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太上皇的脸上竟是写满了落魄,那表情让他一下子显得沧桑了许多。他长叹了一口气坐了回去,好像天快要塌下来了一般。
在他的肩膀上,古雅竟是看到了一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责任。虽说当年,元熙皇为了得到这个皇位用的手段并不光彩,可是生在帝王家,并不是你没有野心,就能平安富贵。
人心永远是最难以捉模也最残酷的,谁知道当年若是元熙皇没有争得这个皇位,他的性命还在不在,这是个未知数。
古雅从纳兰夙华的手中抽回了手,对着他使了个放心的眼神,大殿之内便只剩下她与太上皇两个人。
“你,还是不肯放开华儿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愠怒。
古雅微垂着眼,随后往前窗外那片湛蓝的天空。
“你忘记了那日朕所说的?难道朕那么求你了,你还是不愿意为了元熙的江山社稷……”
“为何太上皇如此执着,一定要让夙华继承这个江山?”古雅淡淡的话语打断了他,只见那张沧桑的面容微微一愣,“因为国师说,若没有华儿,元熙必亡。”
“可是,夙华还在元熙,不是么?”古雅微微一笑,从袖中抽出了一叠纸张,“这是八殿下的功课,太上皇有许久,没有检查过了吧?”
明儿的?太上皇疑惑的接过那叠所谓的功课,他知道这两年,纳兰夙华将一切的事务交给了七皇子与八皇子,只以为他是为了逃避责任过那闲云野鹤的日子,于是权利几乎都在太上皇的手中,只是每每有新的对策,都必须经过他的允许方能下旨。
看着这刚劲有力的字体,太上皇只觉得有些陌生,印象之中,明儿的字总是歪歪扭扭的,看了便叫人生气,而且一提到功课,他便叫苦不迭,让太上皇对他渐渐失去了信心,便听之任之。
只是没想到,时间,真的能让一个人变化得如此之快。
太上皇的心中有了几分期待,他一页一页的翻过去,目光变得更加的不敢相信。
“这些,都是明儿的主意?!”
古雅笑了笑,“八殿下聪颖过人,只是玩心未泯。太上皇也看得出来,对于臣妾所出的题目,八殿下皆有自己独特的看法,虽不能说完美,但也是出类拔萃。”
这两年,古雅并不是只专心于与纳兰夙华的幸福日子,每隔一段时间,她便会将自己在民间所看见的种种问题书信给远在宫中的纳兰明,这个年轻的少年,想法十分独特,古雅过目之后觉得纳兰明的对策十有**都是可行的。
美玉也需要雕琢,纳兰明的性子古雅明白,只是她现在才想到,没有谁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百姓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肯在这江山上花心思的掌权者。
听了她的话,太上皇抬起头来,“你,想让明儿来坐那个位置?”
不想,眼前的女子却是慢慢低下头来,一脸幸福的看着自己还未隆起的月复部。“今年冬日,慈儿又有伴了,我们会留在元熙,这段日子一定让八殿下学点真正的本事。”
她的话让太上皇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说到纳兰慈,他的表情有了一丝动容,“这宫中,是越发的冷清了……”那意味深长的话语让古雅了然一笑,“慈儿皮的很,太上皇可不要怪罪。”
太上皇长叹了一口气,古雅微微行了一礼慢慢转身,“国玺,臣妾代夙华先收着,等到八殿下能独挡一面时便完整归还。”
……
次日,刘公公在满朝文武面前颁布了两年来太上皇的第一份旨意。封六王爷为摄政王,六王妃为元熙第一王妃,辅助未来储君,储君人选由摄政王及王妃选出。
顷刻间,满朝文武一片议论声。摄政王?这可是元熙从未有过的先例!
后宫之中,越发俊美的少年有些踌躇的站在德妃的宫外,直到一名嬷嬷从门内探出头来,“八殿下,娘娘说殿下还要在院中站多久?”
纳兰明脸上一红,母妃居然知道?当下便咳嗽了一声撩开衣袖推门进去。
美丽的妇人一脸带笑的坐在椅上,看向来人时慈爱的摇了摇头,“怎么,和你七皇兄闹别扭了?”
