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天牢已经严密把守起来,这次绝对不会让二殿下与五殿下一样有机会逃出去。”斯文的男子恭敬禀告着,纳兰夙华回过身去看着眼前的男子,正是那狱官。
御花园里空无一人,亭中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表情平静。“嗯。”
他深深的看着眼前的狱官,“不许让王妃进去。”
这次的事情,纳兰夙华已经知道是古雅动的手,可是现在他并不希望古雅参与进如今的局势,对于自己来说,她才是最重要的。
“属下遵命。”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数名宫人七手八脚的抬着一个人从拱门穿过,只见那一角华丽的衣裙,还有宫人们焦急的声音。
“快,快,别伤了娘娘。”
御书房外,太监总管有些为难的在门口踌躇着,一见来人便好像见了救星一般迎了上去。
“王爷!”
“刘公公,发生何事了?”纳兰夙华的目光一瞥那紧闭的红漆木门,刘公公刻意压低了声音。
“方才贞妃娘娘来了,为了二殿下的事情在御书房外跪了两个时辰,可是皇上依旧不肯见她。”
纳兰夙华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原来方才那抹华丽的衣裙是贞妃的,娇贵的娘娘在坚硬的大理石上跪了两个时辰,难怪要昏倒了。
“父皇还在里面?”纳兰夙华微微挑了挑眉,刘公公连连点头,“是。”
这时,不远处出现了一抹身影,让刘公公顿时心虚的低下了头。
纳兰宸冷冷的望着这一边,他闻讯赶来不想还是与贞妃错过了,只见纳兰夙华与刘公公站在御书房外,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不得而知。
纳兰夙华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两个人就那么隔空望着,连刘公公都察觉到了空气里这股浓郁诡异的火药味。
……
“太医,如何了?”压抑的房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氛围,那太医的脸色有些为难,“三殿下,娘娘这是抑郁成疾,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纳兰宸怎么会不明白太医的意思,贞妃这是为了纳兰齐的事情,加上皇上的冷漠因此伤心过度,这身体就算是治好了,纳兰齐的事情一直压着,早晚还是会病的。
然而,纳兰宸却知道,此事短时间内是无法平息的,那十几名男童的背景并不是普通百姓那么简单,下手之人分明已经计划好了,要处理起来十分的棘手。
而谁会这么做呢,除了纳兰夙华,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王府之内,小怜正朝着古雅的屋子走去,突然从假山背后窜出来一人将她的口牢牢的封住拖到了假山之后。
“唔唔唔……”剧烈的挣扎,直到小怜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之后顿时愤怒的瞪大了双眼。
“嫂子别怕,是我哥让我来找你的!”
嫂子?!小怜有些疑惑,但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朝天成见她老实了,这才放开了手。
眼前的男子竟是与朝天宇有着九分想象,只是样貌更为年轻一点,他的声音也让小怜立刻明白他并不是朝天宇。
“你是朝副将的弟弟?好啊!朝副将把我杨姐姐害的好苦!”杨柳的声音顿时高了几分,那男子慌忙再次将她捂住。
“小声点!你不是嫂子?”朝天成只知道自己哥哥的未婚妻是六王妃的贴身侍婢,只是没想到居然有两个侍婢,当下便在心中哀嚎,哥哥说过绝对不可以让旁人发现。
小怜瞪着眼前的人,指甲已经深深的嵌进了他的肌肤,只见男子脸部因疼痛而扭曲但却连哼都不哼一声。
朝天成轻叹了口气,“你杨姐姐在哪里?我哥有话要带给她。”
小怜见他这副样子,当下心中便有些愧疚,她安静的转了下眼睛,朝天成这才将她放开。“杨姐姐现在应该在树林里练剑。”
“带我去。”
树林里传来一阵犀利的剑声,树叶飞扬,那英气的女子右手熟练的挥舞着长剑,眼中一片冰冷。此刻的她更像是战场上的士兵,而不是王府的丫鬟。
不远处的小怜与朝天成不由得看呆了,一直知道杨柳武功不凡,如今一看,居然如此有气魄。
“哼,朝副将真是对不起杨姐姐,大婚之日将杨姐姐抛下,亏我平日里那么尊敬朝副将!”小怜忍不住埋怨了几句,朝天成一脸的忧色,“哥哥他,是有苦衷的。”
“有苦衷也应该交代一声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久没有看见杨姐姐的笑容了!”小怜一急,竟是眼中涌出泪花,原本就可爱清秀的脸蛋此刻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
“你别哭,我哥他……哎!”朝天成招架不出,慌忙转身避开朝着杨柳奔去。
“谁?!”长剑一转,直指那奔来的男子,然而,却在看见他的脸时剑间一顿,眼中写满了伤痛和惊讶,然而,很快她便恢复了理智,“你是谁?!”
“嫂子,是我哥让我来给你带个信。”
嫂子?杨柳的眼中浮现一丝异样,但内心那难以抑制的欣喜却是涌了出来,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吧,否则怎么会让他的弟弟来给自己送信。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杨柳知道自己这么问很傻,她无数次的为朝天宇开月兑,可是每每都会以心痛收场,不论他有什么苦衷,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么消失了,这不就表明了他不信任自己吗?不相信自己可以与他同甘共苦吗?
朝天成的脸色僵了僵,他只是默默的从怀中抽出了一封信递了上来。
杨柳伸出右手接过,丝毫没有注意到朝天成的脸色变了变。
她居然没有左手?!哥哥怎么都没告诉自己,如果不是方才她的剑法太过精彩,自己也不至于忽略到这么重要的一点,好在自己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异样,否则就太失礼了。
杨柳用嘴撕开信封,这个动作却是无比的优雅,然而,她原本有些希冀的脸上在看见信中的内容之后突然爆发出愤怒的森冷。
朝天成只觉得脖颈一紧,没想到杨柳已然到了他的身前拽住他的衣襟,“朝天宇在哪里?!”
她就像一只愤怒的野兽,让朝天成难以想象女子居然有这样的杀气。
“嫂子,咳咳……我,我不能说。”
不能说?!朝天宇连退婚这种话都敢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杨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小怜被杨柳的变化吓了一跳,到底心中写了什么。
看着那张与朝天宇如此相似的脸,杨柳的心剧痛不已,可是,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自己还有必要纠缠下去吧?
她杨柳,不是这种人。
缓缓放开朝天成,杨柳将信揉在手心里,捏成了碎片。“告诉他,如他所愿。”
她的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水,朝天成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他大概猜到了哥哥信中写了什么,可是朝家现在……绝对是不能再连累别人。
树林里传来一阵风声,朝天成就好像触电了一般浑身紧绷。
“嫂子,信我已送到,后会有期!”
男子的背影如此焦急,小怜忍不住骂了一句,而林中只是孤独的站着那英气的女子,她的脚下洒满了碎片。
而另一头。
“哪里跑!”几名黑衣人将男子团团围住,那人的袖口上满是鲜红,眼中却丝毫不见懈怠。
刹那间,几名黑衣男子一拥而上,招招狠辣直逼那受伤男子的死穴。
“哼,六王爷的手下也不过如此。”其中一人冷声笑道。
朝天宇一咬牙,“你没有资格评论王爷!”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竟是将那几名黑衣人生生逼退。
“呵,你以为纳兰夙华还会接受你这个叛徒吗?简直是笑话。”
“你!”朝天宇深吸了口气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愤怒,他知道对方是故意刺激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可以麻痹大意。
“呵呵,与其做一只丧家之犬,主子又如此看重你,你可不要不知好歹!”黑衣人轻蔑的笑着,朝天宇却冷冷一哼,“不过是一群乱吠的狗,有什么好得意的?”
“什么?!你,找死!”黑衣人一下子便被激怒了,当下便提起长剑朝着朝天宇刺去。
“哥!”只听一声焦急的呼喊,朝天成的长剑已然挡住了那人的攻势,兄弟二人立刻扭转了局势。
黑衣人暗自咬牙,没想到朝家的两个儿子都这么难对付。
“该死,撤!”
几名黑衣人立刻消失,朝天宇冷冷的看着远去的背影,最后脚下一软坐了下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
“哥……”朝天成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个女子看起来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与哥哥是两情相悦,为何不带着她一起走?“嫂子她……”
提起杨柳,朝天宇的目光立刻暗沉。“她还好吧。”
“……”怎么可能好呢?想起杨柳说的话,“哥,你真的要放弃嫂子吗?其实,我觉得只要大哥一开口,嫂子一定愿意与大哥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五皇子的性格他怎么会不知道,朝家从此以后都要亡命天涯,杨柳……他不能连累了她,相信六王妃一定会为她找一个好归宿,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总好过与自己一起在刀锋上四处躲避。
“爹和娘呢?”朝天成好像想起了什么。
“我已经将他们安置好了,今夜立刻动身,我们离开这里!”
……
“呜呜呜……”霍跋皇宫那宽敞华丽的寝室里,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羽绒,还有茶杯陶瓷的碎片。
凌玉缓缓踏了进去,听着自己的脚步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巨大的床榻旁,床帘被那魁梧的男子扯下包裹着自己,霍跋王一脸颓废的胡须,此刻正流着鼻涕双目无神,轻轻摇晃颤抖着自己的身子。
凌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靠近地上的男子托起他的手把脉,霍跋王的脉搏如此微弱,而且脉象奇怪,看着那神志不清的双眸,凌玉的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与霍跋王之间,并没有父子之情。因为东宫娘娘,也就是他的母妃从小便将他困在紫竹宫里,鲜少有机会见到霍跋王,就算是见到了,霍跋王也只是笑着,说他长得和东宫像,从来都没有抱过自己。
这样浅薄的父子之情,如今看见霍跋王如此落魄的模样,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霍跋王的目光渐渐聚焦,他慢慢看向凌玉的脸,突然双目瞪大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腿,“爱妃,爱妃,孤还难受,仙药,给孤仙药……”
仙药?!凌玉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难道,她真的给霍跋王吃了什么……
霍跋王哀求着,竟是眼角流出了两行浊泪。凌玉惋惜的轻叹了一声,他知道,此人已经无药可救。
所谓的仙药,不过是一种极其慢性的毒药罢了,它侵蚀人的精神,腐蚀人的骨髓却又让人欲罢不能,最后只能沦落成霍跋王这样空有躯壳的活死人一般。
这,果真是她的行事风格。
从寝殿里出来,凌玉静静的关上了门,“哈娜贵妃可在天牢?”
