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亮,那堆篝火已经慢慢熄灭,冰冷的温度让男子渐渐睁开了眼,眼底是一头乌黑的秀发,怀中的温暖让他眼中一闪,不知何时,这个小女人已经匍匐在自己的怀中,温顺得如同一只小猫。
纳兰夙华心中一动,一种奇异的电流划过手心,男子僵住了身子,他一向不喜女子碰触他,可是不知为何,竟是一点也不排斥眼前这个小女子。
那安静的睡颜轻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均匀的呼吸似乎很安稳。纳兰夙华的手就放在她的背上,那削瘦的身子让他皱了眉头。
忍不住低下头来看着那柳烟眉,不由得想起平日里她那倔强的双眼,如果能一直是这般温顺的模样便好了,也不至于让自己这般恼怒。
纳兰夙华就那么安静的看着那微颤的睫毛,不知为什么觉得那粉女敕的脸蛋有种奇妙的感觉,一时间竟忍不住伸出手去,然而手指还未碰触到那柔女敕的肌肤,纳兰夙华心中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会有这种失控的感觉。
疑惑的看着这安静的睡颜,纳兰夙华的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两个人相处的场景。一直以来她对自己都是疏离排斥的,第一次的见面就注定了两个人敌对的立场,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自己对这个女子的厌恶开始转变,她的倔强,她的不屈,她的不屑,这都是他从未遇见过的。
纳兰夙华不知道自己怎么可能会容忍这种不畏惧自己的存在,只是情绪却不由自主的被她影响,想看看她失败的样子,想看她请求自己饶恕的样子,虽然至今都还没能实现,不得不说,生活却因此有了一点期待。每每看着她陷入险境,又想帮她,又想看她是如何自保,这种矛盾的感觉让纳兰夙华觉得,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习惯了旁人对自己敬畏恭敬的模样,第一次遇见这种不怕死的女子,纳兰夙华觉得生活不再那么枯燥乏味,只是渐渐的这种奇怪的感觉开始变了,变得令他有些无措。也没有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轻轻拿起一缕散在自己胸前的长发,俊美的男子就那么看着这柔软的发丝出神,直到怀中的女子有了一点动静,这让男子的心中有些慌张,有些失落。
那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眼前的景物从模糊变得清晰,古雅觉得身子温暖,可是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却觉得寒冷无比,一时间竟不想离开这热源,此刻的她竟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正在那舒适的被褥中一般。
可是,这心跳声是从何而来,古雅顿时觉得不对,她的眼中闪了闪,有些僵硬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那对深邃的双眸,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他们这是,发生了什么?!
“醒了?”纳兰夙华看着她那呆愣的表情,还有脸颊上浮起的一片红霞,心情顿时大好。
古雅这才意识到此刻两人的姿势有多么不妥,自己居然整个人趴在六王爷的胸膛上,想到这,她有些僵硬的将目光移开,看着两人还算整齐的衣衫,故作镇静的起身转过头去,这尴尬的氛围让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觉得脸旁有些微烫。
“……”古雅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依旧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喉咙干涩难耐。看来对方是想要让自己安静直到霍跋的境内,不能说话,这岂不是麻烦?!
那清秀的女子尴尬的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回过头去不再看男子一眼。
这个小女子原来也是懂得羞涩为何物?纳兰夙华轻笑了下,便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留下那有些呆愣的女子走到了洞口,犀利的目光环顾了下四周,这一片陌生的林子辨不清方向,必须快点找到出口。
古雅稳定了情绪站了起来走到男子的身边,却是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看了一眼铺满白雪的林子,在脑海中不断的搜索的信息,俯来捡起了一条枯枝,“这里是西北。”古雅伸出手去扯了扯纳兰夙华的衣袖,男子回过头来就发现女子在地上写下这么几个字。
“……你又知道?”难道这个小女子把整个元熙都走遍了不成。
古雅注意到那注视的目光,却是将视线投到他处,西北有座琅嬛山,昨日的那个山谷便是琅嬛谷,这里冬日积雪易发生雪崩,来往的商队时常在这里被积雪淹没,每到冬季官衙便会收到诸多的案状。上一世纳兰烨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在西北建了驿站,用来接待外来的商队以及救助被积雪掩埋的百姓,因此古雅自然记得这里的地形。
见她没有反应,纳兰夙华便不再惊讶,这个女子所知道的事情确实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想,也无需多问,她肯定会说是从书上看的。
“本王真想看看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纳兰夙华笑着,却发现古雅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难道她还在在意方才的事情?
古雅抬头看着空,望着那太阳升起的地方,她犹豫着,就在男子好奇的目光中伸出手去揪了揪他的袖子,白皙的手指指向一个方向便立刻放开了手。
望着那转身离去的女子,纳兰夙华有些惊讶,看着古雅那踉跄的步伐,无奈的叹了口气便跟了上去。她所中的不是毒,因此也无法用凌玉的解毒丸,看来到了城镇就必须为她找个大夫看能不能解了身上的药性。
古雅一脚落在地上,却发现整个身子都陷了进去,积雪竟是埋到了腰间,顿时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冒起,让古雅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一阵轻笑从身后传来,借着一件袍子罩在了她的身上,“别拖本王后腿。”
纳兰夙华说完这句话,竟是一下子跳到古雅的身后而后俯来将她抱起,那清秀的女子眼睛顿时瞪大,他居然把自己拦腰抱起。整个身子已经浮在了积雪之上。
古雅皱着眉头,看着那尽在咫尺的俊美容颜,纳兰夙华的眼角带着笑,那积雪只到他的身下,男子缓慢的移动着步伐,此刻的古雅无法开口拒绝,又推不开他,只能一手抓着他的衣襟,将目光尴尬的瞥向另一头。
再迟钝的女子此刻也明白了什么,只是古雅依旧很难说服自己,这个就是那冷酷的六王爷吗?此刻的纳兰夙华身上没有了那骇人的煞气,他小心翼翼的护着怀中的女子,只觉得这重量轻如羽毛,难道相府的日子真有这么难过,皇上封赏的时候也不是赐了许多的银子?
“走哪里?”男子低下头来看着那表情有些僵硬的古雅,她立刻回过神来望了下四周,而后指着左前方。
不知行进了多久,地上的积雪渐渐不再那么厚重,出了树林之后便是一片宽广的道路。
古雅挣扎着想要下来,不想纳兰夙华却紧了紧双手,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一片道路上竟覆满了冰层。
古雅的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幽光,四面雪白一边,路面湿滑不见半个人影。上一世的她只知道西北冻灾,却也没有亲眼见过,如今一看,竟是这种场面。
暴露在空气中的脸庞被冻得通红,古雅只觉得刺疼无比,好在朝夕公主身上的嫁衣够厚,若是寻常的百姓要在这样的气里生活上两个月,米粮短缺,又收不到朝廷的救济,除了抢夺官衙还有什么活路?
