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想躲躲不过,男娃就站在了那里,任由女子拉到了身前仔细的打量着,一张小脸儿,越发的委屈:“娘亲我”
“为何要打架?”女子的声音陡然一扬:“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无论遇着什么事,都不能与人动手,你怎么总是记不住?”
大概是被她凌厉的语气吓住了,男娃瘪了瘪嘴,眼泪在眼眶儿打转,却怎么都不肯落下,细细的贝齿咬着下唇,只是拿眼望着女子,满脸的委屈。
若是头一遭犯她也就不会再教训了,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人打斗,问他缘由又总也不肯说,女子有些恼了,索性指了指门口:“去门口站着反省,何时肯认错了何时进来用饭。”
被这样训斥了一番,男娃更委屈了,抽搭了两声,到底没有解释,赌气一般的转身,背对着身子站到了门外溴。
女子不禁叹了口气,人不大,脾气还真是不小,活月兑像极了某一个人
某个人念及此处,她不由得一时的失神。
十年了,她以为已经将往事忘却,可是每每的望着儿子的脸庞,她总会失神祷。
时至今日,她依旧不敢相信,在她离开那个伤心地之时,原来月复中早就有了一颗种子,她与那个人的孩子。
没错,这个女子便是凌暮词。
十年的光阴,褪去青涩,她已经蜕变为一位温婉成熟的母亲,在这江南水乡,独自将瑾之抚养成人。
“姐姐--”在她兀自出神之际,院子里的大门再度响了起来,紧接着,就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是小蝶无疑,当日两人一起扎根江南,暮词在当年就生下了瑾之,而小蝶,也在那一年与夫君相识,并且很快的嫁为人妇,为人母。
“你怎么来了?”从思绪中醒来,暮词起身,就见小蝶已经进了院子,见瑾之正站在门口,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就走了进来:“我熬了汤,给你们送些过来,瑾之也过来来,过来尝尝蝶姨的手艺。”
扑鼻的香气诱人无比,瑾之早就饿了,可是不肯服输的性子不许他求饶,所以才一直忍着,如今闻到了香味,他的月复中,不住的咕噜了起来。
好饿!
拿眼望着暮词,倔强不服气早就消失无踪,余下的只有可怜兮兮,暮词望了一眼,方才挑了挑眉:“洗手用饭。”
却是依旧没有消气的模样。
瑾之讪讪的去院子里洗手,小蝶这才坐到了暮词的身旁:“我听如歌说私塾里有个十分调皮的孩子总是欺负瑾之,被如歌瞧见了好几次,听说今儿个下学又说了难听的话,瑾之为此还跟他动了手。”
如歌是小蝶的女儿,比瑾之小了两岁,平日里总喜欢跟在瑾之的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两人倒像是亲兄妹那样的要好。
“难听的话?”暮词挑了挑眉。
“还不就是没爹的野孩子一类的”小蝶压了压声音,望了专心洗手的瑾之一眼,这才道:“瑾之的性子从来都倔,又好面子,是决计不会跟你说的,我怕再出事,这才急急忙忙的来告诉你,你可不许再罚他了。”
暮词的心里一阵的难过,没爹的野孩子
打小她就是承受着这样的骂名成长,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孩子也落得这样地步。
她阖了阖眸子,还是点头:“我知道了,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嗯。”小蝶这才稍稍的安心,起身走到院子里,揽了瑾之在怀中:“别跟你娘生气了,赶紧的去吃饭睡觉,明儿个蝶姨带你跟如歌去镇上吃茶果。”
小小的人儿到底是好哄,听了这话,立马点头,满心的欢喜雀跃。
欢喜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暮词的身边,漾起小脸儿低低嚅嚅的请唤:“娘亲”
暮词垂了垂眸子,望着那张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面容,她几乎不敢多看一眼。
俯子将儿子抱在怀中,她的眸色,比这夜色还要冷清。
“往后不要再打架,有人欺负你你就与他讲道理,知道了吗?”
瑾之点了点头,“可是娘亲,我真的是野孩子吗?我真的没有爹吗?别人都有,为什么只有我没有?”