一旁的宫人为难的点了点头,看着那张谪仙一般的面容,不由得惭愧的收回了目光。
“带我去吧。”
“是。”
阴冷潮湿的地牢里,只有几盏微弱的火灯,照亮着那长着苔藓的石砖墙壁。木质的牢栏粗糙老旧,阴森森的氛围令人脚底生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隐约传来几种不同的声音。有轻叹声,有抽泣声,也有申吟声。
一间单独的牢房里,最里面的角落坐着一名蜷缩着的女子。
铁索打开的声音让她终于抬起了头,原本精美的妆容此刻已经换成了朴实的真容,她一直刻意隐藏的眼角纹清晰的展现在凌玉的面前,岁月夺去了她的青春,不再有任何的掩饰。
那张谪仙般的面容让哈娜仿佛看见了依旧年轻貌美的东宫娘娘,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自嘲的哀伤。
“最后,我还是斗不过你啊。”
凌玉微微眨了下眼,他当然明白哈娜把他当成了谁。
“哈娜贵妃,你……”
哪知道,哈娜深深的叹了口气,“如果十年前没有那次意外,本宫的孩儿外貌一定像极了本宫吧。”
哈娜笑着,不想眼角却是溢出了泪水,她的口中涌出苦涩的笑声,让人听了却觉得充满了悲伤和绝望。
凌玉轻轻摇了摇头,他走到牢门前敞开着,“哈娜贵妃,你可以离开。”
离开?像她这种进了天牢的人还能离开吗?“玉殿下,谢谢你的好意,本宫这辈子只能困在这座牢笼里了。”
东宫娘娘既然设计将自己送进来,就没有理由让自己离开。谁会知道,离开这里之后的下场会不会更惨?
眼前出现了一双素净的靴子,凌玉慢慢蹲了下来,伸出手去竟是用钥匙打开了哈娜手上脚上的铁链。
“我也是受人所托,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哈娜贵妃可以离宫重新开始。”凌玉的话让哈娜浑身一震,不知为何,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张清秀的面容。
“是她?”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凌玉并不回答,只是他看见了哈娜原本死灰的双眸顿时发出一阵希望的光亮。
她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还有机会离开这座牢笼。与东宫斗了这么多年,一心想为自己的孩儿报仇,到头来却是一无所有。王疯了,又有谁能记得她这个哈娜贵妃?
哈娜抬起头来看着三面冰冷的墙,心止不住的颤抖。她可以离开!她终于明白了凌玉的意思,“玉殿下,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六王妃说,她不喜欢欠着人情,还请哈娜贵妃离开之后,能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凌玉站了起来,此刻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名宫女。
六王妃?哈娜脑中灵光一现,她知道古雅是元熙人,而元熙只有一位王爷,她居然是战王的王妃?!如果当初让东宫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么元熙不就要面临一场大祸?!
“呵呵。”哈娜忽然笑了出来,她竟是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剩下的人生,自由了。
宫女为哈娜换了妆,便跟着凌玉离开了天牢。
一路上,哈娜低垂着眼不敢抬起头来,只是觉得如今的霍跋王宫有些奇怪。
兴许是她呆在天牢久了有了错觉,为何现在的霍跋王宫如此的宁静?
偏门之内,凌玉停下了脚步,“这是我的腰牌,出了宫便有一辆马车。哈娜贵妃,好自为之。”
宽敞的大道上匆忙的移动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偏门的宫卫一下子便拦住了这名宫女,只见她从袖中抽出了一块腰牌,“玉殿下吩咐奴婢出宫办事。”
宫卫们接过腰牌,再看看眼前的宫女,她的脸上带着些许细纹,是个已经有些年纪的宫女了,当下便将腰牌还给了她,“走吧走吧。”
哈娜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颤抖的接过那腰牌,点了点头便迈开了步伐。
果真,宫外停留着一辆马车,哈娜捂着自己的心口上了车,背上已经渗出了冷汗,她紧张的喘着气,脑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她出来了!她自由了!
马车悠悠的移动着,她抑制住心中的恐惧撩开了车帘,看着那渐渐远去的宫门。那宫门就像一张妖兽的巨口,如此可怖。
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她颤抖的伸出手去捂住了自己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抽泣的声音。
这里埋葬了她的整个青春,她甚至已经想不起来曾经甜蜜的时光。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她也曾经爱过,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而现在,她可以重新开始,重新过她的人生。
卸掉了权势**,卸掉了仇恨,虽然她败了,可是她却获得了自己无法想象的一切。
“六王妃……”哈娜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腰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霍跋宫中。
“殿下……”铃铛垂着眼,跪在凌玉寝殿之外。
看着那纤细的身影,轻叹了口气,“你做得很好,离开这里吧。”
离开?铃铛忽然抬起头来,慌张的摇头,“殿下,铃铛想要服侍在殿边,殿下不要赶铃铛走!”
当日她醒来,发现整个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个女子最终是逃走了,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元熙的三皇子就这么放过了自己?
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子竟是将自己打昏,旁人皆以为自己是中了古雅的计谋,所以三皇子无意处罚自己便匆匆离开了。
到最后,古雅还是把她欠的人情还了。铃铛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还以为,自己死了玉殿下会顾忌自己救了古雅,而记着自己一辈子。
总好过现在要她离开。
“东宫娘娘已经不在霍跋,你可以离开了。”凌玉的态度很明确。
“不,铃铛要留下来不是因为娘娘,是因为殿下啊!铃铛,铃铛一直,一直都……”爱着殿下啊。
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头顶,凌玉轻叹了口气,“铃铛,离开这里吧。”
那抹谪仙般的身影从自己的身旁掠过,没有丝毫的停留,走廊上只剩下那僵硬的背影,还有滴落在地面的几滴热泪。
宽敞的药房里,凌玉望着那无数的抽屉发呆。四周安静无声,他的脑海中却久久无法平静。
他们如今在元熙,过的如何了?古雅可有照常吃自己配的安胎药?她的身子并不是很好,夙华应该能好好的照顾她吧?
凌玉的心竟是升起一阵寂寥,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世界不再只有草药。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从前是怎么生活的。
跟着师傅云游四海,研究各种疑难杂症,治疗病人。日复一日,皆是如此。
凌玉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双手,除了这一身的医术,他发现,自己的人生居然如此空白?
“小子,开窍了?”身后传来一阵戏谑,医仙捋着胡须出现在药房之内。
“师傅,你的容貌?!”看着那发白的长发,还有长长的银须,凌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老人是他的师傅吗?除了那难以模仿的眼神和声音,其他的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才是为师的真面目。”医仙哈哈一笑,“行走江湖,若不经常换个模样,实在容易被人认出来。”
“……”只是这个原因吗?
医仙来到凌玉的身旁,看着眼前那双充满矛盾的双眸。“是不是在想,除了医术你还有什么?”
凌玉的表情有些惊讶,医仙则是一脸的了然。
“嗯,一百年前,为师也曾经有过这个阶段。”医仙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他望向那一个个装满药材的抽屉,“霍跋王的病,已经无药可治,你我只需顺应天意。”
“天意。”凌玉低下头来,细细咀嚼着医仙的意思。
“小子,为师过几天就要走了。”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到大跟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医仙的语气满是不舍。
“走?师傅要去哪里?”凌玉一惊,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寻医之路,还是你要自己走下去了。”医仙捋着自己的胡须慢慢远去,“这个世间,除了医术和情,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小子,为师相信你一定能悟出来的。”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直到药房之内只剩下他一人,凌玉的表情有些迷茫。
“殿下?”寻找了许久的银杏疑惑的看着有些古怪的凌玉,男子终于回过神来,“何事?”
“殿下为何放走了那个叛徒?娘娘说过,有朝一日若是铃铛背叛,奴婢便要一刀杀了她。”
看着那张愤怒的小脸,凌玉的话淡淡的飘来,“银杏,你和铃铛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吗?”
银杏一愣,她们确实是从小一起长大,但这不代表铃铛可以背叛。
“奴婢对娘娘忠心不二。”所以,谁敢背叛娘娘,她就要杀了那个人。
凌玉垂下了眼,那个人,就是有这个本事让旁人为她豁出性命。而这也是凌玉不愿意呆在她身边的原因。
她的世界了,似乎除了自己,其他人的性命就如同草芥。
“殿下,请容许奴婢将铃铛捉回来!”
“银杏!”凌玉冷声喝道,语气中竟是带着从未有过的怒火。
“殿下?”银杏愣了一下,她从未见过殿下如此生气的模样,“可是银杏犯错了?”
她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凌玉知道自己无法改变银杏对东宫娘娘的衷心。
“她已经得到了自己该有的惩罚,宫里还有许多的事情要你处理。”
银杏眨了下眼,殿下说得对,娘娘吩咐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毕,她怎么能为了一个叛徒置娘娘的命令于不顾。
“银杏明白。”
……
朝堂之上,谪仙一般的男子看着台下匍匐着的大臣们,一种淡淡的厌恶从心里传来。
“启禀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王病重,太医们束手无策,还请殿下早日登基,为霍跋的百姓谋福祉。”
凌玉看了一眼那站出来的大臣,是东宫娘娘的心月复。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一阵附和,然而,其他的几名王子却是一脸的不甘。
“太子意外身亡,如今尸骨未寒,父王也只是病了,你们倒想着另立储君,难道是有谁指示你们这么做的?”
“王子此言差矣,如今霍跋与元熙的局势紧张,太子当初犯下大错,不知元熙何时会展开报复,如今霍跋群龙无首,军队实则是一盘散沙。”
“是啊,而且王上最是疼爱东宫娘娘,娘娘的能力我们也有目共睹,如今由玉殿下登基,相信这也是王上的意思。”
东宫的心月复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王子们心中更加恼怒。
他们的势力早已经被东宫除得差不多了,如今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他们却没有支持者,难道眼前的大好机会就要拱手让给这个妖妃之子?
台下立刻陷入一片讨论声,只有台上那谪仙般的男子淡淡的表情好像只是一个局外人。
凌玉听着自己绵延的呼吸,任由下面的人争吵着。
他的目光慢慢移向那铺着虎皮的龙椅,那个位置,真的有那么好吗?
……
“族长,不好了,珈蓝旁支那个三公子,在赛马场上伤了我的小儿子啊!”
“族长,呼尔氏带着几队兵马搅了我们的粮仓,说我们的米粮来源不明,要向朝廷举报啊!”
瓜尔府内一下子涌进来不少族人,他们紧张的向瓜尔族长禀告着近来的突发状况,瓜尔族长一脸的深沉。
东宫娘娘已经失踪了许久未上早朝,一直被压制着的珈蓝族和呼尔族,终于按捺不住了。
“呜呜呜……伊娜,我的伊娜……”厅外闯进来一名疯癫的妇人,随后便紧跟着几名丫鬟,“夫人,小姐不在这里啊!”
