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感受到这几人的视线,却也不避讳,目光一一扫过几人,这几人中,除了海飒,其他三人都是熟人,面对这几人锐利的打量,安宁知道,虽然这张脸不同了,但她却依旧要小心些,正要开口,却听得云锦的声音骤然响起,“他是在下的二弟,唤他二公子便可。[中文]”
话一落,所有人都微微皱了一下眉,尤其是韶华郡主,二弟?当年云家惨案,独独用免死金牌保住了云锦一人,云家几乎是被灭了门,他哪里又多出这么一个二弟?
但看他语气中对这个小公子的维护,韶华郡主的眸光敛了敛。
“各位幸会。”安宁起身,拱手行礼,进退得宜,没有丝毫纰漏。
二公子?几个男人不由得多打量了这个小公子一番,显然,这二人,一个银面,一个二公子,都没有报出出生姓名,该是不愿让人知晓,也罢,既然如此,他们也不便强求,只是,像苏琴这样通常不喜欢按牌理出牌人,却是不管什么强求不强求,目光紧锁着那张如玉的脸庞,“哪家的二公子?怎的没曾见过?”
这个二公子,生得倒是俊极了,京城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这样的容貌与气质,不引起人的注意都难啊,况且,还拥有这般聪明的头脑,若是再过个两年,这个二公子怕是要盖住其他青年才俊的风采了。
哼!不肯自报家门是吗?什么二公子二公子的?他苏琴今非要问出他的名字来!
安宁明显感受到苏琴追根究底的决心,心中暗道:这个苏琴,哪家的二公子?终归不是你苏家的二公子就行了!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安宁却依旧颇具大家之风的笑道,“琴公子竟对在下如此感兴趣么,可别让宸王殿下吃醋才好啊。”
安宁意有所指,话落,所有人都怔了怔,南宫裔以及韶华郡主当然知道那个关于宸王殿下和苏琴公子的传闻,便是端庄优雅如韶华郡主,此刻都有些忍俊不禁,暗叹,这二公子胆子倒是不小!
而苏琴那张原本带着几分刻意刁难的俊脸,瞬间僵住,安宁目光转向苍翟,却只见他那双浓墨的眉峰紧拧,黑如潭水的眸子依旧深不见底,倏地,那双眼中激射出一道历光,安宁心中一怔,下意识的别开眼,端着手边的茶杯,径自喝茶,似乎是在掩饰着什么。
“你……”苏琴回过神来,想到方才这二公子说的话,顾不得其他,猛地起身,朝着安宁冲过去……
“苏琴!”苍翟沉声开口,猛地叫住已经走出几步,正要靠近安宁的苏琴,那声音,虽然轻,但当中所含的气势,却是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便是正怒气冲冲的苏琴,此刻也是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苍翟。
“苍翟,为何?”苏琴浓墨的眉峰打着结,不解苍翟为何要制止他,这个二公子,竟然这么大胆的拿他苏琴来当笑话,实在是不可饶恕!可苍翟为何阻止他?他和苍翟相交多年,正是因为对他的了解,所以他知道,方才苍翟口中吐出的“苏琴”二字,是有多严肃,他若是没停住脚步,此刻宸王殿下怕是应该亲自过来制止他了。
其他几人也是看着苍翟,包括南宫裔以及韶华郡主,他们都是知道,苍翟素来不爱管闲事,便是方才安宁将他也玩笑了进去,他也该是不会理会,对于那些传闻,苍翟是素来不放在眼里的,不是吗?为何今宸王殿下竟管起闲事来了?
二人眸光微敛,神色若有所思。
苍翟却是云淡风轻的抿了一口茶,“韶华郡主的画舫,你莫不是想将这船弄沉了不成?”
没人察觉到他眼底闪过的那一抹笑意,更加没人留意到那嘴角不着痕迹的上扬,二公子?好一个二公子!既然是二公子,那么他又怎能让苏琴的怒气伤了“他”?
苏琴看了韶华郡主一眼,收敛了自己的怒气,苍翟说得不错,这是韶华郡主的地方,他苏琴多少也得给些面子,不过,武的不行,他来文的,他苏琴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目光落在安宁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猛地,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勾起嘴角,“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确实有让人感兴趣的资本,本公子若是真对你感兴趣,你可会从了本公子?”