纳兰夙华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可是她的目光只集中在远方。
这里是西北,那么他倒要看看,太子是如何解决这边的事务,这其中又有何猫腻。
抱着怀中的女子,男子挺拔的身子在冰封的道路上行进着。忽然,男子的眼中一沉,他立刻加快了脚步。古雅只觉得颠簸的厉害,疑惑的看着男子的侧脸,就发现他的表情严肃,前方渐渐的出现一群晃动的身影,古雅有些惊讶,靠近之后才发现,竟是一大群的普通百姓,他们身上的衣服破旧,男子妇女皆是背着厚厚的包裹,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风霜。
“爷爷,爷爷你没事吧?”一阵哭声吸引了古雅的注意,只见那骨瘦如柴的小男孩使劲的摇晃着那摔倒在地的老人,纳兰夙华靠近一看,那老人脸色青紫,紧闭的双眸了无生气的样子。
“爷爷,我去讨吃的,你不要睡啊……”小男孩哭泣着,任由他怎么摇晃,那老人却再也没有睁开眼来。
古雅心中一滞,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上还带着的龙凤镯,可是环顾下四周,这里有太多的灾民,他们需要的是粮食而不是金子,这些身外物却也无法再挽回这老人的性命。
那孩子的哭声实在太过凄凉,古雅不愿再看不愿再听,便将脸靠在男子的胸膛上皱着眉头闭着眼。
不少人只是淡淡的看了这可怜的男孩一眼,却也没有停下脚步,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哎,这一路上都死了多少人了,没事,去了岩城我们就有吃的了!”一名老夫人牵着自己的孙女从纳兰夙华身边走过,那阴冷的男子立刻跟了上去,“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那妇人没想到竟然有人拦住她的去路,立刻眯着老花眼一看,眼前的男子气质不凡,他的怀中还抱着一名闭着眼的女子,“你们是从建城来的吧?我们祖孙俩是从边城来的,那里都没吃的了,听说皇上拨了米粮去岩城,你们也赶紧的,不然到时候抢不到了!”
纳兰夙华眉头一皱,看着那加快了脚步的妇人,父皇分明是拨了米粮下达西北的几座城池,不光是建城,边城也是有的,怎么会只有岩城?!
男子的身上立刻爆发出一阵冷意,古雅明显的感觉到六王爷身上的怒气,当下扯了扯他的衣襟,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可不是愤怒的时候,那群刺客定是有备而来,他们不止想要对付霍跋太子,更想拿下元熙的战王好向他们的主子邀功。既然消失在林间,他们一定猜得到两人已经来到西北,定会加派人手,而且这儿的难民并非都是良民,在六王爷的暗影还没赶到之前,还是不要惹其他的麻烦。
“你们是从建城来的?可知道那里的其他人是不是也出来了?”这时,一名老汉朝着两人走来,他的身子还算健朗,肩膀上扛着两个箩筐,身上穿着兽皮,一副猎人打扮,只是发白的头发上沾满了雪花,看起来有些狼狈。
纳兰夙华与古雅对视了一眼,却是没有回答。
那老汉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最后又集中在古雅那一身红色的喜服上,看那喜服的样式,想来这女子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且看着两人那破碎的衣衫,怕是这对男女经历了什么残酷的事情,当下便惋惜的轻叹了口气,“哎,两位真不是时候啊,这冻灾饥荒的,能有什么比得过性命重要,吃饱了才能私奔呀!”
私奔?!两人表情一愣,立刻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打扮,经过一场混战还有雪崩,他们身上一品的绸缎此刻哪还看得出原来的模样,还有古雅那破碎的喜服,看来还真的像是一对私定终身的小情人。
古雅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嘴,而纳兰夙华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因为老汉的这句话渐渐变得明朗起来。
那老汉一见,有些惊叹,这男子长得可真好啊,看来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只是现在……老汉四下张望了下,再有身份的人到了这,也只能成为难民了。
“不瞒二位,我的儿子儿媳都在建城呢,还有那小孙儿,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这饥荒持续了半年之久,大雪了一月又联系不上他们,这次去岩城,老夫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老汉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饥荒半年?西北的官员明明是说冻灾开始才闹的饥荒,纳兰夙华眼中一冷,看来又是欺上瞒下的老把戏。
“哎,走吧走吧,看这待会又该下大雪了……”老汉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寒风之中,纳兰夙华紧了紧怀中的女子,便默默的跟了上去。
眼前是一片雪白,还有那狼狈婆娑的身影,没想到这一对灾民前面居然是另一队灾民,汇成了一条颓废的长龙。
古雅只觉得月复中饥饿,从昨日喝了那姜汤之后便滴水未进,再加上寒冷令她的体力渐渐下降,无力的倒在男子的怀中,古雅闭着眼睛转移着注意力。
“别睡!”纳兰夙华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古雅挣扎着睁开了眼,就看见了那对泛着光华的双眸。
有些干涩的红唇微张,月复中传来一阵骚动,纳兰夙华敏锐的察觉到女子的异样,当下目光一闪跃身进入了不远处的林间。
敏锐的听觉仔细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古雅的意识有些模糊,头昏沉沉的,纳兰夙华将她小心的放在地上靠着树干,用干草丛遮掩着她的身子,闪身不见了踪影。
睡梦之中传来一阵香气,那闭着眼的女子喉咙一阵干涩,她的呼吸变得有些厚重,耳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古雅皱着眉头睁开了眼,就看见了那跳跃的火焰。
浓郁的肉香传来,纳兰夙华坐在身边,干树枝上插着一只泛着金黄的肥美小动物,古雅的眼中有些惊讶,便努力支起身来。
男子一见身旁的古雅醒了,便微微一笑,小心的撕下一只腿拿到她的面前,“吃吧。”
古雅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拥有超强的生存能力,想起那一队饥饿的百姓,自己还能有肥美的烤肉吃,恐怕这一只腿,就足够引起一场暴乱的了。
拿起一支树枝在地上写道,“你不回去?”
“本王只是想看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纳兰夙华冷冷一笑,眼中满是寒意。他看着地上那清秀的字迹,当下转向身旁的女子,“本王还是不要解开你身上的药性,这个样子的你倒乖顺了不少。”
此话一出,古雅立刻毫不留情的白了她一眼,默默的开始啃手中诱人的烤肉。
“呵,敢用这种眼神看本王的,你还是第一个!”纳兰夙华轻笑着,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对于这个小女子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自己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他的话让古雅动作一顿,她垂着眼看着手中的烤肉,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四周传来一阵细想,纳兰夙华站起身来,而古雅则警惕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几名黑衣人无声的出现在两人身前,“王爷,属下来迟!”
为首的黑衣人在看见古雅时表情一愣,相府四小姐怎么在这里?!他原本已经查到是谁带走了她,没想到王爷居然自己找到了人。
“换行装,随本王去岩城。”男子一声令下,“是!”所有的黑衣人立刻化成几道黑影消失在林间。
“有力气了吗?还是要本王背你?”纳兰夙华转身看向地上的古雅,对方却立刻擦了擦手中的油脂站了起来,男子的眼中带着玩味,心情大好的走到了前方。
古雅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伸出手去拢了拢身上的袍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披着他的衣服,而前方的男子只着着薄薄的衣衫,古雅正要月兑下还给他,却发现男子的脚步停了下来,前方传来一阵吵闹声。||中文||
清秀的女子小跑了过去,穿过树林看见那混乱成一片的灾民在哄抢着什么。
“粮食!粮食!”