她们艰难的拉扯着瓜尔夫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她拖了出去。
瓜尔族长深吸了口气,自从古雅离开霍跋之后,他的夫人又回到了从前的那副模样,日子变得一团糟,如今,瓜尔一族怕是要面临更大的灾祸了。
“族长,究竟东宫娘娘去哪里了?我们,这下怎么办吗?”众人都知道,瓜尔族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东宫娘娘在背后支持着,而一直处于强势的珈蓝族与呼尔族,由于东宫的压制,已经隐忍了多年,如今东宫娘娘不在,他们就准备落井下石!
瓜尔族长看起来好像老了十岁,他只觉得心口无比的压抑,无力的坐了下来,一双大手垂在了木椅旁。
而另一头。
贵妃榻上慵懒的躺着一名清秀的女子,她的手灵巧的绣着红色的肚兜,一边抚着自己的小月复,脸上是令人难以忽视的柔情。
俊美的男子无声的从身后环住了她,“雅儿,这些事情让丫鬟去做吧。”
古雅只是微微一笑,她抬起头来迎上那宠溺的目光,“小心,别碰了伤口。”
纳兰夙华轻轻在她的额头上一啄,“别担心,已经好了。这是给我们孩儿做的兜衣?”
古雅将手中的红色肚兜展开来,上面绣着一个金色的福字,自己骨肉的贴身物品,还是要由亲娘来做更显诚意。
阵阵轻风拂过,纳兰夙华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蒲扇为古雅扇了起来,如今正值炎夏,最是难耐的时候。
正要进门的杨柳看见了这么一幕,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这天底下,又有多少女子能像王妃这样,遇见将她呵护如此的夫君。世人皆说六王爷性格阴冷古怪,可是在杨柳看来,王爷却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杨柳的眼中不由得浮上一丝落寞,王妃这样的福气,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一只苍鹰久久的盘旋在六王府上,最后俯冲而下落在了古雅的窗前。
纳兰夙华摘下鹰爪上的纸条,他的脸色平静,事情果真如他所料!妖妃已经来到元熙,正藏在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夙华……”古雅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纸条上,纳兰夙华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去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都说了,一切交给我。”
古雅微微笑着,依旧接过了他手中的纸条,然而,那轻皱的眉头让纳兰夙华知道,她又要费心了。
“因为瓜尔一族吗?”
古雅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他居然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纳兰夙华坐到她的身边,将古雅拥进怀里。“你在霍跋,那瓜尔夫人照顾得也算仔细,本王就破例一次,帮他们霍跋人一把。”
“小姐,小姐……”小怜手中捧着一个红色的盒子高兴的闯了进来,不想却撞见这么一番画面,当子一僵,尴尬的站定住。
“王爷,奴婢,奴婢……”自己搅了王爷的好事,小怜开始暗骂自己的鲁莽。
纳兰夙华只是淡淡哼了一声,便放开了怀中的女子。古雅无奈的笑了笑,“魏表姐即将与苏二公子成婚,我让小怜去寻了份贺礼,夙华随我一起去吗?”
“当然。”纳兰夙华几乎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他可不放心将古雅放在视线之外,特别是不知道那个霍跋妖妃有什么目的,为了什么人而来。“母妃那边,我会处理的。”
自从上一次贤妃要为纳兰夙华纳妾,古雅便再也没有入宫陪她,不知道纳兰夙华最后是如何与贤妃处理这件事情,纳妾之事就此不了了之,而古雅也一直被保护着。
魏环大婚,贤妃是极其反对古雅抛头露面,可是纳兰夙华却觉得,自己的王妃有了身孕,完全没有理由藏着掖着,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要光明正大的由他来保护!
魏将军嫁女儿,在元熙如今紧张的局势中,算是难得缓解神经的一桩大喜事。
十里红妆,苏家的聘礼绕了京都几圈,魏将军算是赚足了面子。
偌大的苏家此刻洋溢在一片喜庆的红色之中,八抬大轿停在奢华的苏府之外,俊美儒雅的新郎官含情脉脉的望着那顶红轿子,好像要透过红色的轿帘看着他心爱的女子。
“新郎官,还不快将新娘子接出来啊!”喜婆热情的催促着,苏榀悠顿时红了脸,在一阵起哄声中朝着红轿走去。
他轻轻撩开帘子,一身红嫁衣的魏环透过朦胧的盖头,看着那张斯文的面容,心中止不住的跳动着。
自从上一次在相府遭遇袭击,苏榀悠奋不顾身相救,让魏环的心中又气又感动。分明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却能在关键的时刻表现出如此勇气,让魏环一下子便卸下了心防。
男子,不在于他有多大的成就,只要他能如获至宝的疼惜着自己,这就足够了。虽然他不是武功高强,但他却满月复经纶,这也是另一种能力,不是吗?
那双白皙的大手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魏环慢慢伸出手去,交到了他的手中。
在所有人的欢笑声中,苏榀悠将魏环背上,一下子便引来一片欢声雀跃。
热闹的喜堂上,苏父忙于招待着各位宾客,苏家财大势大,宴请了整个元熙皇朝的官员,还有江南各大首富,热闹喧哗可见一般。
然而,正奔波于各个宴桌之间的苏父只觉得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疑惑的抬起头来看向来人,之间门口站着一对男女。
男子俊美无双,正柔情的低着头扶着自己身旁的女子。
而女子清秀美丽,那隆起的月复部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六王爷,还有……六王妃有喜了?!
所有的官员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们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古雅的月复部上,不想却觉得脚底升起一阵寒意,纳兰夙华冷眼一扫四周,众人慌忙将目光收了回来,而心中却是心思各异。
这,可是纳兰皇家的第一个子嗣啊!而且如今的局势,六王爷最为有利,六王妃又有喜,那么……
“额,吉时到!新郎新娘要拜天地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喜婆朗声大喊,刹那间鞭炮四起,四周又恢复了一排热闹的景象。
小怜和一旁的杨柳将众人各异的表情尽收眼底,她们低下头来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可是看着那些官员张的可以吞下鸡蛋的嘴,实在是太可笑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珍国公目光高深的扫过角落里那出众的男女,心中阴沉到了极点。
一对新人在众人的注视中拜了天地,魏环便被送进了新房。
古雅看着那红色的背影,哪怕隔了这么久,她也能感受到魏环身上散发出来幸福的气息。
斯文的新郎官跟着苏父游走于各大宴桌,最后,苏榀悠来到古雅的面前。他恭敬的对着纳兰夙华与古雅行了一礼,“王爷与王妃光临寒舍,实在是我苏家之福。王妃……”
他看着古雅,欲言又止,而眼中的感激却让古雅明白他想说什么。
“苏二公子不必多礼,我表姐,就拜托你照顾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古雅知道,在元熙,女子的婚姻就是她的命运,魏环值得拥有幸福。
苏榀悠正了正神色,对着古雅又是一礼,“我一定,好好待环儿。”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这时,一张阴邪的面容出现在纳兰夙华与古雅的面前,珍亦儒的手中端着杯酒插了进来。
苏榀悠歉意一笑,他对朝中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六王爷与珍家的关系众所皆知,只是魏环之母魏将军夫人是珍家的人,他们理应邀请珍家。
古雅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大方的迎上珍亦儒的目光,“多谢珍大人。”
“王妃,许久不见,王妃越发的美丽动人。”
“再美丽,你也看得太多了!”不想,一双大手阻拦在珍亦儒的面前不让他靠近,纳兰夙华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一丝丝的杀气从身上蔓延开来。
“啧啧,王爷如此宠爱王妃,实在是令旁人羡慕。”珍亦儒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保持了点距离,心中却是恨得牙痒痒的。“今日是表姐大婚,招待不周,还请王爷见谅。”
他俨然将苏府当成了自己的珍府,纳兰夙华却是很不给面子的冷哼一声,径直带着古雅朝着清静之地走去。
珍亦儒袖中的手已然握紧,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儒儿,切勿轻举妄动。”
然而,角落里,一抹红衣一闪而过,让纳兰夙华顿时提高了警觉。古雅敏感的察觉到身旁男子的异样,但她只是垂着眼,安静的由他扶着。
“珍家是元熙的毒瘤,不得不除。”
“雅儿……”听着她的语气,纳兰夙华便知道,古雅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他轻轻搂着她的肩膀,轻叹了口气,“交给我吧。”
古雅抬起眼来微微一笑,“夙华,万事小心。”
苏府的某个庭院里,一名黑衣人无声的落在假山之后,直到一抹红衣出现在庭院之中,假山之后的黑衣人确定四下无人才默默的出现。
红衣男子从怀中抽出了一纸信封交到那黑衣人手中,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会儿,黑衣人便化作一道阴风无声的离去。
这一幕,落在了躲藏在暗处的某个暗影眼中。
宾客席中,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来到纳兰夙华的身旁,俯来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
纳兰夙华眼中幽光一现,他的余光瞥向远处的珍家,“追!”
一道黑影快速的在树林间穿梭着,脚下生风。
“这么着急,想去哪里呢?”前方突然出现的几人让这黑衣男子顿时刹住了步伐,眼中杀气迸发,“谁?!”
几人对视了一眼,还没有给那黑衣人反应时间便蜂拥而上……
夕阳西下,苏府沉浸在一片热闹之中,火红的灯笼盏盏点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香还有嬉闹声。
苏榀悠特地让丫鬟为古雅寻了一处清静之地,不想竟是他们的新房之外。
看着那贴着喜字的窗户,古雅坐在亭中望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一身嫁衣的女子竟是跨出了房门,她的红盖头早已经被揭下,此刻正惊讶的与亭中的古雅对望着。
“六王妃……”
“表姐,良辰美景,怎么出来了?”