话落,这一下让安宁怔住了,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暗道:这个苏琴,她还真是高估了他的节操,低估了他的机灵。
瞧他此刻那玩世不恭的模样,尤其是那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安宁身体更是一个激灵,好似被一头狼盯着一般,苏琴见安宁脸色微变,心中浮出一丝得意,似更加来了兴致,又靠近了安宁几分,“二公子,从了本公子,本公子断然不会委屈了你!”
那模样,像极了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公子,顿时让在场的人嘴角忍不住抽搐,苍翟的眉心下意识的紧皱着,但片刻却又慢慢的舒展开来,锐利的眸子紧锁住安宁的那一张脸,若有所思。
安宁很快便镇定下来,调戏?什么时候苏琴竟有调戏“男人”的嗜好了?敛下眉眼,眼底划过一抹诡谲,再次抬眼对上苏琴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的笑容,“原来琴公子真的喜欢男人哪!”
苏琴眸子微紧,片刻失神,他若是开口承认了,这一船的人怕都要将“传闻”给落实了,要是以前,他便是承认自己喜欢男人又如何?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脑海中浮现出安宁的身影,他不愿让安宁对他有丝毫坏印象,想到安宁,心中浮出一丝失落,那丫头,今怎么就没来呢?亏他还好一番期待!
此时的他,哪里知道自己心中想着的女子,竟就是站在自己面前的二公子!方才还对他一番“调戏”,若是知晓这个二公子便是安宁,他怕是要悔得直接跳进这湖中去了!
苏琴最终狠狠的瞪了安宁一眼,随即坐回到原来的位置,这举动代表了他已然在两人方才的对峙中认输!
安宁挑眉,亦是重新坐了下来,而不知为何,她总是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视线看着自己,好似要将她看穿了一般。
苍翟眼底的笑意越发的浓郁,不管什么时候,苏琴在她面前,总是讨不到好!
“几位,今日韶华请各位来,有一个不情之请。”见两个人都各自坐了下来,韶华郡主微笑着开口,温和的语气如春风拂面。
不用想,安宁也知道她的“不情之请”是什么,她和云锦,今日便是冲着这个“不情之请”而来,但她却是不动声色,好似自己并不知道一般,“韶华郡主有何吩咐只管说便是。”
“几日后四国祭便要画上句点,无奈原本是各国派六人为代表,但临时却变成了十人,所以,今日韶华便是要请三位公子帮东秦国这一个忙。”韶华郡主的目光一一扫过安宁,海飒,最后落在那一张银色面具上。
果然,在听到她说了这番话之后,那双眸子中划过一道历光,她甚至感觉到他身体隐隐散发出来的寒意与恨意。
当年,云家满门被灭,正是皇上下旨,如今,让云锦为了东秦国而帮忙,他又怎么会不激动?云锦没有想到宁儿让他来这里,最后的目的竟是为了这个!
虽然他知道云家的灭门和林家婉贵妃月兑不了干系,无论皇上在这其中起了什么样的一个作用,他终究是下了那么一道圣旨!想到云家惨死的一百多口人,云锦心中积压着的恨意又高涨了起来。
“恕难从命!”云锦冷冷丢出这一句话,高大的身躯便起身朝着船头走去……
“云……”韶华郡主猛然起身,神色之间多了一丝慌乱,差一点儿叫出他的名字,但快速找到理智的她却是立即住口,原来的四大世家因为家族功勋,每一家有一块免死金牌,祖祖辈辈传承着,当年云锦虽然因为那块免死金牌而保得一条性命,但在东秦国却已经成了一个禁忌,若是她真的叫出了他的名字,让别人知道了他便是当年云家的大少爷,那带给他的只会是麻烦,这或许就是他为何要以面具遮脸的原因吧!
“哥。”安宁拉住云锦的手臂,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冷静,现在并不是去追究崇正帝责任的时候,崇正帝下了圣旨是不错,但最终的罪魁祸首,却是林家,婉贵妃,还有安平侯府。
为了长远打算,他们此刻必须隐忍,而这一次,她之所以会冲着这个而来,完全是有她自己的打算,想到前世发生的事情,安宁的眸子异常的坚定,韶华郡主对他们的邀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是一个大的好机会,他们不能因为一时之怒而放弃。
云锦对上安宁的眸子,瞧见他眼中的坚定,方才因为恨意而紧绷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了下来,感觉到云锦已然平息下来,安宁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哥,你就是这么冲动,韶华郡主既然有心相邀,你便是没空,也得抽空帮忙呀!”