“快,给我一点!”
几名灾民正与官兵厮打着,甚至不惧怕他们腰间的长剑,全部如同饿了许久的野兽一般扑了上去,有的人将目光集中在那几车粮食上,哄抢着撕裂了麻袋,没想到,滚落下来的居然是一些小米,里面还掺杂着不少的沙子。
怎么会这样?!这群官兵古雅知道,就是专门运送救济灾粮的,那么那些掺杂了沙子的小米……这未免太过分了!
“这,这是什么呀?!”有的灾民们看着那些滚落在地的沙子,眼睛都呆了,难道这些就是皇上要发派给灾区的救济粮吗?实在是太荒唐了!
突然,一阵鲜血喷涌而出,正用斗笠装着小米的壮汉被一剑刺穿了身子,其中一名士兵跃上粮车,“你们这些暴民,连官队都敢抢?!全部给大爷放下,放下!”
那倒在地上的壮汉不断的抽动着身子,场面一片混乱,只听几声尖叫,那些士兵全部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可是那些灾民全部饿得失去了理智,立刻有不少人不顾性命冲了上去,顿时哀声遍野。
突然之间,几名布衣男子从林中冲了过去,空手将那些百姓打倒在地,纳兰夙华冷眼看着这一切,而古雅疑惑的看着那些突然出现的男子,难道说……他们就是换了行装的暗影?!
古雅伸出手去扯住了纳兰夙华的衣襟,眼中透着一股冷意,那些暗影会这么做,一定是这个冷酷男子的意思,难道他就丝毫不顾百姓的死活?是谁将他们逼到这个地步的,那些掺杂着沙子的粮食,难道他没看见吗?!
“这个元熙,是有王法的!”看着那倔强的双眼,纳兰夙华轻声道,就算是灾民,也应该遵守元熙的法典,那些贪图了赈灾米粮的地方官衙,他亦不会放过,只是抢劫官队?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古雅慢慢收回了手,不再去看那张冷酷无情的脸,果真,这个男子一点也没有变,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六王爷,不懂民间疾苦。
那些士兵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一群人,只见他们将百姓分开为官队打开了一条道,“快,快走!”立刻有士兵反应过来,拉过车子朝着岩城的方向跑去。
“放开我们,放开我们!好饿啊,我们好饿啊!”不少人撕心裂肺的喊着,其中有几名抢到了小米的壮汉偷偷的捂住了自己的棉衣。
其中几名年轻男子看见了,眼前顿时一亮,“拿出了,给我拿出来!”
立刻,所有的灾民们围住了那几个抢到小米的人,疯狂的撕扯着他们的棉衣。
“老东西,把小米交出来!”几名年轻男子围住了一名老汉,将他推倒在地哄抢着被他藏进袖中的小米。
古雅慢慢闭上了眼,不愿再去看着残忍现实的画面。
“妇人之仁。”那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纳兰夙华迈开了脚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古雅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其实上一世的她何尝不是见惯了这种事情,只是从未亲眼看见,当初与纳兰烨实地考察的时候,现实往往都被当地的官衙所掩盖,他们遮掩了大部分的事情,却依旧无法掩盖全部。纳兰夙华说的对,或许人性真的是自私的,真让他们抢到了官粮,那些数量也不够这一队人吃的,到时候恐怕会变成自相残杀的局面。
如果能撑到岩城,他们还能活下来,如果自相残杀,很可能他们的性命就会伤在自己人手中。
穿过林间,古雅一直从高处注视着这一队灾民,经历了方才的哄抢,他们似乎不再像之前那般团结,不少人暗中怒视着那些抢夺了米粮的人,可是敢怒不敢言。
直到不远处出现了那古老的城门,然而,城门之下竟集结着一队士兵,他们手中是长剑与盾牌,似乎正等待着他们一般。
“官爷。这是……”
为首的年轻男子谄媚着笑着,边笑边朝着城门走去,然而,其中一名士兵竟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大胆暴民,竟敢抢劫官队,滚!”
那士兵暴喝一声,地上的男子慌忙站起身来,“哎呦,官爷,不是我们呀,我们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不是我们抢的呀,你看,我身上都没有小米,你官爷就放我进去吧。”
那士兵冷哼一声,“呵呵,不是你抢的,那你怎么知道那些是小米?!”说罢便用剑柄捅了那男子的月复部,将他打倒在地。
“不准进城!县老爷说了,岩城禁止外来人口,全部从哪来回哪去!”城墙之上,那副将冲着底下的灾民们吼道。
“这哪成啊?!我们城都没有粮食了,现在让我们回去,怎么活呀!”
“是啊,皇上才发了米粮,你们怎么能拦着我们?!”
士兵们见这群百姓反抗,立刻拉开了阵仗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士兵大喝一声。“全部回去,否则别怪大爷我们不客气了!”
“官爷啊,我们走了好几才到这里来的,如果不让我们进城,我们就没活路了!”一名老汉恳求着,可是那些士兵个个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古雅注意到城墙上的一名小兵一路小跑到那副将身边,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当下那副将大声命令道,“将他们赶回去!”
顷刻间,所有的士兵拔出了长剑举起了盾牌,将那些灾民一步一步逼了回去。
“跟他们拼了!”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所有的灾民立刻发起了狂来,他们不顾士兵的阻拦朝着城门冲了过去,不少老弱病残摔倒在地,灾民们什么也不顾了,竟从这些老人小孩身上踩踏了过去。
古雅皱着眉头,她转过头去看着男子冷酷的侧脸,可他依旧无动于衷。
不少士兵被一些强壮的男子伤了,城墙上的副将一看,立刻举起了左手,数名弓箭手架好了长弓瞄准了那些灾民,一场大屠杀即将开始。
“住手!”这时,一名俊美的男子出现在城门之下,那副将心中一惊,这个男子是什么时候来了,他怎么没看见?!
城门两旁的士兵立刻将那男子团团围住,副将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只见他慢慢抬起头来,冰冷的目光直直的射向自己,竟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古雅惊讶的看着那突然出现在人群中的纳兰夙华,他是什么时候从自己身边过去的?而男子下一步的举动更是让她惊讶。
“开城门!”纳兰夙华冷冷的一句话,这才让那副将回国身来。
“你算那根葱,敢命令本将军?!”副将大怒,眼前的男子年纪轻轻,胆子倒不小。
将军?不过是个低品级的副将,连上朝堂的资格都没有。纳兰夙华看着那些对着自己的刀剑,浑身杀气涌现。
“放箭!”城墙上的所有弓箭手立刻瞄准了那年轻的男子,哪知道,眨眼之间,那男子居然消失不见了。
“人呢?!”那副将大惊,之间身旁的小兵正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你们看什么看,还不快找人!”