魏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一身嫁衣,越过一堆美丽的花丛来到古雅的身旁坐下,“在里面闷得慌。”其实是紧张得坐立不安。
看着古雅隆起的月复部,魏环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羡慕和欣慰,忽然想到了什么般,“六王妃,上次相府遇刺,我没能帮上忙,还是让相府损失惨重。”
“表姐不必放在心上,好在这次相府的损失,倒是让表姐寻得了一段好姻缘。”古雅调笑的语气让魏环不由得面上一红。
“榀悠他,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明明武功不强,却愿意为了朋友豁出性命,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魏环回忆着当时惊险的场景,心也不自觉的跟着揪起。
好在,她没有错过一个这样的男子。
这时,拱门外出现了那俊美的男子,魏环投去目光,她发现现在的纳兰夙华变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般阴冷得难以接近的模样。
他的目光只追随着自己身旁的女子,他的柔情也只属于自己身旁的女子。
“雅儿。”
纳兰夙华先是轻轻唤了一声,最后淡淡的看了魏环一眼,倒也没有因为魏环没有守在新房而感到惊讶。
他对魏环毫不顾忌,从袖中抽出了一张揉皱了的信封交到古雅的手中。
里面,用的是霍跋极少数人用的文字,越是这样,越说明这信中内容的深意。不过,这些文字可难不倒古雅,她的眼角慢慢上扬,充满了丝丝的笑意。
抬起头来与纳兰夙华深深的对视了一眼,看来,彻底绊倒珍家的时机到了。
……
霍跋内,紫竹宫内一名男子淡淡的看着那片竹林,回头望着这间她曾经住过的屋子,那张竹榻,她的睡颜不知不觉间浮上脑海,谪仙般的男子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浮现的笑意。
这里的一切,都带着她的影子。凌玉慢慢垂下了眼,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带着几分寂寥。
一声低鸣传来,凌玉忽然抬起头来,脚步匆忙的走到屋外,那只苍鹰盘旋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目标俯冲而下,缓缓拍打着翅膀落在了凌玉的肩膀上。
鹰爪上绑着一封信,凌玉迫不及待的打开来,里面,果真是那熟悉的字迹。清秀伶俐,她坐于桌前提笔轻写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信中的内容,是几句淡淡却真诚的祝福,让凌玉的心仿佛经历了一次绵绵细雨的洗礼,一下子清新开朗起来,然而,信后的内容让凌玉的表情慢慢收敛了起来。
他放下了手中的信,看着竹林上空的蓝天白云,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殿下,殿下……”瓜尔族长收到了凌玉的消息后立刻赶来,东宫娘娘突然失踪,众人猜测纷纭,谁也不知道东宫娘娘有什么打算,她将这里的一切交给了玉殿下,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交代。
凌玉看着眼前的瓜尔族长,轻轻点了点头。
“殿下,瓜尔一族能有今日,多亏了娘娘的庇护,如今瓜尔一族蒙难,微臣实在是无颜请殿下相助,可是这关系的整族的命运,微臣有愧,微臣……”然而,不等瓜尔族长说完,凌玉已经双手将他从地上扶起。
“瓜尔族长请起,此事,本殿一定会为瓜尔一族考虑。”
得了凌玉的承诺,瓜尔族长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打开,他老泪纵横正要跪下,又被凌玉拦住了。
“殿下大恩大德,微臣无以为报……”
“不,瓜尔族长,本殿确实有事情要与你商量。”凌玉的话让瓜尔族长一愣,只见那谪仙一般的面容慢慢靠近,轻声在他耳边说着……
“启禀玉殿下,珈蓝郡主求见。”
这时,银杏的声音在窗外响起,瓜尔族长安静的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凌玉随后走了出来,表情平静。
“珈蓝郡主?”凌玉看了一眼瓜尔族长离去的方向,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清幽的大厅里,美丽的女子时不时捋着自己鬓间的发丝,那精美的容颜明显是经过精心的打扮,珈蓝郡主今日显得特别的高贵清丽,她的余光时不时飘向门口,期待着男子的到来。
一身月牙色的男子如同画卷中走出来的一般,那谪仙的面容好像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得珈蓝不由得呆了,缓缓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参见殿下。”
待珈蓝反应过来时,凌玉已经坐着好一会儿了。美丽的面容上立刻浮上两片窘迫。
“珈蓝郡主这次入宫,可是有何要事?”
“殿下,臣女只是想要进宫,向殿下揭露瓜尔一族的罪行而已。”此话一出,珈蓝郡主便细细道来,事情的始末讲的如此清晰,听者惊叹。“殿下,瓜尔一族狼子野心,请殿下定夺!”
许久之后,凌玉修长的手中从茶杯上收了回来,“辛苦珈蓝郡主了,你说的,本殿一定会查个清楚。”
……
元熙宫中,御书房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门吱呀一声打开,纳兰夙华的身影已然出现在元熙皇的眼前。
“咳咳……华儿,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元熙皇的脸色有些苍白,纳兰夙华不由的轻愣了一下,“父皇,你……”
明黄色的男子深吸了口气,“父皇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弱了。”他的语气里满是惆怅,别有深意的看向眼前的男子,而纳兰夙华则垂下了眼,不予回应。
最后,只听一声轻叹,纳兰夙华从怀中抽出了一纸信封送到了元熙皇的眼前。
上面的字迹如此陌生,让元熙皇有些疑惑,然而,他的表情却在看见信封的内容之后瞬息万变。
“珍家……居然是……”
“娘娘。”珍国公安静的走到倪雅的身后,他的眼中带着压抑着的痴迷。
绝美的女子在夕阳之下缓缓回过身来,美丽的好像即将飞仙的仙子一般。“国公大人,事情办得如何了?”
她的声音依旧甜美,只是带着几分难以抗拒的命令语气。
珍国公从背后拿出了那卷画纸,倪雅的眼神一冷,伸出手去接了过来。
慢慢打开画卷,夕阳西下,画卷中的男子一身青衫,一头墨发高高竖起,眼前是一张十分出尘的脸,剑眉星目,笔挺的鼻梁,可是那眼角却带着几分沧桑之感,额头上还有一缕银色发丝。
看着画卷中的男子,倪雅的眼中爆发出无限的恨意,突然,她幽幽的笑了,这笑声冰冷的刺进了珍国公的心中。
“娘娘,你打算如何?”他不明白,为什么倪雅要自己搜来国师的真容。
对于元熙的国师,珍国公是十分的忌惮,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从国师这边下手破坏元熙的气运,可是这国师的实力深不可测,几次他派出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
“本宫,只是想要让元熙皇看清楚这江湖骗子的把戏而已。”倪雅收起了笑容,而后看着画卷中的男子轻哼了一声,“国公大人做得好,本宫回霍跋之后,定会命瓜尔一族将珍家的产业悉数奉还。”
原来娘娘都知道!珍国公脸上欣喜,可是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时,一阵骚动让敏感的倪雅眼神一冷,“什么事?!”
立刻有几名黑衣人出现在倪雅的四周将她环绕了起来。“娘娘,此地不宜久留!”
珍国公惊讶的看着倪雅身边的几名高手,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爷,老爷,不好了,府外出现了大队的御林军!六王爷将我们珍府团团包围起来了!”一名家丁慌张的闯了进来。
珍国公脸色一变,御林军?这是怎么回事?!
倪雅的眼中划过一抹幽光,珍国公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几名黑衣人带到了屋顶之上。“国公大人,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本宫还有要事要办。”
此话说完,倪雅展现出了一张绝代的笑脸,而那笑脸渐渐远去,只留下一脸错愕的珍国公。
她,就这么走了?!为什么珍国公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那个女子,竟是一点也不担心他吗?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可是,还来不及难过,一支利箭已然划破了珍国公的衣袖插到了旁边的木梁上。
火焰慢慢的燃烧着木梁,只听一声暴喝,“霍跋贼人,哪里跑!”
顷刻间,珍国公的四周已经围满了御林军,一阵狂风吹过,珍国公的玉冠被一剑削下,一头银丝随风飞扬。
“哈哈哈哈……六王爷果真有本事,居然让你查到了。”珍国公的笑声带着几分沧桑,他缓缓回过头去,看着那被众人簇拥着的男子。
纳兰夙华的手中提着软剑,剑上还带着丝丝的鲜红。
“国公大人隐藏得好,这么多年居然到现在才露出尾巴。”
珍国公袖中的手紧紧握住,但他依旧想知道,自己心思缜密,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敢问王爷,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纳兰夙华的语气中满是嘲讽,“国公大人要问,就去问大人最得意的孙子,不过恐怕大人没有这个机会了,方才,珍亦儒已经带着一干人等逃走了。”
他的意思是,你最得意的孙子跑了,却没有带上你。
珍国公一听,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突然,他哈哈一笑,“逃得好!我珍家,绝对不会在元熙毁灭!”
“哼!”纳兰夙华一个手势,御林军们纷纷上前,很快便将珍国公五花大绑押了出去。
那老人披散着头发,最后,目光却看向远处的屋顶,眼中那浓浓的不舍与痛心掩藏在一片狂风之中。
这一日,珍国公被关入天牢听候处置的消息轰动了元熙上下。没有想到一代老臣,居然是霍跋派来的奸细!
元熙皇下命,立刻派出军队将远在边疆的珍家余孽全部抓回,绝对不允许有一条漏网之鱼。
很快,珍国公几名还不知情的儿子被抓了回来,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身份早已败露,从一贯的高傲得意变成了一派颓然。
“该死!”破旧的古庙里,珍亦儒一手垂在那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封送去霍跋的信居然会被纳兰夙华拦截了!更没想到,信中的字居然有人认识!
一抹红衣出现在珍亦儒的身旁,那阴邪的男子抬起头来,语气中充满着浓郁的杀意,“我,要他死!”
阴冷潮湿的天牢里,那狼狈的男子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靠着墙壁看向唯一的窗口。
一缕阳光洒进来,空气中的灰尘清晰可见。
“丞相大人。”
门口的狱官传来的话,让珍国公的眼皮动了动。
“国公大人,好久不见。”
古淳毅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却没有预想的欣喜,有的,只是一种莫名的感叹。
“呵呵,丞相大人好有雅兴,居然还有心思来看本国公。”
珍国公的声音有些沙哑,古淳毅第一次意识到,他是一名老人。
“是国公大人隐藏得好。”
他没有想过,和自己斗了这么多年的劲敌,居然是霍跋的人。在他的印象中,霍跋人野蛮无礼,光靠蛮力就想解决一切,可是珍国公的手腕,却一点也不像霍跋的行事风格。
“嗯,本国公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识破。”他轻笑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古淳毅竟觉得,眼前的男子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意志。
“国公大人若还知道什么,只要坦白招来,本相一定会为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这才是他来的目的吧?!这个老狐狸。珍国公不屑的哼了一声,“丞相大人还是好自为之,说不定,老夫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你!”古淳毅的眼中泛起一阵愤怒,“既然国公大人执意如此,那么本相也就不拦着了!后会无期!”