说罢,安宁转身看向韶华郡主,“郡主,你且放心,我二公子义不容辞,当然,我哥……也会义不容辞!”
韶华郡主松了一口气,但是,敏锐的她却察觉到云锦对这个二公子的依顺,方才,云锦仅仅是因为二公子的一个眼神,便收敛了那份寒意与恨意,这无疑是让她吃惊的,看着安宁,韶华郡主眸中多了一丝异样的深沉,“如此,韶华便谢过二位公子了!”
安宁但笑不语,而此时,一双锐利的视线凝结在她拉着云锦手臂的手上,苍翟眼中划过一抹浓浓的不悦,这个银面男子是八珍阁的主事者,什么时候宁儿竟和他这般亲近?深邃的眸子微敛,再次抬眼之时,苍翟朗声开口,“二公子,可否到这边一坐?”
所有人都是一怔,不约而同的看向苍翟和安宁,都没有想到,宸王竟然会对这个二公子这般亲善!但却没人知道他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只有他自己明白,那双小手拉着另外一只属于男人的手臂,分外刺眼!
安宁微微皱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苍翟似看穿了她的伪装一般,目光落在苍翟身上,却只见他认真的品着茶,没有丝毫异样,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随即走到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海飒公子意下如何?”韶华郡主得了安宁和云锦的允诺,注意力便又转移到了剩下的一人身上,这个蓝眸男子,不是东秦国的人,但却是一个难得的精明人,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那么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海飒妖娆的脸庞勾着笑,绝美有妖孽,蓝色的眸子微转,片刻之后,却是吐出一句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话,“若当日安平侯府二小姐也在场,那我去也无妨。”
说白了,他就是想见安宁罢了!
轰的一声,在场的人各自神色各异,苏琴冷哼一声,满是不屑,南宫裔浓墨的眉峰微微拧着,苍翟眼中却是划过一丝诡谲,有“二公子”在,又怎么会出现安宁?恐怕就唯独自己认出了她来吧!
安宁脑袋顿时片刻空白,这是什么情况?她在场,他才去?什么时候她和他有关系了?
下意识的看向左边的海飒,眉心皱得更紧,正要收回视线,却触碰到苍翟那双似笑非笑的锐利眸子,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韶华会尽力邀二小姐到场。”韶华郡主是何等聪明的人,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海飒公子怕是对安平侯府二小姐的心思不简单,不过,她倒是佩服他的性子,竟丝毫不避讳,当场提出这等要求,当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男子。
“那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说罢,海飒好看的眉峰一扬,身形一闪,一抹湛蓝色的身影便出了画舫,虽然画舫已经离岸老远,但这男子,在水面上就好似如履平地一般,一瞬间,人就已经到了岸上。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吃惊的张大嘴,安宁看着那一抹身影,心中暗叹:果然不愧是海上霸王,这对海飒来说,怕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韶华郡主邀请众人游湖的目的已经达到,但却依旧让其他贵女公子们玩得尽兴了,才命人将画舫靠岸,一靠岸,各自都散去,安宁和云锦上了马车,临上马车之时,安宁瞧见韶华郡主停留在云锦身上的目光,竟是那样的灼热缠绵,心中微怔,看向云锦,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却可以从他紧绷的身体,察觉出了他的异常。
直到马车开走,韶华郡主的视线依旧没有移开,云锦啊云锦,为何再次见面,你竟对我没有丝毫回应?连一个眼神触碰你都不给我,你可知,这两年,我有多想你!
马车上,一阵诡异的沉默,云锦挥开脑中的那一抹身影,看着安宁,终于在沉默许久之后问出了一直盘桓在他心中的疑问,“为何我们必须要帮那皇帝?”
如果可以,他不愿意和崇正帝有任何牵扯!
“表哥,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这次与其是说在帮皇帝,不如说在帮我们自己,复兴云家不仅仅是重建而已,当初云家是怎么没的,我们便让他怎么重生,云家是四大世家之一,它曾经是什么地位,我们便要它恢复到什么地位,不仅如此,甚至要将云家的地位抬得更高,而这其中皇上便是一个关键!”
