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妃泪 第五章

作者 : 可乐

第四章

半年后

初秋,前线传来捷报,霁雅煜率领的军队所向披靡、气势万钧,仅费了半年的时间便拿下西雍,一统天下。

大军凯旋而归后,顺应天命,拥立前朝遗族登基为帝,国号为霁,霁雅煜称帝,改元天定元年。

霁氏王朝奠定百年盛世的根基,展开璀璨的第一页。

转眼,霁雅煜登基已年余,这是谷春晓头一回离开绿竹谷,入宫的第一个秋,亦是让她备感寂寥的季节。

百废待兴,帝业正起,她已经不能像在绿竹谷那样,可以不时与霁雅煜见面、缠绵。

碍于宫中规矩,她即便被册封为妃,相思满溢,也不敢贸然通传面圣,打扰他。

意识到这一点,她有说不出的感慨,在他登上大位后,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晨妃娘娘,太后懿旨,宣娘娘到雍凤宫。”

听闻传报,谷春晓赶忙拉回思绪,随着宣旨太监离开。

一进入雍凤宫,她的眼底映入皇太后温婉的面容,恭恭敬敬的福身请安,“太后吉祥。”

虽然年华渐逝,但皇太后依旧雍容华贵,不减当年姿容,只是言行举止间多了不容侵犯的尊贵威严。

“起身吧!”皇太后遣走在殿内服侍的宫女、太监,接着抬起手,“来,来哀家身边坐着。”

“臣妾不敢。”

尽管入宫时间不长,不过该学的规矩学了不少,如今随着霁雅煜登基为帝,昔日的乔皇后贵为皇太后,谷春晓怎么也得遵从宫中规矩,不敢踰越。

“此时就你我,不必拘泥,像在绿竹谷那般就好。”皇太后笑道。

入宫后,皇帝赐封她为晨妃,是取其谷春晓之名由来,听说她在春雨后的早晨出生,当时其父谷仲燕脑中浮现诗人孟浩然的诗──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她深知谷春晓与皇帝间青梅竹马的情谊,对于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她心里其实是欢喜的。

撇开她是她与儿子的救命恩人之女不说,谷春晓知书达礼、个性温婉、端庄娴雅,是个不错的媳妇儿。

无奈的是,今日状况不同,儿子已登基为帝,手握天下大权,需要的是可以辅助皇帝治理后宫的女子……不是谷春晓这般平凡的女子。

“臣妾遵命。”谷春晓在皇太后身旁落坐。

沉默了片刻,皇太后开口,“你……还未有孕吧?”

没料到皇太后劈头便问这件事,谷春晓的脸微微一赧,如实回答,“臣妾尚未有孕。”

入宫前,她与霁雅煜相处时间虽多,却碍于世俗与大业未成,两人多属私会,纵使纵情,她也无法不忐忑,兴许是在如此压力下,她并未有孕。

入宫后,她被册封为妃,霁雅煜忙于国事,时间全用在政事上,两人聚少离多,连话都没办法多说上几句。

难得召幸,他却像是累极,上床后,往往抱着她便沉沉睡去,如此状况,她更难有孕。

虽然感到寂寥,她却喜欢被他依赖的感觉,那淡淡的、微小的幸福,让她彷佛浸润在皇帝的宠爱当中,展现出红光神采。

皇太后颔首,那模样却像是松了口气。“甚好、甚好。”

霁氏人丁单薄,谷春晓以为皇太后会以为皇上绵延子嗣为由,冀望她尽快怀上孩子,但她说的却是令她百思不解的“甚好”两字……

彷佛察觉她的想法,皇太后酌量了片刻才开口,“皇上早些日子和哀家提过要立你为后的事。”

静静的聆听着,谷春晓无法露出欢喜的神色,不知怎地,一颗心忐忑难安的高高悬着。

见她沉默,皇太后又徐徐的说:“谷家对我们有恩,你能跟皇上在一起,当他的妃子,哀家乐意之至。”略顿了下,她缓缓的说出心中考量,“但今非昔比啊!皇上初登基,虽手握天下大权,但帝位仍不稳,哀家不想让他步上他父皇的后尘,所以……皇后人选便不可不慎啊!”

这些年来她与儿子隐身在绿竹谷,在谷仲燕的协助下,派出无数探子明查暗访,却始终无法查出当年的贼人主谋。

即使有捉到几个当年弑君灭朝的党羽,但那些人在被问罪前竟都离奇的中毒身亡,线索一断,更是无法追查到主事者。

在敌暗我明的情势下,乔皇后为了避祸,保住霁雅煜这棵莫氏独苗,不惜改姓,她相信莫氏先祖在天有灵并不会怪她这么做。

这么多年来,知道母子两人是翔阙遗孤的事,唯有当年召集的少数心月复大臣。

成就大业后,他们直接以霁氏为国号,冀望莫氏一族遭此祸后能常保天明晴朗之姿,继续绵延国祚千秋万载。

现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零星小战事也还未完全平定,身为皇太后掌管后宫,她必须为帝基未稳的皇帝寻求有力的帮助,巩固他的帝位。

想当然耳,皇后人选必定是有助皇帝治国平天下的女子,而这个女子最不可能是谷春晓。

谷春晓眼眶一酸,赶忙半垂眼睫,忍住眼泪,点点头,“臣妾明白太后用心良苦。”

虽然霁雅煜一再保证,但是关于立后之事,她心里有数。

听她这般知晓大体,皇太后目光深邃复杂的凝望着她,半晌才握住她的手,感叹道:“哀家知道皇上对你用情至深,这事……恐怕要难为你去说服皇上了。”

谷春晓一凛,“太后……要臣妾亲自同皇上说?”