他冷冷的一挥衣袖,转身离开了这阴暗的牢房。
……
相府之内,花园里一派温馨的景象。
“四姐。”连捷许久没有见过自家姐姐,高兴的迎了上来。
古雅看着眼前健康活泼的少年,“连捷,长高了不少。”从前那病弱的孩童仿佛已经是前世的事情,古雅的心中充满了感激,感激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让她能看见自己的幼弟这般健康的模样。
连捷高兴的在古雅面前耍了一套刚学的剑法,古雅的眼中满是柔和,静夫人无奈的来到她的身边,“这孩子,平日里练剑也不见他这么勤快。”
静夫人的目光落在古雅的月复部,眼中满是为人母的慈爱,“想当初,母亲怀你的时候,肚子也是这般形状。”
她的话让古雅一愣,而后轻轻抚着自己的小月复。是吗?从前的她也有这么调皮?她肚子里的小家伙,可是不安分得很。
远处,从宫中回来的古淳毅看见这一幕,脚下却是莫名的迈不出去。
亭中的一切如此温馨,让他不忍打扰,又让他心中惆怅。他即将做外祖父了,可是他的女儿,对自己依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雅儿,你爹在那里……”静夫人很快发现了远处的古淳毅,古雅的笑容缓缓的收敛,到现在,她依旧无法对古淳毅有任何亲近之感,虽然这段时间,他真的将自己的母亲和幼弟照顾得很好。
“参见六王妃。”古淳毅慢慢来到古雅的身旁,只是意思的行了下礼,古雅慢慢站了起来,“父亲不必多礼。”
父女二人的对话便到此为止,竟是没有多余的问候,相顾无言。
“老爷,为何不留雅儿在府中用了晚膳才回去?”静夫人与古淳毅站在相府之外,目送着古雅的轿子离开。
古淳毅眉头一皱,回过头来久久的看着自己身旁的妇人。
静夫人的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好似一颗石子落入了古淳毅平静的心湖,他慢慢垂下了眼,心中有种莫名的惆怅。
古雅的轿子幽幽的在街道上穿梭着,然而,却很奇怪的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道。
突然,轿子一阵摇荡,古雅顿时心生警觉,撩开轿帘看向外面陌生的风景。
“谁?!让本王妃下来!”一声冷哼,轿子竟是顺应了她的话停住。古雅下了轿子,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个死胡同里。
今日她回相府,并没有带小怜与杨柳,没想到居然这样就被盯上了。
几名黑衣人无声的出现在古雅的眼前,他们亮出了手中的兵器一步步朝着古雅靠近,“王妃不必害怕,只要乖乖随我们回去,我们自然不会伤害王妃。”
短短的时间,古雅上下的打量着眼前的几名男子,心中已经猜到对方是什么人。
她袖中隐藏着的匕首慢慢握紧,一步一步往后退着。
几名黑衣人一眼,古雅居然不肯乖乖就范,当下便互相使了个眼色,正要一拥而上,却听胡同口一声大喝,“大胆,你们要对王妃做什么?!”
立刻,一阵风从背后吹来,几名相府的侍卫很快便和这几名黑衣人颤抖在一起,一双大手牢牢的将古雅拉到身后。
“雅儿,你没事吧?”
古雅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古淳毅,“父亲?”他怎么会在这里。
古淳毅听了静夫人的话,特地赶上来想要挽留古雅留在相府中用了晚膳再走,不想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几名黑衣人见形势不妙,立刻转身消失在了巷弄之中。古淳毅阴沉着脸,一个手势,那些侍卫便撤了回来。
“保护王妃,我们回府!”
而另一头。
“王妃回来了吗?”当纳兰夙华从宫中回来时,却听说古雅回了相府,并且身旁没有小怜和杨柳照顾着,当下便着急的来到了院子。
“回王爷的话,王妃正在屋里。”
丫鬟的话让纳兰夙华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微微一笑推开了房门。那清秀的女子正坐在桌前,缓缓的冲泡着手中的茶壶。
古雅抬起头来迎上纳兰夙华的目光,微微一笑,“回来了?”
“雅儿。以后出门,还是带上杨柳吧。”
“不是还有你的暗影吗?无碍。”她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空气中泛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纳兰夙华轻叹了口气,虽说古雅的身旁有暗影保护着,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累了吗?喝口茶吧。”古雅伸出手去为纳兰夙华倒了杯茶,俊美的男子柔和一笑,便接了过来。
他的指尖无意间碰到古雅的指甲,纳兰夙华垂下眼来,眼中幽光一现。
轻叹了一口气,纳兰夙华却是将茶杯放下,古雅不由得皱了眉头,“何事叹气?”
“珍亦儒下落不明,雅儿,你说他会在哪里?”
“珍国公被俘,珍亦儒恐怕不会再露面,他定是知道你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古雅笑着,目光却时不时的落在纳兰夙华手边的茶杯上。
“哼,早晚有一日,本王会将他一并送入天牢!”纳兰夙华冷哼一声站了起来,不想一拂袖子,竟是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当下,茶水溅了一地,茶杯也碎成了几瓣。
“雅儿,可有吓到你?!”纳兰夙华立刻紧张的来到古雅的身旁。“来人,将这里打扫一下。”
古雅轻轻推开纳兰夙华扶住她的手,只是扶着肚子缓缓坐了下来。
纳兰夙华提起桌上的酒壶为她倒了杯热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喝杯茶,压压惊吧。”
古雅的目光在看见纳兰夙华手中的茶杯后顿时明亮了起来,“嗯。”她拿起了自己眼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再看向纳兰夙华,他的茶杯也已经空了。
“怎么了,笑得这般开心?”
看着那张熟悉的笑脸,纳兰夙华起身来到门旁。背过身去整理着什么东西。
古雅慢慢站了起来,看向那背影,袖中银光一现。
“没什么,只是今天心情好。”她缓缓的靠近那背影,“因为,你就是要死了!”
异象突生!古雅的声音竟是阴冷无比,她抽出了袖中的匕首朝着纳兰夙华的背影刺去,不想对方竟是早有准备,只听短兵相接的声音,纳兰夙华的手中竟是出现了另一把匕首。
古雅眼神一冷,与纳兰夙华满是杀气的目光四目相对。
“你居然还带着武器?”此刻,她的声音已经换成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柳心中惊讶,但也暗骂纳兰夙华的狡猾,他早已经打听清楚,纳兰夙华在进自己房中之前,绝对不会带任何的武器,只是没想到,这房中居然还留有一把匕首。
“哼。”纳兰夙华冷哼一声,一掌便将眼前的“女子”震开。
“哈哈哈,那又如何,喝了我的毒茶,三步之内你必死无疑!雅儿,我会替你照顾好的。”眼前的人一手丢掉了月复上的软枕,而后一把撕开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张邪魅的脸。
“你是珍亦儒身边的那个红衣。”纳兰夙华眯着眼睛,浑身杀气迸发。
“我劝你最好不要运功,否则,我的毒素扩散得越快。”他终于等到这次机会了,眼前的男子他多想亲手了结了他,不过,自己的时间不多。
“哦?本王也劝你不要运功。”
他的话让柳一愣,那语气中的狂妄让柳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只听一声大喝,柳将内力全部注入掌中的短匕,一下子便朝着纳兰夙华的心口刺去,不想,却在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顿住了动作。
“怎么,自己的毒,滋味如何?”纳兰夙华往后退了一步,只听噼里啪啦一声,柳一把扫掉了桌上的茶壶茶杯。“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的茶水里是没有毒的,只有纳兰夙华的那杯才有!
“抱歉,本王的毒茶,已经让你喝了。”俊美的男子一脸风情云淡的模样,柳只觉得月复部一阵剧烈难以忍受的绞痛,“你……为什么……”
他用来对付纳兰夙华的毒,自然是最厉害的,而且无药可解。柳恨极了纳兰夙华,又怎么会给他留有一线生机?
“雅儿有孕,又怎么会涂丹蔻?你的指甲,怕是为了掩饰淬毒的黑色,所以特地涂上的吧?”
方才那轻轻的接触,纳兰夙华便知道柳的指甲上涂了丹蔻,常年与毒接触,柳的指甲便呈现出黝黑,为了掩饰,他便涂上了正常颜色的丹蔻,不想这却成了他致命的漏洞。
“该死!”
一声怒吼,柳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夺窗而出,可是,屋顶上却是出现了数名黑衣男子,只听咻咻咻几声,无数的利箭朝着那出现的男子射去,柳只觉得胸口以前冰冷,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衣襟上的鲜红,一咬牙便拔出了刺在自己心口的长箭。
一阵阴风拂过,纳兰夙华一掌便拍在了他的后心之上。
噗地一声,柳生生喷出一口鲜血。立刻,数名黑衣人从屋顶上跃下,将柳团团包围住。
“夙华!”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拱门外响起,当古雅出现的时候,便看见了这么一幕。
古淳毅跟在她的身旁,眼中一片冰冷。
“雅儿,你没事吧?”纳兰夙华一把将古雅拥入怀中,怀中的女子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她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慢慢移向地上的那名男子。
古雅的出现,让柳的眼神瞬时一亮,然而,锥心的疼痛却折磨得他拱起了身子。
众人惊讶的看着地上的男子,原本娇小的身子在一阵诡异的咔嚓咔嚓声中慢慢改变,渐渐形成了男子正常的躯体。
“缩骨功?”难怪,他能将自己的身形缩成女子般的娇小。
“雅……儿……”地上,柳那可怖的手缓缓的指向古雅,纳兰夙华却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柳的视线。
“雅儿也是你叫的?!”
阴冷的语气,让一旁的暗影一剑刺入了柳的心口,那男子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古雅的方向,眼中满是不甘。
古雅皱着眉头,她甚至不明白,柳的执念究竟是从何而来。就因为在边城的那次相遇吗?古雅不由得觉得可笑。
他说自己和他是同一类人,可是看着地上那具身体,古雅的心中厌恶无比,不,他们绝对不是同一类人。
而另一头。
珍亦儒只觉得心口一痛,“柳,失手了?!”
怎么会?!纳兰夙华居然能敌得过他的毒?!珍亦儒剧烈的喘息着,失去的柳,他就失去了一条得意的臂膀。
如今,珍国公和他的父亲叔叔们都在元熙的天牢里,珍亦儒的心中竟是生起一阵恐惧,他总觉得自己被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向一张巨大的口等着他送上门去。
“不行!”
阴邪的男子突然站了起来,现在,唯一能帮助他的,就是那个被祖父藏起来的霍跋妖妃!是的,他们珍家一直都在为那妖妃做事,如今珍家有难,她一定会帮助自己的!
想到这,男子已然化成了一道阴风。
乔装成农夫的朝天宇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他早已经将亲人安顿好,只是听说珍国公已经被押入天牢,得了这个消息的他兴奋不已。
王爷终于做到了!如今定是关键时刻,朝天宇便忍不住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再次来到了京都。
然而,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朝天宇一眼便认出,那是珍亦儒!