安宁娓娓道来,复兴云家,她的心中早已经有一套全面的计划,只等着时机的成熟,终有一,她会让整个东秦都知道,云家是杀不死的!
云锦听着安宁语气中的坚定,尤其是那双晶亮的眸子中散发出来的光彩,心中的疑惑渐渐的平息下来,他相信安宁,这世界上,便只有这个唯一的亲人值得他全身心的去信任!
安宁到八珍阁换回了自己的装束,才回了安平侯府,回到安平侯府,刚踏入听雨轩的院门,安宁便听得一个声音传来,“二姐姐……你可回来了,馨儿得了二姐姐好久呀。”
声音传来之时,那一抹娇小的身影,便朝着她这边迎了过来,如春燕一般扑入她的怀中,搂着她的纤腰,那张真无邪的脸庞仰视着她,笑意嫣然,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平侯府三小姐安兰馨!
安宁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在画舫上时,安兰馨对她的态度,心中浮出一丝讽刺,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馨儿等了二姐姐多久呀?”
“馨儿今来找二姐姐学画画,可二姐姐不在,馨儿便回琼花院等,刚才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二姐姐真的回来了,二姐姐,你方才去哪儿了呀?”安兰馨拉着安宁的手,好似她所说的都是真的一般,但安宁却是知道,这个三妹妹竟说谎连眼睛都不眨的本事。
想到菱湖发生的事情,安宁眼中闪过一抹诡谲,“去了菱湖一趟。”
她可没有说假话,她却是去了菱湖一趟!
果然,话落,原本拉着她的手一起往院子里走的安兰馨身体一怔,倏地顿住脚步,神色慌乱了起来,菱湖?二姐姐她说她去了菱湖,那么……想到什么,安兰馨心中泛出一丝凉意,可她没有看到二姐姐呀,这是怎么回事?
“馨儿,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安宁明知故问,满脸的关切,蹲子,轻抚着她冰冷的脸颊。
安兰馨努力平息好自己的心情,但是,却依旧掩饰不了她眼中的慌张,“二姐姐去菱湖,看到什么了吗?”
二姐姐若是真的去了菱湖,那么她便知道自己的事情了啊!一想到那张邀请帖,安兰馨心中便是一个激灵。
“我应该看到什么吗?”安宁敛下眉眼,语气多了一丝冷意。
砰地一声,安兰馨跪在了安宁的面前,目光闪烁不定。
“你这是干什么?”安宁眸光微敛,冷声问道。
“馨儿错了,馨儿不该偷了二姐姐的邀请帖,馨儿以后再也不敢了,二姐姐你别生馨儿的气,别怪馨儿,不要不理馨儿好不好?”安兰馨毕竟还小,在听说安宁去了菱湖之时,就已经慌了,此刻她言语中透着的冷意,更是让她所有的伪装都在瞬间崩塌。
安宁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你偷了邀请帖?也罢,偷了便偷了吧!”
安兰馨微怔,却是听不出安宁的态度,想到什么,安兰馨顿时大哭了起来,“二姐姐,馨儿已经没有娘了,二姐姐不要不理馨儿啊,馨儿错了……”
“你且回去吧!我累了。”安宁并没有因为安兰馨的哀兵政策而动容,在她眼里,眼前的可不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而是一个精于算计的女子,要说以前的安兰馨还有几分讨人喜,但此刻,她倒是觉得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说罢,便绕过安兰馨,大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安兰馨在外面哭了一会儿,许是哭得累了,便自己讪讪离开。
翌日,整个侯府紧张了起来,出远门的大夫人刚回到侯府不久,便让管家将侯府的所有人都召集到了大厅里。
大厅中,大夫人拨弄着手中的佛珠,脸色阴沉,就连以往的温婉也撑不起来了。
五夫人秦玉双,三小姐安兰馨,以及安宁都坐在大厅中,安宁看着大夫人脸上的隐约浮现的疲惫,心中了然,听说这次大夫人是去炎州请“妙手公子”给安茹嫣治伤,看这神色,怕是没有请到吧!