离他最近的那小兵颤抖的伸出了手,惊恐的神色咽了下口水,“将军,你,你后面……”
然而,话没说话,一阵冰凉便覆上了那副将的脖颈,那张俊美冷酷的面容出现在他的身后。“让你们县老爷出来见本王。”这声音如同炼狱里传出来的,让那副将的后背满是冷汗,他的心中更是震惊不已,好厉害的男子!居然无声无息的就从城墙下上来。
“你,你可知威胁本将军的下场?!”他硬着嘴,不肯服软。
“那你可知忤逆本王的下场?”那把冰冷的长剑往皮肤里深入一分,立刻一抹鲜红涌出。此刻那副将终于确信,身后的男子会毫不犹豫的一剑落下。“你,你……”
等等,本王?!据他所知,整个元熙就一名王爷,难道他是……
不,不可能,王爷不是护送公主出嫁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个男子浑身上下的行头,哪里像尊贵的王爷了。
“你可知冒充王爷是死罪吗?你居然敢冒充当今六王爷!”
这时,所有的弓箭手集中过来,纷纷瞄准了中间的两人。
“动手吧,本王倒想看看,岩城的弓箭手箭法如何?”纳兰夙华嘴角一勾,将这副将往身前一拉。
“你们,你们快收起来!”那副将一惊,慌忙挥了挥手。
“将军,下面,下面……”那士兵紧张的指了指城墙,只听厚重的吱呀一声,紧闭的城门居然幽幽打开,不知何时,那些士兵已经被全数打倒在地,灾民们一哄而上,冲破重重的阻拦将城门打开,一下子冲进了城门。
“快,快把他们抓出来,和亲的队伍要是经过这里看见我们岩城这副模样,那可就糟糕了!”那副将大声吼着,那些士兵纷纷点头从一边的城墙上冲了下去。
“你,你快放了本将军,本将军恕你无罪!”那副将颤抖着身子,而身后的男子却是无动于衷。
几名普通的男子浑身煞气的出现在城墙之上,他们跪在纳兰夙华身前,“王爷!”
那将军身子一僵,眼前的几名男子都是高手,难道他真的是……
一股猛力将那副将推倒在地,那把泛着幽光的长剑指着他的鼻尖,“让你们县令出来,本王不会再说第三次。”咻的一声,那软剑一把斩断了那武将的头冠,一截发髻掉落在地。
“快,快去请县令!”那副将吓得一通乱喊。
纳兰夙华眼中满是鄙夷,这西北的武将是怎么选拔的,怎么会有这种贪生怕死之徒。
一名清秀的女子被带了上来,两名男子恭敬的跟在她的身后,古雅一上城墙,便看见这么一副画面。她的心中有些惊讶,还以为这次六王爷依旧会选择站在官兵这边,现在的她更加觉得这个男子难以捉模。
那群灾民一进城便没入了大街小巷没了人影,纳兰夙华就那么与城墙上的官兵对峙着,地上的副将颤抖着身子被那把冰冷的长剑指着,然而,他的目光渐渐转移到男子身后那一身红衣的女子身上。
那红色的喜服虽然破败,可依旧看得出是上好的料子,六王爷亲自护送公主出嫁,眼前的男子自称是六王爷,他身边的女子又穿着喜服,难道说,她就是和亲的公主?
一阵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此刻的副将想死的心都有了,这种倒霉的事情怎么会被他碰上?!先是有暴民抢了官队,然后素未谋面的六王爷拔剑相向。
不一会儿,一队快马带着士兵朝着城门这边奔来,急促的马蹄声让那副将心中一惊,县令来了?可不要闹出点什么事情才好。
“大胆刁民,居然敢挟持朝廷命官,你可知罪!”那骑在马背上的中年男子一声大喝,月复部上的肥肉颤抖着,他的声音让那副将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阴冷男子的脸色,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纳兰夙华慢慢站了出来,他冰冷的目光俯瞰着城墙下那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看这肥硕的身材,再与那些灾民对比一下,事实便摆在了眼前。
“你就是边城县令?”城墙上的男子冷冷的一句话,让那县令勃然大怒,“大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否则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然而,话没说完,一颗黑乎乎的东西便冲而降,滚落到他身下的马蹄旁,浓郁的血腥味让那马有些不安的躁动了起来。
县令定睛一看,顿时吓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那黑乎乎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那副将的脑袋!
“你,你……快,把人给我拿下!”
然而,眼前却是出现了一双黑靴,那冷冽的杀气从头顶盖下来,让那县令顿时僵住了动作,一把长剑挑起了他的下巴。“本王问话,不懂回答?”
那对泛着幽光的双眸让那县令张大了嘴巴,他的眼中似有怀疑,“你,你真的是六王爷?”
……
安静的屋子里,两名丫鬟准备了热水,那清秀的女子便慢慢地没入了浴桶之中,满身的疲惫渐渐舒缓开来,她抬起头来看着那漆得鲜红的房梁,区区一名县令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宅子,这其中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闭上眼,古雅的心却安静不下来,她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心情有些不安。相府中不知道如何了,那口木棺她最后还是没能打开。
咚咚咚,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小姐,夫人请您去大厅用膳。”
古雅起身穿衣,外头的丫鬟听见了水声,过了一会便推门进来,就看见坐在镜子前的那清秀女子。
那冷漠的表情在那精致的容颜下,竟带着几分严肃的高贵,那丫鬟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不敢与古雅直视,小心翼翼的来到她的身边为其梳头。
听说府中来了不得了的人,眼前的女子怕也是什么高贵的身份,那丫鬟小心的伺候着,为古雅梳了一个端庄的发髻,“小姐,喜欢吗?”
这一声呼唤让古雅想起了相府里的小怜和杨柳,自己始终了那两个丫头该担心了吧。
“小姐?”身后的丫鬟又轻轻呼唤了一声,古雅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
换上了一身上等的衣衫,古雅便在那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厅。
一名打扮华丽的年轻女子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小姐真是美若仙,来,招待不周,还请小姐不要见怪。”
古雅看着那一头艳丽的装饰,还有那花俏的衣裙,小地方的官夫人也差不多是这种品味。想要炫耀自己的身份,过分的追求华丽的外表,让人看了反而觉得不太舒服。
老爷说了,这次府中来了两位大的人物,那俊美的男子居然就是当今的六王爷。第一眼瞧见的时候,自己就被那出众的外表给迷住了,底下竟有这么英俊的男子,听说他身旁的女子很可能就是当朝的公主,县令夫人不得不好好的打扮一番,让下人们准备上等的菜肴好生伺候着。
古雅微微点了点头,现在的她确实有些饥饿。
那大圆桌上摆满了各色的菜肴,将近二十道菜色,可是桌上却只有她和那县令夫人两个人,实在是有些突兀。
“我们这些小地方比不上京都里的山珍海味,小姐千万不要嫌弃呀,来,尝尝这鱼翅燕窝。”县令夫人热情的招待着,而古雅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其实,眼前的菜肴丝毫不比在相府里吃的差,古雅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却是不肯动筷。
县令夫人的嘴角有些僵硬,难道说,公主是觉得这些菜肴太过粗鄙下了不口?这可如何是好?
