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晴睡着的时候，被方曜喂了一碗白糖水。虽然大夫说她没什么大事，但方曜还是觉得心中惶惶。他记得人在低血糖的时候，最简单的缓解方法便是喝些白糖水，以补充一下葡萄糖。所以他便去医馆后院的灶间里找了白糖，拌了凉开水给她喝了。
后来方婆子到了之后，看到也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便去灶间把孙老大夫的孙儿替下来，熬药去了。
方婆子心中也是很郁闷。虽然这新儿媳妇看着瘦弱，但她真没想到她会是个病秧子。虽然孙老大夫说是没大事，但什么事都保不准有个万一啊。
万一，这儿媳妇跟朱乔生家的女儿似的是个养不好的……方婆子摇了摇头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
孙老大夫医术高明，他说没事自然就没事。那于家的情况她大约也了解。本来就穷，再加上家里唯一的男劳力受了腿伤，无法干活了。这段日子，于家恐怕过得很苦。
这么想一下，于小晴会气血不足也就说的过去了。本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女孩儿。后来她爹伤了，家里的好东西自然就更轮不到她了吧。那么干黄瘦弱的样子，硬撑着干了一天的活计，会倒下也不算奇怪了。
方婆子想着想着，原本对于小晴升起的那些怨气又消散了不少。不过，她还是觉得有些气闷。既然身体不行，就别硬撑着啊。如今刚进门第二天就给她玩昏倒，这镇子上的人们该怎么看他们方家啊？
恐怕不用到明天，全镇上认识不认识的就都知道了。那些爱嚼舌根的人们，不知道怎么乱传呢。一想到或许有人会说：方家婆子太狠心了，治的新儿媳妇第二天就累倒了……这样的话。方婆子就觉得心头有股邪火在向上烧。
药好了，方婆子将陶罐里的药汁倒进了干净的瓷碗里，端着进了大堂后间的病房里。
可能是那碗糖水真的有用，也可能是休息过来了，于小晴已经醒了过来。不过她现在依旧是全身发软，使不上劲。待看到方婆子进来后，也只能靠坐在床上露出个笑脸来。
看到方婆子脸上有些不愉，于小晴也觉得很郁闷。好好的，她想着多学点多干点的，谁知道这具身子就撑不住了？
方婆子看看方曜脸上明显担忧的神色，又看看于小晴那张焦黄的脸，暗叹了一声将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说道：“儿媳妇，你先把药喝了，歇一会儿。等有了力气，让你孙爷爷再给看看，就跟着石头回家去吧。”
于小晴略有些讪讪然的笑了笑，点点头应了。
方婆子又转眼看向方曜，只见他坐在床边，眉头紧锁的盯着于小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看到自己娘进来，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已。他那目光，让方婆子看了都觉得心底发毛。突然她觉得自己这儿子变得让人看不透了。
不过家里事情还有一堆，那些磨好的豆浆也不能就那么放着，还是得做出豆腐来才行。毕竟已经答应了人家品香阁，再怎么着今天下午也得把豆腐送过去。即便数量不够，也得有多少送多少。做生意，总不能言而无信啊。
于是方婆子对方曜说道：“石头啊，娘这里有些银钱先给你。待会儿你孙爷爷给你媳妇看好了病、抓了药后，就把诊费和药钱都算出来给人家。你先在这里陪着你媳妇，娘回去把那些豆浆煮出来，做好豆腐还得给人家饭店里送过去呢。明白不？”
方曜目光终于转向方婆子，他看着自己老娘笑得安稳，接了荷包，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
方婆子看着自家儿子，叹了一声，出去了。她到外头跟孙老大夫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如今儿子已经不傻了，孙老大夫也是一位真正好心的大夫，方婆子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当然，她不想留在这儿，也是因为不想面对儿媳妇那张虚弱的脸。儿媳妇那娇弱的样子，让她想骂又骂不出来，实在看得闷的慌。
方婆子走了，病房里便又只剩下了方曜和于小晴二人。于小晴躲着方曜的视线，端着碗吹着热气，慢慢的喝药。这黑中泛红的药汁，苦中带着涩，涩中又含着甘，喝得于小晴心中五味杂陈。往日她连个包了糖衣的药丸子都不愿吃，如今却要喝这苦涩的汤药。
这苦药的味道，喝在嘴里就如于小晴现在的心情一般，晦涩难明。面对方曜，她不想言语，只能就着喝药的事情避过他的目光。那目光中承载了太多的东西，让她看不明白，也不想看明白。方曜于她，似乎还是有情意在的。但那又如何，她还没打算就此原谅他，重新接纳那份情意呢。
药苦，她喝得就十分的慢。但再慢也有喝完的时候。喝光了药，于小晴觉得全身开始渐渐冒出暖气，回了些力气。她把碗又放回桌上，略歇了会儿，便道：“我觉得好受些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在她想来，无论什么社会，住院都是要多花钱的。她现在在这医馆里服药，就如同前世在诊所里挂吊瓶，肯定是要多花钱的。她一个刚刚嫁过来的新妇，还没站稳脚跟呢。再说了，别管她得了啥病，娘家也没人撑着，怎么能这么不识趣的装娇弱？
方曜好说，那个方婆子却不一定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于小晴觉得自己还是识趣一点，早点回去好了。虽然她现在不能再继续干活表现勤快了，但至少也为方婆子少花点钱，让她心里好受点。刚才方婆子面色不予的样子，她看得十分清楚。
方曜听了于小晴的话，却没什么表示。他只是又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又出去找孙老大夫去了。那一眼，看得于小晴心惊肉跳。方曜那谴责中透着担忧和怜惜的眼神，深深打在了于小晴的心上，让她觉得难受。都背叛过了，还做出这么一副深情的样子来做什么？
可即便难受，于小晴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到许多温暖。在这个世间，她唯一熟悉的人就只有方曜。他之前虽然种种不好，但却实实在在是她心头爱着的人。就算他背叛了，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如果没有，就不会恨了。
可惜，伤害已经造成了，又岂止是一个眼神就能治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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