若是请到了,此刻大夫人怕是满脸欢喜,而不是这一脸的愤怒,好似谁惹到了她一般。
“五妹,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府里可有什么事情?”大夫人沉声开口,面无表情,声音透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
“大姐,一切安好。”秦玉双柔声回答,她这段时间管理府中的大小事情,每一件事都极为用心,就是防着大夫人回来的时候挑她的刺,故意给她找麻烦,就连安茹嫣那边,她也是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着,半点儿都没有怠慢,哼,她就不信,大夫人还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哼,一切安好?”砰地一声,大夫人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这就是一切安好?顾大娘,将信拿出来给五夫人好好看看。”
“是,夫人。”
顾大娘将手中的信递到秦玉双的手上,秦玉双看完上面的内容,却是没有丝毫慌乱,“大姐,这表小姐没有回家,许是到哪儿玩儿去了,这双腿长在她自己的身上,难不成还能将她关着?”
安宁微怔,原来是卫城刘家那边来的信么?想到刘宝儿的下落,安宁敛了敛眉,却是不动声色。
“你少给我找这些借口,她既然到侯府来做客,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见了,你竟丝毫都不过问,你还说一切安好?”大夫人声音倏地拔高,满脸凌厉的怒气,她回到侯府,第一时间便是去看安茹嫣,从安茹嫣的口中,她听闻这些时日都不曾见到宝儿,方才她收到哥哥的来信,问刘宝儿何时回卫城,现在刘宝儿人都不见了,还怎么回卫城?
“大姐,可不能这么说,表小姐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秦玉双眸光微敛,语气也不复方才的柔顺,心中暗道,那等扬跋扈,谁能管得住?况且,那刘宝儿又不是她侯府的人,又不是她秦玉双的侄女儿!
“住口!”大夫人猛地打断秦玉双的话,目光变得异常凌厉,这个秦玉双,当了几家,竟敢反驳起她来了,她不过是一个妾室罢了,也敢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她今不给她点儿颜色瞧瞧,这秦玉双怕真以为她刘香莲是好惹的!
秦玉双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满是不甘,这个刘香莲,一直欺压在她们的头上,以往,她一直隐忍着,可并不代表她秦玉双好欺负,不要她说是吗?那她偏要说,她就不信大夫人能拿她怎么样!
“大……”
“啪……”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大厅,顿时所有人都是一怔,秦玉双刚吐出一个字,大夫人便上前,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她的脸上,气势汹汹,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秦玉双的脸上赫然浮出一个五指印,“你……”
“哼,五夫人,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一巴掌便宜了你。”大夫人冷哼出声,嘴角勾起一抹阴毒,她这次去炎州请名医,可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却是无功而返,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妙手公子”竟连见都不见她一眼,便回绝了她的请求,她心里装着一肚子气,现在正好,她便要拿这个女人来开刀!
“我……我做了什么?”秦玉双仰着头,她安安分分的在这府中当她的五夫人,从来都是低调着,不敢惹任何事情,刘香莲想往她身上泼脏水,那也得有证据才行。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既然你装傻,那我便明明告诉你,顾大娘,去将我房里的册子拿出来。”大夫人坐回了主位上,嘴角勾起的冷笑让人不寒而栗,哼,秦玉双,便让你死得明白又如何?
秦玉双心中咯噔一下,大夫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一点,安宁也是看明白了,大夫人今怕是要立威,要撒气了,想到前世发生的事情,她倒是隐约知道大夫人手中有什么筹码,不过,前世大夫人的这个筹码却在两年之后才拿了出来,没想到这次大夫人这么急着要对付秦玉双!
顾大娘很快便拿来了一个册子,秦玉双看着那册子,脸色依旧佯装镇定,这么多年,她在侯府安分至极,唯独做了一件事,但她却做得极为隐秘,大夫人是不可能抓住把柄的,想到此,秦玉双又多了几分信心。
大夫人看着秦玉双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不屑,“顾大娘,念给五夫人听听。”
“是,大夫人。”顾大娘领命,随即翻开了册子,“大沥二十一年,收安平侯府五夫人翡翠镯子一对,金额五百两,大沥二十二年,收安平侯府五夫人珍珠项链一串,四百两,大沥二十三年,收安平侯府五夫人青花瓷一个,金额三百两,大沥二十四年……”
“够了!”秦玉双厉声阻止,此时的她,脸色惨白,没听到顾大娘念出一样东西,她的心便沉下去一分,脸色便苍白一份,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把柄竟被大夫人抓在了手上!