纳兰明一愣,却是讪讪的笑了笑,“母妃,没有……”
“哦?那你七皇兄怎么说,近来你总是躲着他?”德妃看着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心中有愧疚也有疼惜。
她从前,确实犯了错误,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心中的嫉妒早已经被无声的岁月消磨殆尽。其实德妃一直都知道,后宫内没有一个女人能永远独占皇上,当初她愤怒,她嫉妒,现在想来,更多的是对于自己身旁的心月复背叛而觉得不甘吧?
纳兰明的母妃从小便是她身边的丫鬟,可是谁知道,有朝一日她也能获得皇上的宠爱。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心中对皇上的爱慕,可是偏偏,她选择背叛了自己的信任。
可是,德妃现在却后悔了。
她能除去一个竞争者,难道还能除去往后千千万万的美丽女子吗?可是,却也因为自己的这个嫉妒,才让她和眼前的这个孩子有了多年的母子情分。
“孩儿不是躲着皇兄,只是怕他生孩儿的气。”纳兰明的声音越来越小,其实从前,他并不是不愿意认真的跟随太傅学习,只是觉得,自己的头上已经有了那么多出色的皇兄,他没有必要去与皇兄们争个高下,而现在,六哥对自己的态度,他怎么会不清楚,只是害怕七皇兄会因此与自己生分了手足之情。
父皇近日下旨,储君之位由六哥和六嫂选出,不知道七皇兄对此是怎么想的。
“你皇兄为何要生气?”德妃的脸上满是笑意。
看着眼前这张慈爱的脸,纳兰明终于鼓起了勇气,“母妃,如果皇兄想要那个位置,儿臣可以去和六哥说,皇兄其实比儿臣更适合那个位置……”
“明儿!”突然,德妃竟是冷下了语气。
“母妃?”纳兰明的脸色有了几分僵硬。
“明儿,江山社稷,岂容儿戏!”德妃没有想到,纳兰明居然会是这种想法。如今的元熙皇宫当真是不一样了,从前那么多出众的皇子,个个争得头破血流,而如今,那个位置却好像烫手山芋一般被抛来抛去。
这时,一道愤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混小子,竟然将你皇兄我想象得那般狭隘!”
纳兰辉怒瞪着那吃惊的少年,冷哼了一声来到德妃的身边,“母妃,亏你说这小子成熟了不少,你看他现在,哼,枉费了儿臣与他多年的手足之情!”
“皇兄,不是的,我只是……”纳兰明紧张得脸都白了,口语间也越发的不顺畅。
看着他那可笑的模样,纳兰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走上前去用胳膊一把将纳兰明扣到自己的胸前狠狠的蹂躏着,“你小子就是因为这个,才躲着皇兄的?!”
“哎,疼疼疼……”清秀的少年龇牙咧嘴的模样,逗得德妃欢笑不止,许久之后,纳兰辉才放开了他。
“那个位置,皇兄早已经不宵想了。看着皇兄们一个个……”他的语气渐渐暗淡了下来,“如今,朝堂之上实在有些清冷,那个位置竟是让我们兄弟之间猜忌多年,真真是不值。”
纳兰辉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只与纳兰明这个皇弟交好,他头上的那些皇兄们却是无法与之交心,为了那个位置,原本朝堂之上站满了他的兄弟,如今只剩下自己和纳兰明,心中的惆怅不言而喻。
而且,纳兰明的聪明他看在眼里,这个小子平日里不学无术,没想到居然还是从政的一块料,自己曾无意间看见他做的功课,六王妃提出的那些问题,自己竟是一个也无法完全的答出来,可是纳兰明就不一样了,思维严谨,头头是道。
果真,自己是真的不适合那个位置,就如同当初,自己无法获得父皇的亲睐一般。
“皇兄……”纳兰明的眼中带着几分惆怅,其实他也想过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但是,不论是什么,绝对不会是那个位置。
而如今,六哥把这个难题抛给了自己,一边不情愿的接手着,一边看着手中的奏折,发现了百姓生活中的困难。血液之中竟有一种东西在叫嚣,他的脑海中源源不断的浮现出各种想法,驱使着他去尝试,去改变这些问题。
而现在,他更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是错。
这一切,无关野心,也无关对权势的追求。
“你小子,藏了那么多年,原来治国六册你都看过了,还在父皇面前假装什么都不懂!”两个兄弟一下子缠斗在一起,德妃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
窗外,飘起了细细的小雨,英气的女子坐在窗前望着对面的屋顶许久,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古雅的话。