暮词的身子僵了一下,手环的更紧了:“你不是野孩子,你有爹的,瑾之,你不是没有爹的孩子。”
“那我爹呢?”男娃不依不饶的问。
“你爹”暮词停了一下,语气已经恢复了平和:“他在很远的地方。”
“噢,我有爹,我不是没有爹的孩子”听了暮词的话,瑾之一下子就变得很开心,拍着手掌跑进了屋里,只留下暮词站在原地,目光变得恍然。
是啊,你不但有爹,还是当今的皇帝,在她离开后的同年,因为凤离公主的死引致两国的战争,最后是以闵王亲率军队击退凤离军队作为终结,同年,天朝册立太子,呼声最高的闵王众望所归,三年后,皇帝退位,太子薄子夜登基
当然了,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听闻来的,听闻他亲手杀了琉璃公主,听闻他如何骁勇善战,听闻他
起初的时候,她还会难过,还是会心有悸动,可是到了后来,似乎已经越发的平静,若不是对着儿子的脸,她几乎都要记不起那个人来。
一夜无语,第二日醒来已经是卯时三刻,小蝶带了如歌过来,站在门口冲着瑾之招手:“走吧,你如歌妹妹可是从昨晚就把着手指算,今儿个都要吃什么。”
“瑾之哥哥,走吧。”凌瑾之尚未动作,眼前已经扑过来了一团小小的身影,拉起他的手指,笑的天真无邪。
凌瑾之愣了一下,任由如歌拉扯着,小脸儿微微有了笑意:“那娘亲,我们走了。”
“嗯,早些回来。”暮词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几个人。折返回屋子去拿了一幅画轴递到了小蝶的手里:“顺便将锦香的画像上一层蜡,有一段日子了,已经开始褪色。”
“嗯,交给我吧。”小蝶应了一声,将画像收好,这才带了两个孩子,离开了家门。
天气正好,杨柳依依,暖风拂面,好不惬意。
镇上离他们住的村落有几里的路程,小蝶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一路听着两个孩子啾啁不停,好不热闹。
“待会儿我要吃糖糕!”
“我还要吃糖葫芦!”
“我还要吃”
“如歌,你吃的太多了,小心长成胖姑娘,以后可嫁不出去。”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要嫁给瑾之哥哥,哥哥,你不会嫌弃我的吧?”
一路热热闹闹的去了镇上,将两个孩子安抚在熟识的包子摊,小蝶就将画送去了画铺里,出门的时候,正瞧见门口经过了一辆马车,许是太过气派,在这样的小镇上鲜少能见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小蝶也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倒是稀奇了,这样气派的马车,难道是镇上的沈大财主家的?
撇了撇嘴,没多理会,要真是沈大财主家的,那她还是不要多看的好,那家的人,想想就没什么好印象。
一家子见钱眼开不说,他家的那个公子还看上了暮词姐,三番五次去纠缠不说,还扬言要让她给他做第十一房妾室,啊呸--就那德性,也不撒泡尿照照,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萧风,外头这么热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而此时,马车里头的人显然感受到了外头一样的气氛,一声低沉的男生响起,像是一杯上好的女儿红,悠远流长。
“回主子的话,是一群老百姓,正对着咱们的车子指指点点。”
“原来是这样”里面的声音停了一下,随即又说:“那你把马车再往路边挪挪,别挡着路。老七也真是的,怎么约在了人这样多的地方。”
“是!”
没错,马车里的便是微服私访的薄子夜与萧风,十年的时光,岁月的雕刻,容貌上两人并未有太多的变化,萧风依旧面色温和,而薄子夜也依旧冷清如冰,只是眼角眉梢间透露出的王者之气,更甚从前。
如今他只是阖着眼眸抱臂坐在那里,面上,平静如水。
与从前任何时候都无异,萧风却不由得叹了口气。
只有他这个跟了薄子夜十多年的人才知道,皇上根本与从前不同了,从前他冷漠,却不会有波澜起伏,可是如今的他,心底有一道伤口,有一结,除了那个女子,无人能解
等了片刻也没等见薄子君的身影,马车里到底有些闷,将车子停在了路旁,薄子夜也下了马车。
如今才发现江南的天似乎比京城更为的晴朗,呼吸间尽然是鸟语花香的气息,站在一家画铺的门外,他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似乎呼吸交融间,也能感受到那样温柔的气息。
“主子,外头风大,不如去画铺里坐一坐,也好等着七爷。”
萧风从马车上拿了披风给薄子夜披上,低声说了一句。
薄子夜扭头望了一眼--雅斋二字鎏金而立,被日头一耀,越发显眼。
方才略略点头,转身,先了一步进门。
里头的摆设倒是衬得起那个名字,四面的墙挂着几幅画作,数量不多,但是每一幅都是精良。
“客官,随便瞧!”眼见着来人衣着不凡,老板亲自迎了上来,恭敬,却又不失仪态的招呼了一声,立马就有伙计端了茶过来。
萧风接下,却并未送到薄子夜的身边,放在桌案上,方才跟在了他的身后。
“有没有李唐的万壑松风图真迹?”