“哎呦也,姐姐有客人在,怎么不叫妹妹我们一起呀?”这时候,一阵娇笑声由远及近,那县令夫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望向来人,她的眼神有些慌张,趁古雅不注意的时候抖动了下眉毛暗示着她们不要靠近,可是那群女子们却偏偏与她对着干。
“哎呦,这些菜怎么够吃呢?!妹妹我们特定请了城里最好的酒楼加了几道招牌菜,可不能怠慢了客人呢!”那穿着花花绿绿的女子们一哄而上坐到了古雅身边,一个个眼睛放着光,看着那张清秀的脸。
这京都里来的贵客就是不一样,皮娇肉女敕的,连冷漠的表情都是这么高贵。
“小姐,您是京城里来的,是吗?”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古雅不由得皱了眉头,她看了一眼那精心打扮过的面庞,浓浓的妆容好像可以拍下一层粉来。
古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眼中的疏离落进了县令夫人的眼里,心中焦急万分,“你们快回去,别打扰了贵客。”
此话一出,那些年轻的女子立刻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我们怎么会是打扰呢,京都里有贵客来姐姐也不叫我们,实在太见外了!”
“来,小姐,尝尝这汤,里头可是百年人参呢!”一碗油腻的汤汁端到了古雅面前。
“当然是先吃菜呀!”另一名女子挤开了她,夹了一点鲜绿色的蔬菜放到了古雅的碗中。
“看你们小家子气的,还是这香满楼的醉鸡好!”又一只鸡腿叠在了上面。
此刻的县令夫人脸上挂不住了,她假意咳嗽了几声,可依旧没有人愿意理她。
古雅安静的看着她们你推我攮,终于缓缓抬起了手,顷刻间,所有的女子将目光集中在那双筷子上,古雅却是不慌不忙的夹了一颗眼前的豆子放进了嘴里,那冷漠的表情让众人顿时有些尴尬。
那县令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几个人,使了一个眼色,几名女子立刻识相的站了起来坐到一边。
这京都里来的人就是不一样,这脾气也是古怪得很。众人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而且,眼前的女子未免太安静了,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呵呵,小姐,可是不合口味?”县令夫人谄媚的笑着,古雅这才抬起眼来,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浓浓的深意让县令夫人有些心虚,更是浮想联翩。
好歹说句话啊!后背渐渐浸湿,难道说,没有一道菜能入得了公主的眼?!
古雅冷漠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那种无声的威严让几名女子有些不敢直视。这县令真是艳福不浅,家中娇妻数名,外头灾民成群,府中还如此奢华。
两个身影从拐角处出现,为首的男子一身月牙长袍,那一头的墨发束于脑后,明亮的双眸带着些许冷意,俊美的容颜堪比明月,唯独那一身的肃杀之气,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卑微的中年男子,那紧皱的五官比哭还难看,此刻的他抬起头来,就看见了自己的妻妾围在一堂,满桌的精美菜肴让他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还有那纤细的背影,不用看,就知道是六王爷身边的那位尊贵的女子。
县令挤着眉毛冲着那呆立中的女子们使者眼色,可是她们居然全数看着纳兰夙华的脸,挪不开眼来。
这样的沉默让古雅疑惑的回过头去,就看见了那已然走到身前的男子。
以往的六王爷总是一身的深色华服,第一次看见他穿这种儒雅的长袍,竟是别有风味,温暖的颜色掩盖了他与生俱来的阴冷之气,反而多了几分俊美,一阵清风拂过,男子撩开衣袖坐到了自己身边。
看着古雅眼前的那些菜肴,纳兰夙华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看了那县令一眼,那中年男子立刻惊恐的跪了下来,“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女子们惊呆了,眼前的果真就是赫赫有名的战王六王爷?!当下齐齐跪了下来,可是她们不明白,为什么老爷要求饶呢?
纳兰夙华收敛了笑容,回过头去不再看地上的人。他望了一眼桌上的菜肴,看了看古雅眼前的那碗参汤,皱着眉头将上面的油腻拨开只剩下清汤,放在了女子眼前。
“饿了吧。”那柔和的语气让地上的县令惊讶的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那带着丝丝温柔的双眸。
难道说,这女子不是和亲公主,是六王爷的心上人不成?!
古雅心中一动,却是没有去看男子的眼睛。她心中的想法正一点点的被证实,这种变化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运河的冰层如何了?”纳兰夙华淡淡的开了口,地上的县令这才反应过来,“回王爷的话,微臣一直有派人配合太子殿下的人凿冰,可是每次完工之后,隔河水又结成一块,哪怕是每日动工,都无法将所有的冰层凿开。”
“为何不上报朝廷?”纳兰夙华皱起了眉头。
县令显然有些惊讶,“太子殿下的人说他们会汇报朝廷,让微臣等不必操心。”
古雅只是垂着眼安静的听着,缓缓的喝着那还算清淡的参汤。
以太子那怕事的性格,不可能隐瞒这件事情和父皇邀功,毕竟公主出嫁,这样的谎言很快就会被戳穿,到时候耽误了和亲的吉时,他岂不是得不偿失?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纳兰夙华一扫那群女子,众人只觉得心中一颤,那县令尴尬的笑了笑,对着那群女子挥了挥手,“快下去,愣着干嘛!”
县令夫人带着那群女子快速的从地上起来,落荒而逃。
“本王所见,朝廷派发的米粮中掺杂了不少沙粒,你可知罪?!”砰地一声,男子的大掌拍在了桌面上,那县令顿时大惊。
“王爷饶命啊,不关小的事情啊,那些米粮一发下来便是这样的,小的,小的也不知情啊。”他小心翼翼的抬起了眼,但依旧不敢去看男子的脸,生怕自己的心虚会被他看出来。
头上传来一阵沉默,这个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双大手,还有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只是里面布满了黑色的沙粒。
“吃了它。”简单的三个字,让那县令欲哭无泪,这么多沙粒,吃了还不得拉上个几几夜?
“需要本王说第二次吗?”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那县令颤抖的伸出手去,接过了那暗影手中的小米粥,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也不敢说一句烫。
古雅有些同情的看着地上的中年男子,遇上六王爷也算他倒霉,好死不死偏偏是边城的县令。
纳兰夙华没有再看地上那狼狈的男子一眼,而是伸出手去为古雅夹了一道菜,如此自然的动作让古雅眼中闪了闪,她的犹豫让纳兰夙华玩味一笑,“怎么,希望本王喂你吗?”