确实,他这两年来默默的守候,让杨柳的心中很是感动。如今看着小郡主那惹人怜爱的模样,如果当初他没有逃婚,他们的孩子也该这般大了吧。
想到这,心中升起一种深深的惆怅。或许是时候放下心中的芥蒂……英气的女子提起笔来,在白纸上专注的写下所有的话。
当朝天宇看见窗台上的信封时,斯文的面容浮现出几分紧张和期待。
那熟悉的字迹印入眼帘,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老快。原本上一次两人便该好好谈一谈,不想小郡主打断了那个机会,而这一次,她再次约自己于桥上相会,朝天宇正了正神色,握紧了袖中的手焦急的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雨渐渐停止,仿佛上天也在为朝天宇创造机会。早早的便来到了六王府内,不想却是没有看见杨柳的身影。
“朝副将,杨姐姐方才便出去了。”小怜看着那有些焦急的男子,心下了然,方才杨柳也是这样的表情。
朝天宇一愣,心中暗骂自己居然又错过了!当下便撩开衣袖准备转身,不想,门口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纳兰慈一看见朝天宇,便甩开了管家的手扑了上去。
“小郡主,小心啊!”管家的声音让心焦的朝天宇立刻接住了前方扑来的小小身子,不想纳兰慈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模样,反而咯咯咯的环着他的脖子笑了出来。
“哎呦,朝副将今日又来找杨柳呀?真不巧,方才她就出去了……”
朝天宇无奈的笑了笑,“刘伯,照顾好小郡主。”
哪知道,这调皮的小人却是不肯放开朝天宇,眼见着那酷似纳兰夙华的小脸一红,楚楚可怜的模样竟是让朝天宇心中升起一阵错觉,当下便软下了心,毕竟……王爷是不能拒绝的,王爷的女儿更是不能拒绝。
长叹一口气,杨柳如此疼爱小郡主,说不定把郡主带过去,还能为自己争取一点有利呢?
雨后的桥上,英气的女子立在那里,独臂的袖口让不少行人纷纷侧目,而她好像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周围的一切无法激起她心中的任何涟漪。
她的目光始终望向同一个方向,心中带着几分期待,几分焦虑。
朝天宇拉着一旁的小人,小慈儿也是皮得很,一点儿也不顾及身旁那颗急促的心,一路上蹦蹦跳跳的模样实在让人又爱又怜。
然而,身后的一丝异样让朝天宇顿时心生戒备。他立刻抱起了那小人儿,脚下加快了步伐。
是谁呢?身后那隐隐的杀气令人升起一股寒意,朝天宇感觉到此刻,跟踪的他的人不止一个,而且都是高手!
她呢?她现在是不是也身处危险之中?!不,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那杀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朝天宇敏感的发现了人群中那些戴着斗笠的男子,当下便寻找着突破口,不知为何,四周的百姓竟是越来越少,朝天宇阴沉着脸,正准备伺机而动,这时,突然一股猛力从小巷子里冲出,他一个闪身往后跃了一大步,空气中传来一阵诡异的香气。
朝天宇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他手中的重量突然一空,心中暗道一声不好,“郡主!”
身后传来那凌厉的杀气,几名男子一下子涌上前去将朝天宇包围起来,街道上立刻陷入一片杀意,很快便传来了那激烈的打斗声。
而另一头,杨柳只身站在桥上,看着四周人来人往。月色渐沉,而那个方向始终看不见来人。
她的心,也越发的冰冷,记忆回到了两年前,她,又被抛下了吗?
雨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四周的百姓们纷纷躲避,而桥上的女子就那么站着,任由雨水冲刷着她麻木的神经。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杨柳僵硬的嘴角,不知道脸上的液体,是雨还是泪。
“哎呦,杨姑娘,你总算回来了!”那浑身湿漉漉的女子一迈进六王府的大门,就被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拉住了,刘管家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快,朝副将重伤了!”
嗡的一声,震醒了迷茫中的杨柳,“刘伯,你说什么?”重伤?