“呵呵,万壑松风的真迹我没有,不过清溪渔隐倒是在我手里,客官有没有兴趣看一眼?”
老板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来这位是有钱的主顾,忙不迭的介绍着,薄子夜却摆了摆手:“既然没有,那我随便瞧瞧,你去忙吧。”
淡淡的言语了一句,转而就在店铺里四下的转着,原本也不赶路程,如今这样悠闲的等着也是好事。
老板见他神色浅淡,语气又疏离,尤其是周身散发的气度,竟逼的他不敢直视。
想赚钱的心思暂且收下,转而去忙活旁的事去。
“老板,这幅画要打蜡,可是年岁久了,下头的墨迹有些渗,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店里的伙计拿了一幅画出来,径直的朝着老板过去请示,老板望了一眼,就挑了挑眉:“这幅画可是那家子很重视的物件,这十年来一直是在咱们店里打蜡修补,你且小心的去完备,千万不要损伤分毫。”
薄子夜原本不是多事之人,可听了老板这番话之后,没来由的生了些许的好奇,究竟是怎样一幅珍贵的画作,竟然需要时不时的保管,更何况,若当真那样的珍贵,与其修补,妥善的收起来岂不是更好?
这样想着,就偏头望了过去,可是只看了一眼,他就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画卷上,一个女子负手而立,一身鹅黄色的长裙裹身,在百花丛中,尽然是说不出的浪漫。
女子的容貌并不出众,但是眉眼间尽是些俏皮的意味,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除了锦香还会有谁?
“主子,这不是”显然,萧风也注意到了画卷上的人物,扭头望着薄子夜,眼中亦是掩不住的惊讶。
“老板,请问这幅画,是谁送来的?”相比之下,薄子夜更为的震惊,纵然极力的忍着,可是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是泄露了心事。
若是他没有看错,若非这世上有着与锦香那样相像的人,那么,老板口中珍惜这幅画卷的人会是谁?普天之下,还有谁?
大抵是被他眼中的骇人神色唬住,老板颤了一下,竟然有些慌张。
“是谁?”见他不语,薄子夜又问了一声,手上的力道一重再重,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老板禁不住低呼了一声,“客客官快松手,疼,疼死我了”
这才意识到了失态,方才松了手,只是目光依旧急切:“快说,到底是谁?”
“呼--”老板转了转手腕,幸好还能动,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两步,望着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男子,语气有些不悦:“就是一个姑娘送来的,你要是问我她姓甚名谁,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一个姑娘?
薄子夜与萧风对视了一眼:“那位姑娘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
“大概二十多岁吧,对,二十多岁,有两个孩子,从前总是带着孩子过来,今儿个倒是没瞧见。”老板仔细的形容着,虽然不知这人要做什么,但是看起来似乎很急切。
“鹅蛋脸,长的倒并不见得多美,倒是那两个孩子,讨人喜欢的很。”店小二也过来帮腔了一句。
“两个孩子?生得不美?”原本心中升起的希冀又消退了下去,这样的形容,定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人,薄子夜的眸色陡然转暗,尽然是失望的意味。
是啊,他还在希冀着什么呢,早就死去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那幅画里的,不过是长的相似的人罢了。
这样想着,像十年来的无数次一样,有了希望,然后失望,尽然是肝肠寸断的滋味
“主子”见他手捂着胸口,萧风不由得有些担忧,薄子夜却摆了摆手:“不等老七了,我先回客栈歇息。”
*文文很快就要结局了,么么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