怎么会?这一切她都做得极为隐秘,怎么会被大夫人发现的?看着顾大娘手中的那个册子,顿时觉得那好似洪水猛兽一般。
“瞧瞧,从大沥二十一年开始,每一年都有呢!”大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将顾大娘手中的册子拿过来,自顾自的翻阅着,看到秦玉双那惨白的脸色,心中顿时痛快了不少,这个秦玉双,平日里低调,躲在杨木欢的身后,素来鲜少惹事,但正是这样,她便要更加关注她,会叫的狗不咬人,而秦玉双这样的人,指不定哪会朝她咬上一口,她刘香莲又怎么会不做些防备?
这些年,秦玉双是十分安分,但她还是会找到了她的把柄了,不是吗?
这些都是秦玉双偷了府上的东西,拿出去变卖的记录,她以为她做得衣无缝,却没料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你……你冤枉我,那不是我的做的。”秦玉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私自变卖府上的东西,那是要遭家法惩罚的,想到那日杨木欢被鞭笞的凄惨画面,秦玉双心中一阵一阵的犯凉。
“不是?五夫人,你看看这上面明明有你的印章,你还想狡辩抵赖?”大夫人冷喝一声,将那册子狠狠地丢到秦玉双的脸上,“你自己且好好看看!”
秦玉双忙将那册子捡起来,翻开,一张张,一页页,全是她这些年偷偷变卖的记录,不仅如此,里面还贴着凭据,秦玉双慌了,口中不断的喃喃,“不,不……”
刘香莲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大夫人呵呵的笑出声来,“五夫人啊五夫人,你倒是聪明的,知道这些东西不能在京城变卖,便到一个小镇上寻了一处买家,你以为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吗?你未免也想得太简单了,你让那买主替你保密,可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银子让他将这些凭据卖给的我的吗?”
听大夫人如是说,秦玉双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竟是她用银子买来了这些凭据。
“一百两,一张一百两,这本册子可是贵得很呢!”大夫人目光一凛,一巴掌重重的打在桌子上,她花了这么大的价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没想到,这一竟这么快的就来了。
这侯府的这些个妾室,她早就看不顺眼了,尤其是这个秦玉双,老爷平日里在她房中的时间最多,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就是会些狐媚手段,将老爷迷得昏头转向,今她就将她收拾了,看她还如何霸住老爷!
“管家,请家法!”大夫人冷声吩咐道。
轰的一声,秦玉双如遭雷击,家法?不,她不要!
“大夫人,玉双错了,玉双鬼迷了心窍,才会做了这些事情,大夫人看在我们姐妹多年的份上,饶玉双一次,玉双以后一定将大夫人视为恩人对待。”秦玉双丢下手中的册子,双腿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朝着大夫人爬去,拉着她的衣摆,苦苦哀求,“大姐,求你看在玉双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大姐的份上,饶玉双一次。”
放过她?安宁心中浮出一丝讽刺,大夫人既然已经拿出了这个筹码,又怎么会因为她的求饶而放过她?不知道这秦玉双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了。
大夫人叹息了一声,“五妹啊,叫了你这么多年五妹,大姐我也于心不忍,但你已经做下了这事情,大姐身为侯府的当家主母,若是寻了私,那以后大姐还怎么管这个家?不仅如此,其他人怕也要动这些偷鸡模狗的心思了,那侯府再大的家业,也得被这些人给搬空了。”
“不,大姐……”
“管家,请家法,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大夫人再次催促道,语气更是不容人有丝毫怠慢,放过她?她哪能这么放过她?她已经将这册子拿出来了,不管怎样,秦玉双在心中都会有个疙瘩,与其让她心中的疙瘩越长越大,还不如趁此机会拔掉这个眼中钉。
管家忙领命下去,很快便呈上了鞭子,鞭子浑身的尖刺,让人一见便心生战栗,“夫人,家法到了。”
安兰馨看着那鞭子,脸色也是苍白之极,她怎么也忘不了,这根鞭子曾经打在了她娘亲的身上,一想到此,安兰馨心中的恨意便激烈的交织着,她恨大夫人,恨不得用这鞭子打在她身上,恨不得杀了她!