急促的脚步声,狼狈慌张的身影,当杨柳赶到庭院里,只见朝天成与小怜一脸担忧的守在外面。
“杨姐姐……”小怜的眼眶尽是红色,“郡主被人抓走了!朝副将受了重伤,太医说,太医说……”
郡主被人抓走了?!杨柳简直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被谁抓走了?太医说了什么?!”她的手苍白的抓着小怜的手臂,一旁的朝天成恨恨的咬牙,“是珍亦儒!”
珍亦儒?珍家的余孽!
杨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王妃和王爷了?”
“从来没有见过王爷那副样子,杨姐姐,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回想着方才六王爷的表情,小怜只觉得一阵阴寒从脚底升起。
“那王妃呢?”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杨柳努力让自己恢复理智。
“……王妃,进宫了。”朝天成也不由得咽了下口水,没想到平日里总是挂着淡笑的女子,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她的身上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冷意,那对深邃的双眸让人一眼,便觉得莫名的恐惧袭来,无声的压力迎面而来,朝天成第一次感受到,那对夫妻有多么的可怕。
……
阴冷的天牢里,一整排的间隔关着的几乎都是珍家的男子。
那一头蓬乱的白发,珍国公安静的坐在墙边,任由身上的虱子活跃着,隔壁的牢房传来一阵咳嗽声,那是他其中一个儿子。
铁索慢慢打开,那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珍国公抬起头,看着阴影下那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女子。
“好久不见。”
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珍国公动了动四肢,脚铐发出一阵令人不悦的摩擦声。
古雅转过身去,她身旁的侍卫们立刻上前将那垂垂老矣的珍国公拖了出来。
“走!快走!”
几道牢门一下子被打开,珍家的几名中年男子一同被拖了出来。
“你……你想做什么?!”珍国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张泛着隐隐杀气的清秀面容。古雅却是幽幽一笑,“国公大人还记得我?”
“哼,六王妃?不是与六王爷一起去做那闲云野鹤了吗?”其中一名男子冷声笑道,古雅一个眼神,只听一声脆响,一旁的侍卫毫不留情的一掌扇在了那人的脸上。
“你!”男子的嘴角挂着鲜血,正愤怒的瞪着古雅。
“再打!”此刻的古雅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她的慈儿现在在哪里?!她承受了多少的心焦和担忧,她就要让珍家的这些男子承受多少的痛!
很快,几名男子被拖上了木架捆绑起来,清秀的女子此刻眼中满是怒火,她的指关节泛着白,那眼中流露出来的冰冷竟是让几名男子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也想知道,珍亦儒要对我的慈儿做什么!”古雅一挥衣袖,“打!我要让珍亦儒看看,他的祖父叔叔,他的父亲,因为他的愚蠢落得怎么样的下场!”
女子的声音久久的徘徊在这片阴冷潮湿的天牢里,随后,便是一阵无尽的折磨。
城墙之上,阴冷的男子身上爆发出久违的寒意,他的目光冷冷的射向不远处的方向,随后,女子缓缓的来到他的身边,冷眼看着城墙之下被拖出来的几名血淋淋的男子。
“把他们挂上来!”古雅望着远处的方向,丝毫没有看那几名男子一眼。
珍国公此刻浑身是血,他白色的里衣上破碎的念着青紫色,铁索将几名男子的身子往上一拖,正是挂在了城墙之上。
这一日,京都的城门紧闭,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京都的天空一片压抑,风雨欲来。
“禀王爷,信已送到!”
纳兰夙华一个手势,身后的暗影便默默的退下。
他走到古雅的身边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若他敢动慈儿一根头发,本王定让他后悔多活了两年!”
风中,城墙上用铁索挂着几名奄奄一息的男子,古雅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了仁慈,珍亦儒,既然你选择了与我们作对,就要做好付出一切代价的准备!
这一次,她绝不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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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读者反映这是番外还是正文,其实这是大结局之后的故事,莲之前因为要去军训,时间紧凑所以大结局不是很完整,后来军训临时取消,莲只好在番外内将大结局中的不完整补全,对亲们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O(∩_∩)O现在的政策要求要番外全部写完才能点完结,所以莲的文状态一直是连载中。
另外,推荐莲的新文《代嫁——庶女邪妃》正在大修中,内容绝对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