心中顿时警觉,他那匆忙的模样,这是要去哪?朝天宇的心中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先去向纳兰夙华的暗影们通风报信一下,然而思索之间,珍亦儒已经消失不见。
“糟了!”
朝天宇暗骂了下自己,便再次跟了上去。
“娘娘,我知道你在这里,娘娘……”小溪旁的竹林里,男子焦急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清幽之地。
“娘娘,我珍家世代为霍跋出力,如今珍家有难,还请娘娘相助!”
珍亦儒从未觉得这般的无助,任他怎么喊,四周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该死!”他恨恨的一脚踢开脚边的石子落入了溪水之中,难道,他真的就要一无所有?!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这时,身后传来细细的脚步声,珍亦儒的眼中立刻升起一阵希望,“娘娘!”
果真,转身之际,那身穿白色纱裙的女子便出现在眼前。
倪雅淡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只见他突然朝着自己跪了下来,“娘娘,祖父被押入天牢,请娘娘念在祖父衷心为娘娘办事的份上,助我珍家一臂之力!”
“国公大人被押入天牢了?”倪雅的语气带着一丝惊讶。
“是啊,六王爷卑鄙无耻,是他使计让我珍家一干人等落入天牢,请娘娘伸以援手,我珍家定当世代侍奉娘娘左右!”
珍亦儒此刻的心恨极了,他从来没有如此低声下气过,可是他知道,这是他翻身的唯一希望。
“哈哈哈哈,没想到,珍大人也有今日啊。”这时,一个久违的声音让珍亦儒浑身一僵,他回过头去看着那从林中缓缓走出来的男子。
“五皇子?!”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能让珍大人如此低声下气的哀求,娘娘可是第一人啊。”纳兰烨的语气里满是讽刺,他轻蔑的看着地上的男子,珍亦儒顿时大怒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娘娘。既然棋子已经没有用了,不如,弃了吧?”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
只听咻的一声,珍亦儒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缓缓低下头来,看着月复部上的那把带血的利剑,“你……”
他的身后,是一名黑衣高手。
黑衣人人缓缓的拔出珍亦儒身体里的长剑,便抽出了一块手帕嫌弃的抹去了剑上的鲜红。
“娘娘……”珍亦儒简直不敢相信,倪雅居然会这般对他。“我们珍家……”
“本宫的手中,不止珍家一颗棋子。”倪雅的话,让珍亦儒的心沉到了谷底。“而且,本宫最恨的,便是没有能力之人。”
绝美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她可不是从前的倪雅,会顾忌旧情。现在,她只知道,什么人对自己有用,什么人没有用。
她不会浪费一点心思,在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人身上。
纳兰烨一声大笑,提着剑来到珍亦儒的眼前,一手抓起了他头顶的长发。“珍大人,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啊。”
他讽刺的重复了一句,珍亦儒的眼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无尽的杀意,只见银光一闪,纳兰烨立刻倒退了几步,他捂着自己流着鲜血的手掌,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将死之人。
“你!”
“哼,五皇子手段了得,但是别忘了,我们珍家会有今日,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说罢,珍亦儒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一跃消失在了树林里。
“不必追了,没有人能从本宫的暗影手中活着离开。”
倪雅的话,让纳兰烨停下了脚步。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伤,“事情准备好了吗?”
纳兰烨眼中一闪,“是!”
绝美的女子幽幽一笑,“那么,就给本宫看看你的能力。”
“谁在那里?!”突然,纳兰烨一声冷喝,立刻有道银光从他的袖口飞出,树林的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纳兰烨一个跃身落在放在那人的落脚地,地上俨然留着几滴鲜红。
那熟悉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纳兰烨的视线之中,俊美的面容顿时一冷,是他?他倒是有胆子回来!
六王府内,一把匕首笔直的从窗户飞了进来,扎在了古雅的床头上。
“谁?!”
杨柳心生警觉,她望了一眼无人的窗外,立刻将床头上的匕首取下,上面还扎着一张纸条。
熟悉的字迹,让杨柳心中一痛,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不想在看见他的字之后,心中依旧惊涛骇浪。
他回来了?!
“怎么回事?”正好在不远处的纳兰夙华听见了杨柳的声音立刻冲了进来,他接过了那张纸条一看,脸色顿时阴冷。
犀利的目光射向窗外,朝天宇,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肯露面?!
树林里,男子背靠着树干坐下,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角包扎着伤口。他方才在王妃的屋外徘徊了许久,原本应该早点离开,可是当看见那熟悉的背影,他的脚下却迈不动路了。
她瘦了,是因为自己吗?朝天宇的心中剧痛,想起朝天成将杨柳的话带给自己,她说,如自己所愿。
她是恨自己的吧?!朝天宇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哥!”这时,一阵焦急的声音传来,朝天宇心中一惊看向来人,“天成,你怎么在这里!”他不是留在父亲母亲身边吗?!
朝天成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手中的剑还沾染着刺目的鲜红。“哥,他们,他们抓走了……”
“抓走了谁?!”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那玄服男子已然出现在朝天宇的眼前。
“王爷……”他的嘴唇有些发抖,心虚的低下头来不敢与纳兰夙华对视。他之所以偷偷模模的回王府,就是因为没有那个勇气再面对纳兰夙华,他知道,自己辜负了王爷的信任和苦心。
朝天成有些犹豫,可是现在时间紧迫,“哥,是我没用,让他们找到了我们的藏身之地,父亲和母亲,已经被他们抓走了!”
“什么?!”朝天宇心中一惊,他的身子晃了晃,却是不敢再看纳兰夙华一眼。
他知道,一定是自己偷听了五皇子与那妖妃的对话,才让五皇子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所,是他,害了自己的父母!
“嫂子!”朝天成一声惊呼,让朝天宇不由得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了出现在纳兰夙华身后的杨柳。
他微微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纳兰夙华拿起手中的信件,“怎么,你就打算留下这东西然后再次消失吗?”他恨恨的看向那受伤的男子,朝天宇,他怎么对得起自己对他的信任和栽培!
“本王要的不是一个懦夫,本王的属下,一定要有担当!”
“王爷!”熟悉的话语,让朝天宇的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候的王爷,年轻张狂,可是他的话却被士兵们深深的信服着。
那时候的自己,也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兵,每每看着那在战场上驰聘的男子,他的心中便升起一股熊熊火焰,总有一天,他要站在王爷的身边,与他一起联手杀敌!
一旁的朝天成看着自己哥哥那沉思的表情,他知道,哥哥的心中有多么的痛苦。“王爷,不要怪我哥,我哥也是逼不得已,如果我再有能力一点,哥哥也不会这么累。”
一双手紧紧的扣住了朝天成的肩膀,“天成,什么也不用说了。”
在王爷的面前,只有失败,没有失败的理由。
他颓然的放下了手,提起了扎在地上的长剑,“我们走吧。”他的父母,还在那个人的手中。
“怎么,你就打算这么走了?”纳兰夙华阴冷的声音,让朝天宇顿时停住了脚步。
他回过身来对着纳兰夙华紧紧的抱拳,“王爷,天宇犯的错,等救出了父母,一定会回来向王爷负荆请罪。”如果,他还有那个命的话,纳兰烨的手段他知道,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轻易离开。
“呵,本王从来不知道,你居然是一个这么没有责任的人。”
朝天宇难以置信的抬头,纳兰夙华握着手中的信件,“既然知道五皇子与妖妃勾结,你就打算留下这么一句话,来弥补你犯的错?本王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的行动!”
跟在纳兰夙华身边多年,朝天宇立刻明白了纳兰夙华的意思,王爷居然,没有放弃自己?!
“王爷,可是天宇,背叛了……”
纳兰夙华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当初你那么决定了,就应该知道以后的下场,不过本王不打算这么便宜你,本王要的,是你下半生彻底的忠诚!”
朝天成哪怕愚钝,此刻也明白了六王爷的意思,“哥!”他高兴的拉了拉有些呆愣的朝天宇,他一直知道自己哥哥内心的挣扎。
明明想要留在王爷的身边,却一直在意着背叛一事。那哪里算什么背叛啊!他一直觉得哥哥有点死脑筋。
“我……”
“怎么,不愿意继续跟在本王身边?”纳兰夙华声音一愣,朝天宇条件反射的连连摇头,“不是的王爷,天宇只是愧疚……”
“你该愧疚的,不是对本王。”纳兰夙华轻轻挥了下衣袖,从杨柳的身边走过,他微微顿了下脚步,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便大步离开了朝天宇的视线。
“哥,你和大嫂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哦?我先走了!王爷,等等我……”
树林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独臂的女子,还有受了伤的男子。
朝天宇看着那张日夜压抑着思念的小脸,可是太多太多的话,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杨柳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她的手有些颤抖,只是紧紧的盯着朝天宇的脸,最后,目光移到他那还冒着鲜红的伤口。
女子的脚步动了动,朝天宇心中一震,不想,杨柳却是缓缓转身,一句话也没有说。
“柳儿……”轻轻的一声呼唤,让杨柳原本垂下来的双眸顿时睁开,眼底一片凌厉。
翁的一声,右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突然一个转身,长剑笔直的朝着朝天宇刺了过去,只听一声闷哼,那男子竟是连闪都不闪,杨柳的剑,就扎进了朝天宇的心口。
“你……”为什么不躲!
“柳儿,是我对不起你,你想杀,就杀吧。”朝天宇的嘴角扬起一丝苦涩,他明白杨柳心中的痛,可是他也无可奈何。
原谅他,不忍心让她跟着自己一起亡命天涯。
鲜血潺潺的从心口往外冒着,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差点就尖叫了出来。
“闭嘴!嫂子一定不会杀我哥的!”朝天成紧紧的捂住了小怜的口,他方才也打算躲在这里偷看一下局势,不想这个丫头也跟了出来。
小怜狠狠的瞪了一眼身旁的男子,最后担忧的目光落向远处的两人。
杨柳只觉得手臂僵硬,看着那流出来的鲜血,就好像是从她的心口流出来的一般。他疼,她比他更疼。
“柳儿……”
“住嘴!”杨柳只觉得自己面临崩溃的边缘,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要为了这个男人伤心,可是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既然有勇气被自己一剑杀死,为什么没有勇气面对自己,说个明白?!