“……”
慢慢的用完晚膳,地上的中年男子只觉得双膝僵硬无比,连动也无法动弹,眼前出现了一双黑靴,“吃饱了?从今日起,你只能吃小米粥,若让本王知道你没有听从本王的命令,后果……你知道的。”
那威胁的语气让县令心中一惊,立刻在地上磕着头,“小的不敢,小的遵命……”
俊美的男子微微一笑,便揽着那纤细的女子消失在回廊处。
四下无人,古雅轻轻侧开了身子,纳兰夙华却是没有发现女子的异样,他的目光深沉,似乎在考虑着某些事情,直到走到了古雅的院子外,他才反应过来。
“明日本王便寻人解开你的药性,今日就早点休息了。”他看着那张清秀的脸,微微叮嘱着。
古雅垂着眼,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要走,手臂却被一双大手牢牢的钳制住,“你在躲本王?”
那危险的语气让古雅不由得抬起眼来,这个男子的脾性变化太快,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此刻的古雅开不了口,只能用那疏离的目光回应着。
“你……哼,你对三皇子也是这般吗?”每次看见她与三皇子在一起,都是一脸柔和的模样,为什么偏偏对自己如此冷淡。
三皇子?这个男子为何总是提起纳兰宸。古雅就那么倔强的与他对视着,眼中无声的抗议。
纳兰夙华看着那清瘦的面庞,月光之下,那对明亮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华,让他的内心深处不由得为之撼动,渐渐放开了手中的力道。
古雅这才抽回了手,没有再看他一眼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看着那亮起的烛光,纳兰夙华觉得心情阴郁无比,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难以理解,每每想起她和三皇子站在一起时的画面,心中便有一种莫名的怒气。不想看见她对别的男子笑,不想看见她靠近别的男子,哪怕是欺负,也只有自己能欺负她。
纳兰夙华握紧了袖中的手,看着那平静的窗台,深吸了口气大步离开。
……
次日,县令特地从邻近的城池请了一位有名的大夫过来。
安静的大厅里,那大夫仔细的为古雅把着脉,纳兰夙华安静的站在一边,他的视线时不时看向那张冷漠清秀的脸,时不时看着那白皙纤细的手腕。
老大夫沉吟了一会,便收回了手,“小姐怕是摄入了某种强力的药物,封闭了声带的功能,但是这种药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减弱,没有任何的药物可以促进,还请小姐耐心等待。”
“那要多久?”纳兰夙华开了口。
“少则七日,多则一月。”
古雅整理好袖子站了起来,对着那大夫点了点头,纳兰夙华沉吟一声,一旁的知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老夫告退。”那大夫在老管家的带领下离开了三人的视线,县令安安分分的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纳兰夙华的脸色。
古雅低垂着眼,她感受到着紧盯着自己的视线,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一般。
难道她在生气?纳兰夙华心中有些不悦,可是看着那张冷漠的脸,压抑更多一点。
“王爷,都已经准备好了。”沉默了许久,那县令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阴冷的男子扫了他一眼,县令顿时闭了嘴。
“本王要去运河边察看,你去吗?”男子侧开了身子挪开目光,这话却是对着古雅说的。
运河?昨晚古雅便一直思索着一个问题,她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那俊美的侧脸,往前跨了一步。
县令的目光忍不住集中在那清秀的脸上,原来这位小姐是因为服用了某种药物不能说话,看来她并不是公主,否则王爷的态度怎会如此奇怪。
纳兰夙华冷冷的扫了那县令一眼,中年男子立刻惶恐的收回了目光。
外面下着大雪,古雅披着温暖的狐裘,可依旧感觉到了那刺骨的寒意,地上满是厚重的积雪,看着那县令准备的三顶轿子,轿夫们青紫着脸不断的对着冰冷的双手呼着气。
“王爷,请。”
“小姐,请。”
古雅上了轿子,只听外面男子冰冷的声音传来。“本王有说让你乘轿吗?”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那县令刚刚跨进轿子的脚立刻缩了回来,他心中哀嚎着,可是面上却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古雅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丝笑意,掀开帘子看着那颤抖的身子跟在轿子后头的中年男子。
肥胖的身躯艰难的挪动着,口中不断的冒着热气。
是该让他尝一尝那些灾民所受的苦难,此刻的古雅开始有些欣赏纳兰夙华的做法。
不知走了多久,轿子缓缓的停下,一双手撩开了帘子,古雅便垂着眼下了轿。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
放眼望去是一片洁白,宽阔的河岸上堆满了厚重的积雪,那船只停泊的木桥早已不见了踪影。原本的河水如今是一片灰白色,肉眼可见的厚重冰块。
纳兰夙华弯下腰来拾起一块石头朝着河面抛去,可以听见清晰的撞击声。
这样的冰层,恐怕一月都无法融化,太子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王爷,小的已经遵照王爷的吩咐向京都发了急报,现在还没有回信。”此话一出,立刻有一名男子出现在县令身前,把县令吓了一跳。
那男子恭敬的呈上一纸信函,县令小心翼翼的抬眼一看,分明看见信封上盖着一个急字。
心中顿时哀嚎,这分明是从京都传来的加急信件,自己才刚刚说没有回音,这会王爷的人就已经送来了回函,简直就是在扇自己的耳光!
纳兰夙华撕开信封,看着心中的内容后便冷冷一笑。果真不出所料,太子根本就不知道西北的运河没有通畅,他一直以为完成的任务根本就是旁人设下的陷阱。可想而知,龙颜大怒,太子再一次被责令思过,但令纳兰夙华惊讶的是,五皇子纳兰烨居然向皇上请旨,说他有法子可以解决西北的饥荒问题,与此同时,二皇子纳兰齐也献出了自己的良策,皇上犹豫不定,决定依照两位皇子的办法分别实行,以解西北灾情。
慢慢的捏紧了手中的信件,再松开时,已然化成了一团粉末飘散在寒风之中。
“给我,快把东西给我!”这时候,河岸的那一头出现了一群混乱的百姓,竟有几名年轻的男子围着一群老弱病残,时不时拳打脚踢着。
“不给,不给,县老爷说了,每人只发一袋,你们都已经领了,为什么还要抢我们的!”