“唉!儿子长大了,再怎么疼宠,心终究不在为娘的身上。”扬起苦涩的淡笑,皇太后语重心长的说:“想当年先皇殁,哀家痛心之余,还是得咬牙带大孩子,完成先皇遗愿。你若真爱自己的男人,就该替他谋算将来,不是吗?你是个聪慧的女子,更是明白立一个有助于皇上巩固帝位的皇后有多重要。”

霎时,皇太后无奈的话语深深的撞击谷春晓的心,涌出百般难辨的滋味,似苦又酸也甜……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不忍回绝皇太后,更是早在绿竹谷时便知道她是不可能成为他的后,能纳入后宫,册封为妃嫔,成为他宠幸的妃子,已是她此生最大的福分,还能奢求什么呢?

她爱他,既是爱,就只能退,只能成全。

敛了敛紊乱的思绪,她勉为其难的挤出声音,“臣妾知道……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紧紧握住她的手,皇太后感动的点头,笑道:“晓儿……哀家由衷感谢你……”

她深知他们两人的感情,同为女人,也明白要与另一个女人分享心爱的男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原以为得再多费些工夫说服,她没想到谷春晓竟然就这么应了。

谷春晓可以体会皇太后的立场,也明白皇太后的考量不无道理,虽然妥协了便是委屈自己,但她只有一个确切的念头。

她爱霁雅煜,为了他好,她可以将他拱手让人,与其他女子分享丈夫,去成就他的帝业。

她不断的说服自己,只要皇上爱她,什么名分、后位,根本不重要。

或许这便是身为皇上最爱的女子的宿命。

半个时辰后,谷春晓心思千回百转的离开雍凤宫,回到自己的寝宫,强忍多时的泪珠才失控的汩汩流出。

无人知晓,备受皇上宠爱的新妃竟会暗暗落泪,藏了满月复无人能倾诉的难言苦涩。

☆☆☆

谷春晓没办法暗自沉浸在低落的思绪太久,因为食欲不振,并有恶心想吐的症状,她传了太医来为她把脉,意外诊出了喜脉。

有了心爱男子的孩子,她又悲又喜,或许孩子无法选择自己要来的时间,但她不得不叹,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早一些或晚一些都好,就是不要在这敏感的节骨眼上。

无人知晓她五味杂陈的思绪,她有喜的消息一传出,霁雅煜欣喜若狂,立她为后的决心更加坚定,而皇太后误解她有意隐瞒怀有身孕之事,对她颇有微词。

处在如此混乱为难的状况当中,谷春晓庆幸霁雅煜继位后政事繁忙,能见她的时间少得可怜,她因此毋需为他强抑内心忧郁。

但她毕竟是皇上的女人,就算平平静静的过了大半个月,总有一天还是得面对心爱的男子。

这一日,她便见霁雅煜未让宫人通传,毫无预警的出现在她的寝殿前。

乍见那心神悬念的身影,她心一凛,心虚的想缩回身子,却还是被眼明手快的男人逮住。

“回来!”他低声喝道。

谷春晓暗暗叹口气,认命的定住脚步,转过身子,朝他福身请安,“皇上吉祥。”

碍于国事繁忙,即便在同一个地方,两人见面的时间却不及在绿竹谷多,就算思念满溢,他也只能勉强压抑。

好不容易偷空来看她,她居然是这种反应,他不由得攒起眉头,“这么久没见朕,见了朕就跑,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让朕知道吗?”

他无心的话语戳中她的想法,教她的心没来由的瑟缩一下,表情有些心虚,“臣妾……没瞧见皇上。”

真不知道他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大半个月没传她侍寝,却选了她最狼狈、心情最低落的时候出现,摆明了让她无所遁形,无处可藏啊!

这会儿她只能硬着头皮扯了个谎,苦思着他若发现她的异状,届时该找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才好……

霁雅煜浓眉微挑,直觉将她的反应当成这阵子独守空闺的怨怼。

他伸长手臂,将恍神的她带进怀里,贴在她的耳边,低声的问:“怎么?在气朕这么久没来找你吗?”

见他不顾殿中还有宫女、太监,就这么明着将她带进怀里,谷春晓红着脸,想挣月兑他的怀抱。

“皇上,别……别这样。”

以为她害羞,他遣走了一屋子宫女、太监,笑道:“这下咱们做什么都不怕让人瞧见了。”

听着他浑厚的笑声,她的心头激泛起圈圈涟漪。“皇上,今日怎么有空?”

“想你。”

心头一热,圈圈涟漪更被撩拨得一塌胡涂,她不禁伸手环住他的腰,有一股想向他诉说所有委屈的冲动。

感觉她的依赖,霁雅煜心里的不悦淡了几分。“要不要陪朕到御花园赏月饮酒?”

登基后,他一心放在国家政事,忙得连休息都嫌多余,这突然兴起的雅兴让她不由得心生疑惑。

“皇上,今日怎么有这雅兴?”

“朕正巧有事想和你聊聊。”

谷春晓心一促,很直觉的联想到他想说的事与立后之事有关。

思及此,她有种想回避不谈、不面对的冲动。

“若是立后之事……臣妾不想谈。”

她的反应让他大惑不解,还以为在立后一事上两人已经达到共识,他以为她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为何?”

虽然他们还未举行婚仪,但他已将她视为正妻,早就做好入宫后先册封为妃嫔,待日后再进行擢升为皇后的打算。

他不懂,为何她会回避立后之事,不想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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