“你,从来都不信任我,对不对?”杨柳低垂着眼,语气从未有过的低落。
朝天宇只觉得话哽在吼间,他不是不信任她,只是,觉得她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我以为,你我之间的默契,从来都不需要言语。”杨柳慢慢收起了长剑,她的语气渐渐平淡,缓缓转身,朝天宇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心中那平静的心湖激起了惊涛骇浪。
几乎想也没想,他伸出手去拉过那女子的右臂,将她牢牢的圈在了怀里,“对不起……”
太多话,此刻也显得苍白无力。
……
“哼,早这样多好,让杨姐姐伤心了这么久!”回到王府的小怜时不时瞪向一旁的朝天成,对方则是一脸的愤怒,让嫂子伤心的是他哥,又不是他自己!这个丫头真是蛮不讲理。
听着两人的吵闹声,古雅慢慢抚着自己的肚子出现在屋外,她的目光落在小怜的身后,杨柳还没有回来,她心中了然。
“王妃,王爷呢?”小怜有些疑惑,而古雅则淡淡的看了一眼一身狼狈的朝天成,对方不好意思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王妃,失礼了。”
古雅微微一笑,“暗影已经找到令尊的下落,夙华命人去营救,朝公子不必担心。”
朝天成顿时张大了嘴边,“真,真的?!”
王爷居然不计前嫌,还帮助他们找到了父母?!朝天成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哥哥会对六王爷如此的衷心。
王爷并不是传闻所说的那般冷酷,相比之下,这才是真性情啊!
然而,那封信古雅也看过了,让她担心的不是别的,正是纳兰烨与东宫娘娘合作的事情。
这个东宫,并不简单。
脑海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女人最执着的事情是什么?!古雅此刻,似乎明白了东宫娘娘为什么要离开霍跋回到元熙的原因了。
元熙宫中,寝殿里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刘公公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汤汁走了进去,“皇上,该喝药了。”
宫女将元熙皇小心翼翼的扶起,刘公公亲自伺候着,为元熙皇喝药。热药汁缓缓入喉,温暖了他有些虚弱的胃,元熙皇顿时觉得身子暖和了许多。
他缓缓的挥了挥手,宫女和刘公公便安静的退了下去。
昏暗的寝殿内,一片安静。
无声的人影出现在龙榻旁,看着那明黄色的身影,眼中久久的定格住。
他的眉目依旧没变,便的,是他的发丝,还有眼角岁月的痕迹。
“咳咳咳……”睡梦之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龙榻上的人影并没有动。
元熙皇只觉得阴风阵阵,他突然惊喜坐了起来,捂着自己有些疼痛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谁?!”
敏感的帝王立刻转过头去,榻旁的人影让他心中一惊,然而,在那许久未见的面容清晰的呈现在眼前时,元熙皇大惊,立刻从龙榻上下来。
“国师大人!”
“皇上,许久未见了。”国师微微扬起了笑容,元熙皇惶恐不已,“国师大人怎么出山了?!”
距离上一次看见国师,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了,那时候,华儿刚刚出生,国师便为他算了一卦。
“元熙即将变天,本国师是时候该出来了。”
变天?!这是什么意思?!
次日,朝堂之上出现了一名陌生的男子,他站在元熙皇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台下的大臣们。
纳兰夙华一眼便认出,眼前的男子正是那时候自己与古雅所见的国师,只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纳兰夙华的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启禀皇上,霍跋易主,新任的霍跋王择日将会前来元熙,与皇上商议两国友好邦交。”
此话一出,台上一片兴奋的讨论声。
众人皆知,就在前几日,霍跋王驾崩,由那神秘的玉殿下登上王位,还担心霍跋铁蹄的大臣们一下子便安下心来,看来这信任的霍跋王,并不像前任那般热衷于战争。
这对于两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元熙皇微微笑了笑,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国师,见对方并没有说话,便转而看向自己的六子。他的眼中满是矛盾,不过最后,都深埋在心里。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皇上,该喝药了。”御书房里,刘公公默默的端上那碗汤汁,元熙皇看也没看,端起来便一饮而尽。
国师来了之后,他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这让元熙皇心中的狐疑消去了不少,只是国师的话让他有些犹豫。
他说,纳兰夙华并不是命定天子,这元熙江山的继承人,另有他人。
到底是谁呢?如今他的几个儿子,纳兰齐还在牢狱里,他是断不会将皇位传于此人。而三皇子……有待考究,七皇子和八皇子年纪又还不够,到底是谁呢?
而另一头,冷宫之中,虚弱的妇人无力的躺在病床之上,宫中竟是没有半个服侍的人。
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床榻旁,纳兰烨看着那张虚弱的面容,轻皱的眉头泄露了他此刻矛盾的内心。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软弱的母妃会为了自己,再一次出现在众人讽刺的眼神中。
纳兰烨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容,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放在梅妃的额头上,顿时,一阵怒火吞噬了他的心。
怎么这么烫!居然还没有一个人在旁边照顾着。这座皇宫果真冰冷残酷!
当初自己得势的时候,那些人拼了命的来巴结自己,如今,却这样对待他的母妃!
纳兰烨深吸了口气,听着梅妃虚弱的呼吸,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起来,他弯下腰来将瘦弱的妇人抱起,消失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冷宫之中。
几日来,元熙皇的精神越发的好,早朝之上精神奕奕的模样让大臣们放下心来,没有人知道,这是黎明前的平静。
霍跋新任的王带着无数的珍宝前来元熙,朝堂之上,当众人看见凌玉的脸后,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医圣吗?怎么变成霍跋的王了?!
没有人给他们任何的解释,只有纳兰夙华,依旧是那般镇定的模样,好像他早就知道了一般。
元熙皇特地举办了宫宴款待霍跋王,莺歌燕舞,果香飘逸,没有人注意到,这繁华的背后,阴谋的脚步正在步步紧逼。
元熙皇的宫中,刘公公在外面催促着,“皇上,宴会已经开始了,请皇上移驾梅林广场。”
“知道了,下去吧。”里头,传来元熙皇慵懒的声音。
他躺在自己的龙榻上,一手拿着烟斗,吞云吐雾。
凌玉在宫人的带领下,不知为何却走到了元熙皇的寝宫之外,一抹熟悉的身影让他顿时皱了眉头,当下也顾不得心中的疑惑便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凌玉一眼便看见了那一脸享受的元熙皇,他手中的烟斗如此熟悉。
“皇上!”一声冷喝,元熙皇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见凌玉那张谪仙一般的面孔后,不知为何,脑海里竟然浮现了一张多年以前被他深埋在心里的面孔。
“雅儿,你,你回来了……”
他颤抖的直起身子,惊喜的看着凌玉。
寝殿之外,国师停住了脚步,嘴角扬起了一丝冷笑。雅儿?原来他还记得这个名字。
“皇上,这烟草,是谁给你的?”凌玉却是压下心中这种古怪的感觉,一把夺过了元熙皇手中的烟斗。
烟草?“是,是国师啊?!”
“皇上……”一个身影出现在寝殿之内,元熙皇和凌玉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了那缓缓走进来的男子。
他的额头上,留着一缕银丝。
“皇上,还记得老夫说的,六王爷并不是命定天子吗?”他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让凌玉顿时皱了眉头,因为他注意到,眼前的男子方才对自己那奇怪的眼神。
“是,朕还记得……”
国师满意的点了点头,“方才老夫夜观星象,如今帝星已现,还请皇上拟定诏书,退位吧!”
退位?“这,不是华儿,那是谁?”
国师微微一笑,“此人,就在你眼前。”他的手,指向一旁的凌玉,对方和元熙皇皆是一愣。
“这,国师可是说笑,这位是霍跋的王啊!”此刻的元熙皇总算清醒,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凌玉,可是国师的话,他又不能忤逆。
“你到底是谁?!”此刻的凌玉并没有元熙皇的顾忌,他往前跨了一步,好像想要从那人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哪知道,国师竟是从袖中抽出了一支卷轴丢在元熙皇的脚边,语气阴冷,“皇上,拟定诏书吧!”
“国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元熙皇忽的一声站了起来,不知为何,脚下却是突然无力,他身子一晃,立刻被一旁的凌玉扶住了。
“他不是国师!”
不是?!元熙皇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头脑也越发的迷糊了起来。
“医圣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忘记了此刻的凌玉,已经是霍跋新任的王。
元熙皇的寝殿之外,一片安静,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不寻常的一切。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国师缓缓抬起头来,深深的叹了口气,突然,寝殿之外狂风大作,一抹神奇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他的模样,居然是另一位国师!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对视着,不同的,却是他们的目光。
“你是谁?为何要冒充老夫的名义,在元熙皇身边妖言惑众?”眼前的男子语气虽然严厉,可是眉眼之间,却带着玩笑般的弧度,他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衣衫飘飘,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出现的。
深不可测的武功!凌玉顿时警觉的扶着元熙皇往后退了几步。
“国师?你终于出来了。”此刻,另一个国师已经毫不掩饰,他只是轻轻笑了笑,在元熙皇惊讶的目光中,缓缓摘去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一张与凌玉十分相似的脸,出现在元熙皇的眼前。凌玉分明感觉到,元熙皇身子剧烈一颤,“雅儿……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别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倪雅狠狠喝道,她看元熙皇的眼神,充满的憎恶。
国师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似乎已经明白对方的用意。
“皇上,拟定诏书吧!”倪雅一脚将地上的卷轴踢到元熙皇的脚边,而凌玉,此刻正用一种矛盾的眼神看着他的生母。
他似乎察觉到,这其中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雅儿,对不起,这皇位,是华儿的。”元熙皇还存有一丝理智,他痛心的捂住胸口,鼻间一阵热流。
凌玉一手搭在他的脉搏上,当下便冷了眼色,“你居然让皇上吃了那种药!”
“玉儿,你这是什么语气?”倪雅轻皱了眉头,将一切的不满转移给了一旁身子越发颤抖的元熙皇身上。
“皇上,纳兰夙华是你的儿子,可玉儿也是你的儿子,为什么这元熙的江山,就不能给玉儿呢?难道,你当初所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此话一出,寝殿之内陷入一片寂静。
元熙皇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身旁扶着自己的年轻男子,医圣,是自己的儿子?!
“倪雅,切勿一错再错。”国师淡淡的开了口,他的目光轻轻一扫倪雅那张愤怒的脸,似乎这一切早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说什么?”凌玉此刻再也维持不了自己平静的内心,过往的一切串联在脑海中,母妃对他矛盾的感情,将他困在紫竹宫内不让旁人接近,给他灌输思想,让他憎恨元熙憎恨霍跋,这一切,如果方才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就有迹可循了。
可是任他如何的理智,凌玉终究受到了打击。
活了这么久,却在今日,他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而他,居然和六王爷,是兄弟?!