“混账,大爷叫你拿出来,你就拿出来,还那么多的废话!”那年轻的男子愤怒的踹着地上的孩子,丝毫不因为对方年幼而手下留情。
古雅一眼便认出,那是在路上,他们遇见的那个哭泣的小男孩。
县令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也知道城中每日都会发生抢夺粮食的事情,但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这种事情根本就管不来的,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倒霉,王爷一来视察,这些刁民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小东西,快点拿出来,拿出来吧你!”那年轻的男子口出恶言,直接夺走了那被小男孩紧紧抓在怀中的一袋小米,伸出脚去将那小小的人儿狠狠的踢了出去。
只听扑通一声,那小男孩竟被踢进了结了冰的河中,肉眼可见那冰层渐渐破裂,那小男孩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救我……”
然而,岸上一片混乱,哪有人能顾得上他。
古雅皱眉一皱,她往前跨了一步,不想身子却被那阴冷的男子拦住。纳兰夙华的目光狠狠的射向一旁那愁着眉头的县令,一撩开衣摆伸出脚去将他毫不留情的踢下了河岸。
“去救,救不回来,你也不必上来了。”
厚重的身子一摔,冰层立刻破开了一个大洞,那胖子在水中扑腾了几下终于冒出了水面深吸了口大气,“小的……咕噜噜……小的这就,这就去……”
古雅惊讶的看着那在水中身手敏捷肥胖男子,他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知道县令此刻的五脏六腑都是刺痛的,他只知道拼了命的朝着那小男孩靠近,肥胖的身子竟能笔直的破开了一条道路,另两岸的人不由得咋舌。
小男孩身下的冰层并没能支持多久,扑通一声,他也落进了刺骨的水中。
县令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小祖宗可千万不能死了,否则他一点也不怀疑王爷会让他永远留在这冰水之中。
肥胖的男子随着那小男孩一同没入水底,不一会儿,哗啦一声两个脑袋便浮出了水面,古雅这才松了口气,看着那缓缓靠近的两人,纳兰夙华一个眼神,便有两名暗影蹲来对着渐渐靠近的县令伸出了手。
“王爷……”几名士兵将那群闹事的年轻男子押了过来,纳兰夙华看也没看一眼。“关起来。”
地上的小孩依旧昏迷不醒,纳兰夙华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县令,目光一冷,“治好他,否则……”
“小的这就去,小的这就去……”那县令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对于纳兰夙华的话丝毫不敢反抗。
看着那被运送走的小男孩,古雅的目光这才收了回来,此刻的白雪落进了河水中,原本被那县令破开的冰层,那摇荡的河水竟渐渐变得混稠,似有再次结冰的趋势。
纳兰夙华也发现了这个变化,难道说,这条运河在冰层还未融化之前就不能再使用了?那么元熙与其他国家的货物交易岂不是会受到严重的损害?不仅如此,纳兰夙华知道,元熙与霍跋之间的邦交持续不了多久,如果每到冬日,这运河便结冰,到时候两国开战,这一然的屏障被破坏,到时候元熙最有优势的水兵派不上用场,霍跋的士兵若是越过这运河直接登上边城的土地,那么元熙的西北将会面临一场危机。
毕竟,这条运河直通西北的数座城池。
大雪洋洋洒洒,那冷峻的男子站在岸边许久,而后淡淡的声音响起,“你先回去。”
古雅看了他一眼,确实,现在的她无法帮上任何的忙。古雅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转身进了轿子。
冰层,冬,工具。轿中的女子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这么几个词,她当然知道,西北的这条运河是元熙的一大优势,它不仅是西北百姓的水源,更是一道然的屏障,阻拦着霍跋一族骑兵的铁蹄。霍跋的兵力最勇猛的就是陆地上的骑兵,而元熙的水兵则是下无敌,没有了运河,那么水兵也就无用武之地。早晚有一日,霍跋会想出度过那冰层的办法,到时候元熙的西北简直就是毫无招架之力。
轿子稳稳的落地,可是轿中的女子却丝毫没有反应。
“小姐,小姐?”外面的轿夫有些疑惑,他敲了敲轿子的木壁,那女子这才缓缓的从上面下来,对着那轿夫微微点了点头。
温暖的屋子里,浸泡在水中的古雅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浴桶。她纤细的手臂在水中拨弄着,感受着水流的压力,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立刻从水中站起披了衣衫走到桌前。
摊开一张画纸,提起毛笔便在纸上刷刷刷的画下了几笔。
还记得上一世的她与纳兰烨一同出使霍跋,曾见过一种奇特的载人工具。霍跋气寒冷也是常年下雪,那里多丘陵山脉,一到冬日便难以跨越。于是霍跋的百姓自制了一种用以赶路的工具,那是一种经过改造的马车,除去了四个轮子,取而代之的是两片宽长的竹板,用耐寒的狼狗作为马匹用以牵扯马车,这样的马车不仅能载人,还能载货物。依据马车的重量增加狼狗的数量,这样狼狗奔跑起来,自然也就能带动那马车。并且在雪地之中快速行进。
或许,那马车经过改造,也能用在冰层之上呢?!
而另一头。
俊美的男子疲惫的靠在浴桶之中,那滚烫的热水熏得那麦色的肌肤有些通红,一头乌黑的长发湿润的束在脑后。剑眉依旧紧紧的皱着,连在沐浴都无法让男子的精神有所放松。
水汽氤氲的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水声。纳兰夙华特地吩咐了县令,夜晚不准任何人踏及他的院子。
咚咚咚,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男子有些不悦的睁开了眼。这个县令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进来!”充满杀气的声音响起,纳兰夙华起身披了件里衣,伸出手去握住了挂在屏风上的剑鞘。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古雅嗅到空气中那湿润的香气,当下觉得疑惑,水汽弥漫恍惚了视线,直到那挺拔的男子从屏风后走出,在看见女子那小心翼翼的表情后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来做什么?!”他的语气渐渐柔和,古雅看着那似乎松了口气的表情,再看看那湿润的长发,立刻明白男子方才正在做的事情。
当下有些尴尬的撇过头去,冲着那男子递出了手中的画纸。
纳兰夙华看着那撇开的面庞,嘴角微微扬起,倒是不慌不忙的转过身去披了件外袍。“这是什么?”
古雅张了张嘴,忘记了自己还不能开口说话,当下走到一旁将那画纸摊开在桌面。
借着烛光,纳兰夙华慢慢靠近,外袍之下的里衣有些服帖,露出了那精壮的麦色胸膛,那俊美的容颜在这绝顶的身材下显得别有魅力。然而,古雅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画纸之上。
纳兰夙华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东西从未见过。
古雅看了他一眼,便伸出手指点了点画中所描绘的物品,再提起笔来在白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纳兰夙华一看,有些怀疑的语气,“这东西能在冰上行走?”
古雅微微点了点头,那男子拿起画纸仔细的研究了起来。这马车不像马车的东西可以在冰层上行走吗?连轮子都没有。
古雅有些不耐的抿了下嘴,自己不能说话又不能详细的给他解释一遍,当下又在纸上写道,“相信我。”
纳兰夙华看着那俊逸的字迹,再看看那认真的表情,当下收起了画纸,“好,本王信你。”
古雅的眼中似有惊讶,就这么简单?她还以为这个男子会果断的拒绝自己的想法。
“需要什么,本王会为你办到。”
古雅微微点了点头,便在纸上写下了几样东西,男子一看,除了几条大狼狗以外,其他的材料还算正常。
“好,明日随本王出去。”
古雅轻笑了下,这个男子还是有点优点的,便是办事效率极高,说什么就是什么。
纳兰夙华看着烛光下那微笑的面庞,这算不算第一次,她对自己笑了?那柔和的表情不再带着疏离,更没有厌恶。男子的眼中渐渐柔软,他轻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
纳兰夙华没有发现,他不再自称本王。
然而,古雅却是摇了摇头,她将毛笔轻轻放下,便戴上了狐裘的帽子转身出了屋子,顺带无声的关上了房门。
男子久久的望着那紧闭的屋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次日,河岸边上聚集了许多的人。
县令一瘸一拐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昨日的冬泳让他很快感染了风寒,这次又是一路小跑着过来,他只觉得浑身都快散了架,又慌忙为六王爷准备了那些奇怪的东西。
几条躁动的狼狗被紧紧的拴住,那一辆没有轮子的马车放在众人的眼前,古雅绕着那马车转了一圈,而后指了指放在一旁的两块长形的木板。
她比划了一阵,可是没有人能明白她的意思。
纳兰夙华一看,便淡淡的开口,“将那两块木板装在马车下。”
县令一愣,立刻回过神来,“快,还不快装!”
