一会儿他要醒了。”
“是,妾身告辞。”叶琢行了一礼,带着樱嬷嬷离开了铁槛寺。
空无大师看着晕迷的杜浩然,问沈越:“你打算怎么解释他晕迷的事?”
“事关死生,我还得问他一问。”沈越盯着杜浩然,满脸的肃然。
空无大师点点头:“应该的。”
沈越不再说话,将杜浩然的身体扶起来,一掌抵在他的后心处,缓缓将真气渡入杜浩然的身体。虽然有解药可服,或用冷水敷面也可以唤醒杜浩然,但那样一来,就等于告诉杜浩然他是被迷晕的了。
沈越的真气在杜浩然身体里转了一个周天,杜浩然便缓缓睁开了眼。
他立刻坐直了身体,迷茫地看看空无大师,再看看沈越,模模头道:“师父,我刚才怎么回事?怎么喝了一杯茶就迷糊过去了?”
沈越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目光锐利:“浩然,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的病是怎么一回事?”
“病?”杜浩然一皱眉,摇摇头,“没有病啊?我身体一直挺好的。”
沈越和空无大师都六、七十岁的人了,一生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杜浩然没有撒谎。沈越心里越发的了然,但面上还是一脸的严肃:“那你刚才为何忽然晕倒?”
“我忽然晕倒?”杜浩然愣了一愣,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摇了摇头,“没事啊,挺好的。”
沈越和空无大师对视一眼,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杜浩然却心生疑惑:“空无大师,难道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空无大师抚了抚自己的白须,摇摇头道:“就是没诊出什么问题,又见你晕倒,才会问你。”
杜浩然皱了皱眉,目光却无意中落到他刚才喝茶的杯子上。
他记得,就是喝了一杯茶,才感觉头发晕,然后就失去知觉了。
难道……
他扫视了炕桌上的茶杯和茶壶一眼,回想起自己晕过去前的点点滴滴,心中越发的怀疑。
他抬起头来,望了沈越一眼,看到沈越眼中并没有什么担忧的神色,心里一动,道:“好口渴。”说着便伸手去拿茶壶。
“这茶凉了,你身体不好,还是躺着吧。我去给你沏壶热茶。”沈越一伸手将茶壶抢了过去,另一只手便要去拿杜浩然原来喝茶的那个杯子。
刚才太过关心杜浩然的病情,他跟空无大师都忘了把这个茶杯换掉。那无色无味的迷药,刚才可就下在了杯子里。这时候杯子里应该还有残留的药物。
杜浩然却将那个杯子按住,笑道:“这杯子是我刚用过的,不用换了。”
沈越表情一滞,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提着水壶转过身去,将残茶处理了,准备另外沏了茶,偷偷地将解药散了一点在茶壶里。
杜浩然身怀异能,又起了疑心,将沈越的一切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心里顿时了然。
还没等沈越把茶沏好,他忽然跳了起来:“糟糕,有一件急事我给忘了。”他拱了拱手,“空无大师,师父,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二位。”说着不等他们回话,火烧火燎地就出了门。
沈越和空无大师愕然地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糟糕!”空无大师一指桌子,叫道。
沈越转头一看,原来放在炕桌上的杜浩然的杯子,不见了踪影。
“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沈越便知一切都穿邦了,苦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小两口的事,咱们两个老头也管不了,就别操那个心了。”空无大师摆了一下手。
沈越点点头,也道:“浩然是个好孩子,他既然这样对那叶氏,必然有他的道理。由他去吧。”
而杜浩然刚刚出院子,就遇上了送刘玉章出去、刚刚转回来的虚谷。
虚谷今年不过十四、五岁,在寺庙里长大,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出家人不打诳语”,沈越和空无也没吩咐他不许把关公子的事说出去。所以哪里经得住杜浩然连哄带骗?三言两语的,杜浩然就弄清楚了有一位相貌清俊姓关的公子来过,而且刚刚才离开。
“知道了,你回去吧。”杜浩然放过虚谷。站在台阶上,望着通往寺外的路,久久没有动弹。
杜忘和杜念对视一眼,眼里全是疑惑。与三爷相识的人他们都见过,却从不知道还有一位姓关的。
“走吧。”杜浩然下了台阶,翻身上马,急驰而去,直奔瑞王府。
可大踏步进了瑞王府,走到望日轩门口,他却又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望着院子的大门,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爷,您回来了?”一个丫鬟从院子里出来,看到杜浩然立在门口,吓了一跳,忙上前行礼。
“三夫人呢?”杜浩然收回目光,淡淡地问道。
“亲家老太太病了,三夫人回叶府去了。”丫鬟恭敬地答道。
杜浩然没有再说话,转身朝外书房走去。进了外书房,他掏出那只茶杯,对杜念道:“叫人验一下,看看这杯里是不是有迷药。”(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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