“你住嘴!国师?呵呵,笑话,你不过是和当年的道士一样,妖言惑众!不,你比他更可恨!你不是占星卜卦最擅长吗,怎么,难道你也认为我是元熙的祸水吗?!为什么当初那个道士要将我这个祸水引向霍跋的时候,你没有站出来呢?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你指使的?!”一句一句的质问,将倪雅隐藏在心中多年的怨恨全数发泄了出来。
是的,她恨元熙皇,也恨国师!说她是祸水?那她就成全他们,这元熙的江山,她要定了!
“皇上,下旨吧!你曾经说过,要把这元熙的江山给我们的孩子,如今我们的孩子就在你的眼前,怎么,你又要食言吗?”
她的话让元熙皇心中一痛,往事历历在目。可是,从前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今的他,是元熙的帝王,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元熙百姓的安定。
“雅儿,我,我不可以……”
“这元熙的江山,不属于你儿子。”国师的话让倪雅越发的痛恨起来,她突然冲到元熙皇的龙榻旁,一把拔出了挂在上面的宝剑,笔直的刺向一旁的国师。
“雅儿,不要啊!”元熙皇大惊,而凌玉,更是一脸惊讶的看着那丝毫不躲闪的国师。
然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倪雅的剑穿透了国师的身体,可是对方却好像是一团空气一般,没有鲜血,也没有阻碍。
“你……”倪雅不敢相信,眼前这如此真实的男子,居然只是一个幻影。
“倪雅,老夫的真身不在这里,你伤不了我的。”国师依旧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元熙皇终于松了一口气,当初他正是惊讶,为何国师能下九峰山,他曾经和自己说过,为了修道,他一辈子都无法踏出九峰山半步。
“哼,不是真人最好,我倒是要让你看看,这江山,我儿子坐不坐得!”她转身死死的盯着元熙皇,“皇上,下旨吧。当初我怀了玉儿,你却将我送去了霍跋,你可知道,为了推迟玉儿的出生,我冒着一尸两命的风险吃了那迟春丸,好在上天眷顾,儿子我也给你生了,现在,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癫狂,元熙皇望着那张被自己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绝美容颜,最后痛苦的闭上了眼,“雅儿,朕不能……”
“不能?!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还有拒绝的余地吗?!告诉你吧,这宫中已经安插进了我的人,这几日来你吃的药,全部是我一手搭配的!是不是觉得此刻浑身无力发冷?呵呵,连玉儿都解不了的药,如果你想多活几日,就给我下旨!”
这疯狂的女子,已经与元熙皇记忆中那美好的女子判若两人,他痛苦的同时,却也带着深深的内疚。是啊,一个怀了身孕的女子如何在霍跋的后宫中生存,元熙皇不敢想象,他更是不会责怪倪雅的改变,那样的环境,那样的遭遇,恐怕任谁,也无法不心生怨恨吧。
“够了!”突然,谪仙般的男子一声冷喝,他站了起来挡在了元熙皇的面前,直直的看向眼前的女子。
“母妃,这元熙的江山,我是不会要的。还有,这霍跋的江山,也不是我要的!”
“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母妃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今天,我们就可以拿走本该属于我们母子的一切!”
“倪雅,你执念太深,你想要的,不一定是你孩子想要的。”国师忽的一下便飘到了门外,他对着空气一声轻叹,“这里,便交由你们了,老夫的时辰不多。”
“妖道,你别走!”倪雅见他要走,立刻握着那宝剑冲了上去,不想,眼前居然出现了另一个人。
火光电石之间,倪雅只觉得月复部一痛,她难以置信的低下头来看着那插在自己月复部的匕首,“你……出卖我……”
“雅儿!”元熙皇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竟是冲上前去一掌拍开了纳兰烨,他搂着倪雅的身子跌坐到了地上,“雅儿,你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不要……碰我!你,走!”
纳兰烨阴冷的看着眼前的男女,“你不是答应过,这元熙的江山,是我的,父皇的命,是你的吗?没想到,你居然想要让自己的儿子来坐这个皇位!”
他的话让元熙皇暮然抬起头来,“你……逆子!”
“父皇,你看,这么多人要你的命,儿臣也是没有办法啊。”纳兰烨笑了笑,如今,元熙皇寝殿的四周,都已经安插了他的人,没有人会进来,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再看元熙皇一眼,而是走到凌玉的身边拾起地上的卷轴,“父皇,下旨吧,你老了,是该退位了。这元熙的江山,儿臣一定会帮你治理好的。”
“你妄想!”元熙皇一手握着倪雅的伤口,一边冰冷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这元熙的江山,还轮不到你来治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纳兰烨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的暗影呢?为什么没有通报一声。
纳兰夙华踏着清风,出现在纳兰烨的面前。
“启禀王爷,外面的叛军已经统统绞杀!”朝天宇进来禀报,他抬起头来恨恨的瞪了纳兰烨一眼,便默默的退了下去。
“不可能!刘公公呢?!”他早已经收买了刘公公,他的人不可能会被发现!
“刘公公?他是朕的心月复,真的能为你所用吗?”元熙皇的话,让纳兰烨如坠冰窖,“你,你们设计我?!”
“不,只是你的自大,害了你。”纳兰夙华没有再看他一眼,他拔出了腰间的软剑,一步一步朝着纳兰烨靠近。
“想抓我?!哼。”此刻的纳兰烨没有了往日儒雅的模样,他的脸变得越发的狰狞,一个跃身便冲破了窗户逃了出去。
“追!”
这一边,是热闹非凡的宴会,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香,而另一边,却是生死存亡的争分夺秒。
阁楼上,古雅看着真龙天梯上出现的男子,看着那长长的天梯,只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时候。
“王妃,是五皇子!”杨柳出现在古雅的身后,只听淡淡的声音传来,“按计划行事。”
早在梅妃失踪,古雅便知道,纳兰烨已经藏身在元熙皇宫的某个角落,为了这一日,她等了许久,足足有一辈子那么长,那么这一次,她又怎么能给他机会,让他再次逃走呢?
纳兰烨一路飞奔,却在真龙天梯上,被纳兰夙华的暗影团团围住。
他顿时停住了脚步一咬牙,这时,一道清丽的身影出现了他的眼前。阁楼上,那个女子阴冷的目光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是她手中的猎物一般。
“古雅……”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立刻回想起与古雅相遇的一切,这个女子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成了死敌一般,而如今……
一排弓箭手出现在古雅的身后,她的脸上荡起了丝丝微笑。
“纳兰烨,好久不见。”在这真龙天梯上,隔了一个世。
“是你?!”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疑问,“为什么,你总是抓着我不放!”是的,他知道,古雅就像一缕冤魂一般处处与他作对!当初她拒绝自己,甚至每一个行动,都针对着自己,纳兰烨始终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纳兰夙华从另一旁赶到,他抬头望向阁楼上的女子,对着一旁的杨柳吩咐道,“照顾好王妃。”
“是!”
“纳兰烨,你已经走投无路了,束手就擒吧。”风中带着纳兰夙华冰冷的语气,纳兰烨看着真龙天梯下整队的士兵,再看看自己的身后,纳兰夙华的暗影,一种绝望的愤怒油然而生。
“纳兰夙华,你以为,你赢了吗?!”突然,他将手中的长剑掷了出去,目标,是阁楼上的古雅。
“放箭!”
箭雨如同巨大的网一般朝着真龙天梯上的男子飞去,而纳兰烨的剑,还未到古雅的眼前,就已经被杨柳一剑阻拦。
时间仿佛就在此刻定格,古雅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在箭雨之下变得苍白,他的身上,插着数支冰冷的长剑,惯性将纳兰烨推了出去,从那高高的真龙天梯上,男子如绝望的风筝一般,随着那冷酷的箭雨落了下去。
他的眼中,带着绝望和苍白,还有无尽的怨恨。古雅仿佛从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华丽的宫乐响起,掩藏了这里冰冷的一切。
当古雅他们回到元熙皇的寝殿时,就只剩下那呆坐在地上的中年男子。
“她,恨朕……”元熙皇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寝殿里,早已经没有了凌玉和倪雅的身影。
一夜之间,元熙皇宫遭遇了一场难以想象的变革。
三皇子纳兰宸不知所踪,据宫人的禀告,当晚看见了一名额头上留着白发的男子与三皇子说了些什么,那是宫人看见纳兰宸的最后一面。
而霍跋新任的王,还未出席宴会,就消失在元熙的皇宫中,元熙皇对此只字不提。
次日,元熙皇没有来上早朝,只有刘公公揣着一卷圣旨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元熙皇退位,宣布由六王爷纳兰夙华继承皇位,这一道旨意,似乎是众望所归。然而,让人吃惊的却是,那一日,六王爷也未出席早朝,六王府里只剩下一干下人,连六王妃也不知去向。
马车之内,俊美的男子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一手在她隆起的月复部上轻轻的抚着。
“雅儿,父皇那日,与你说了什么?”
凌玉和倪雅失踪的那晚,纳兰夙华被阻隔在寝殿之外,元熙皇特地召了古雅进去,至于说了什么,一直是个谜。
怀中的女子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了一块明黄色的手帕。
“皇上送了份礼物,给我们的孩儿。”
礼物?纳兰夙华疑惑的打开那块手帕,里面,是一块翠绿色的印章,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龙。
玉玺?!
是的,元熙皇将玉玺交给了古雅,就如同上一世。抚着那温润的玉身,古雅感叹着,有的时候,命运真的缠绕着一个人的一生。这玉玺经过了一个轮回,竟依旧辗转反侧到了她的手中。
“夙华,现在元熙朝堂之上,应该乱成一团了吧?”古雅的话带着深意。
纳兰夙华却是冷冷的将那玉玺置于一边,“无碍,是时候让那群光说不做的大臣们贡献自己的一份力了。”他早已经打算卸掉自己身上的包袱,特别是在如今的时刻,他只是想要安静的陪在古雅的身边,看着他们的孩子出世。
“其实,只要你愿意……”
然而,话未说完,纳兰夙华就将古雅的嘴牢牢的堵住,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她自己愿不愿意。
“雅儿,知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吗?边城,那里如今已经越发的繁荣富饶,正适合你我隐居,我们的孩子会在那里无忧无虑的长大,没有争斗没有阴谋。”
“那朝中的事务……”
纳兰夙华幽幽一笑,“为夫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元熙皇宫内,纳兰明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治国策,一声哀嚎响彻云霄,“天啊,这要看到何时啊?!”
一旁,德妃与七皇子纳兰辉对视了一眼,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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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包括:纳兰宸的去向,医圣凌玉的结局,红衣柳的一生,珍亦儒是不是真的死了,古雅与纳兰夙华的幸福,宝宝的降生,还有一系列的幸福生活!
亲们,等偶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