没有人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是王爷说的话,他们就必须要听。
过了许久,那群士兵才捣鼓完毕,古雅看了一眼那几只凶猛的狼狗,伸出手去在马车与狼狗之间比了比。
众人再次疑惑,纳兰夙华只是思考了片刻。“将它们栓在马车前。”
此刻的古雅回过头去,就看见那一脸认真的男子,他居然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心中立刻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几条狼狗挣扎着想要挣月兑束缚,众人惊讶的发现,那马车居然挪动了几分,后面的雪地拖出了两道长长的痕迹。
纳兰夙华的眼中放出光亮,他看了那县令一眼。
“快,快将马车放进河里!”县令立刻对着士兵命令道。
几名强壮的士兵小心翼翼的将那马车放进冰层之上,几条狼狗立刻一跃而下落到河中,撒腿开始奔跑,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马车居然动了起来,在光滑的冰层上滑动了数寸,然而只行驶了几米,扑通一声,那马车便落入了冰窟窿中。
“快,快捞那些狼狗!”县令慌张的看着那些在水中挣扎的狼狗,有些惧畏的看了纳兰夙华一眼,却发现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直到马车被捞起,纳兰夙华绕着那**的马车转了一圈,再看了一眼安静的古雅,只见那清秀的女子一脸认真的模样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当晚,女子再次出现在男子的房外,这一次,纳兰夙华好像早已经在等待着一般,他有些欣喜的伸出手去将门外的女子拉了进来。
“将那马车的重量减轻,用最好最轻盈的木材,下面的木板加宽加长,再多几头狼狗,这样的马车便可以在冰上行走!”他将自己思考了一个晚上的办法说了出来,只见古雅的眼中透着赞同,两个人竟想到了一处去了。
女子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行字,“停止凿冰,让运河的冰层越厚越好,足够承载这冰上马车的重量,日后可以作为西北普遍的一种运载工具。”
纳兰夙华目光灼灼,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握住了那放在桌面上的小手,“聪明!”而后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看着那信纸研究了许久。
古雅有些呆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而后垂下了眼慢慢缩了回来。
……
这日清晨,睡梦中的女子只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朦胧中起身打开房门,就看见了那张略带兴奋的脸。
纳兰夙华只见那穿着中衣的女子,蓬松的头发朦胧的睡颜,带着一丝粉色的慵懒,当下皱了眉头,走进房内拿了一件厚重的袄子给她披上,不由分说便拉起古雅的手朝着外面走去。
寒风瑟瑟,古雅立刻清醒了过来,她疑惑的看着那匆匆的男子,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迷糊中被塞进了轿子,“去河岸。”轿外响起了男子的声音,古雅揉了揉自己的双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男子莫名其妙的带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轿子缓缓落地,纳兰夙华伸出手去撩开了帘子,那微笑的面庞在古雅看来有些不太真实。
视野立刻变得开阔,古雅这才发现,岸边只有他们两人。不远处的冰层上,一辆改造过的马车静静的放在那里,几头强壮的野狼不安的刨着冰层。
身旁的男子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他的嘴角微微扬起,而后竟一跃而下,落在了那马车之上。
男子一甩缰绳,那些野狼便撒开腿快速的奔跑起来,那马车竟好像毫无阻力一般滑行着,宽阔的冰面上,那奇特的马车就那么在岸边的女子眼前一圈又一圈的转着,好像在证实着什么。
古雅的注意力却被那光滑的冰面所吸引,这次的马车看起来是用了十分轻盈的木料,冰层竟没有出现疑似的断裂。
纳兰夙华不厌其烦的驾驶着马车,寒风吹拂着男子的长发,他的心情似乎很好,感受着这种奇特的滑行感,心中却是兴奋不已,这种马车还可以再继续改造,成为元熙水兵的另一种助力。
岸边安静的站着那清秀的女子,那纤细的身姿在男子的眼中渐渐与那片白雪融为一体,形成一种唯美的画卷。
纳兰夙华投出去的目光竟是收不回来,他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在冰层之中欣赏着不远处那美丽的画卷,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种奇特的温暖,那个女子望着这一头,就好像正看见自己一般。
古雅松了一口气,看着那依旧结实的冰面,如此一来,运河的结冰问题便不再是问题,这种工具可以运用在人口的流动上,也可以运用在战场上。
一双大手出现在眼前,不知何时,纳兰夙华已经来到她的身边。看着那双大手,古雅的眼中有些犹豫的闪了闪。
“试试,两个人会不会沉?”纳兰夙华微微一笑,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好像想告诉古雅,是她想的太多了。
清秀的女子眉头一皱,看着男子的表情,明亮的双眸泛着异样的光华,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的风韵神美。古雅只觉得一刹那的晃神,然而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然被那股猛力拉扯了过去。
“坐稳了!”男子的声音毫无预警的响起,身下的马车突然一动,惯性将古雅的身子往后一晃,女子立刻慌张的拉住了纳兰夙华的衣衫。
沿着那有些倾斜的运河滑行而下,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上游,因此这辆奇特的马车便一路朝着下游行驶。
岸边时不时路过几名百姓,纷纷朝着运河中的男女望了过去。
“咦,那是什么?!”
“这,简直就是神人啊,居然能在冰上行走?!”
岸边爆发出一阵讨论声,古雅看着那急速逝而去的风景,这种奇怪的感受竟让平日里有些沉默的心得到了一点畅快的释放。
这时,古雅发现不远处的岸边居然聚集了许多的百姓,他们的手上都拿着一个碗或者一个盆,排着长龙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纳兰夙华也发现了这奇怪的现象,当下拉住了缰绳朝着那群队伍缓缓靠近。
“别急,都别急,慢慢来。”
“不要抢,大家都有的。”
两名丫鬟安抚着等候中的人群,队伍的尽头,竟是一名美丽的妇人,她的身前堆着许多粮食,馒头,包子,米粥应有尽有。
“大善人呀……”
“恩人,救了我们一家子的性命啊!”
那群感激的百姓们口中不断的呢喃着,而运河上的渐渐靠近的两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变得警惕了起来。
古雅只觉得那妇人的背影有些熟悉,直到她转身过来,古雅的眼中立刻透露出欣喜。
四婶?!
“夫人,你看!”其中一名丫鬟也发现了那靠近的奇怪马车,她立刻拉着四夫人的手指向运河之中。
俊美的男子身后,是那清秀的女子,四夫人的表情渐渐变了,“雅儿?!”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居然和六王爷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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