秦玉双呢脸上的恐惧更浓,她无法想象,那鞭子打在她的身上,会是怎样的痛苦,想到什么,秦玉双的手紧握成拳,“你不能打我,老爷不在,你不能动用家法。”
大夫人眸子一紧,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冷笑,“我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有权利动用家法,至于老爷那里,他回来了,我自然会给他交代!”
是她秦玉双犯事在先,她不过是履行职责罢了,即便是老爷在这里,也休想护着秦玉双这狐狸精!
目光落在那凌厉的鞭子上,大夫人皱了皱眉,“五妹妹细皮女敕肉的,怕是承受不了这样的鞭笞,罢了……”
大夫人突然出口的话,让秦玉双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希望,望着大夫人,“大姐……”
她不追究了吗?只要不是家法,她什么都愿意承受!
只是,大夫人接下来的话却是将她彻底的打入了地狱。
大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直接填井!”
轰的一声,整个大厅顿时炸开了锅,就连在场的下人们听到这两个字,身体都不由得划过一阵战栗,填井?在侯府的两大家法中,填井比鞭笞更加残忍,鞭笞虽然痛了些,但至少能保得一命,可填井,却是连命都不会留下,唯有一死!
只有府上的人犯了不可饶恕的罪,比如说通奸,失德,才会被施以这样的家法,
大夫人竟是想置秦玉双于死地!
秦玉双狠狠的瞪着大夫人,满目愤恨,填井?好一个填井!今,她刘香莲就是要杀了她是吗?
此刻,秦玉双知道,自己即便是求情,也不过是在自讨没趣罢了,刘香莲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又怎么会放过她呢?
填井?她便是死,也不会让刘香莲好过!
心中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秦玉双猛然起身,冲向大夫人,没有人料到秦玉双会有如此举动,就连大夫人身旁的顾大娘也没有反应过来,秦玉双牢牢的抓住大夫人的头发,用力的拉扯,没了平日里的娇弱,那张脸上流露出来的狰狞,似恨不得将大夫人给碎尸万段。
“来人……快来人……还不快将她给拉开……哎哟……”大夫人也是猝不及防,原本盘着的发髻已经被秦玉双疯狂的抓扯乱了,引来一阵阵的痛,心中的怒气更浓,这个该死的秦玉双,今,她刘香莲非要将她置于死地不可!
“刘香莲,你不放过我……我也要拉你做垫背。”秦玉双完全是豁出去了,她迅速的估量了形势,老爷如今还没回来,便是想保她,也鞭长莫及,她便只有靠她自己。
“滚开……”大夫人猛地一抬腿,狠狠的踢到秦玉双的肚子上,强大的力道,让秦玉双退了一步,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在地上,但大夫人自己也没有好过,秦玉双手上正抓着她的一大把头发,硬生生的从她的头上扯落。
大夫人心中的怒火更加高涨了起来,凌厉的对着大厅中的下人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个疯女人给我绑了,带到后院而去!”
“是,是,是。”管家忙不迭的点头,从方才见这两位夫人的撕打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给几个家丁使了个眼色,“还不快些!”
家丁拿来了绳索,几个壮实的汉子,平日里对秦玉双也算是有礼,此刻,粗暴的将秦玉双拉扯起来,困住双手,架着她便往后院儿走。
安宁看着大夫人率先出了大厅,陆陆续续,所有的下人也都跟了过去。
“秦姨娘……”安兰馨瑟瑟的叫着,她虽然恨大夫人,但却不敢正面与她对抗,甚至连替秦姨娘求情都不敢,大夫人的狠,她是见识到了,她竟要让秦姨娘死,若是秦姨娘真的死了,那么她在这个侯府又会是什么样的处境?
娘亲才死没多久,现在又轮到了秦姨娘了吗?
“二姐姐……你救救秦姨娘。”安兰馨抓住安宁的手,出声求她,这个时候,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二姐姐的身上,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二姐姐会有办法。
安宁微微皱眉,秦玉双现在死了,无疑是让大夫人得了好处,这个安平侯府,除了那城南别院的三夫人,便只有秦玉双可以对付一下大夫人,没想到她的把柄这么快的就被大夫人拿了出来,秦玉双若是真的死了,自己不也少了一颗棋子了吗?
敛了敛眉,安宁淡淡的开口,“馨儿,二姐姐哪来那个本事?这侯府除了爹爹,谁还能阻止大夫人?”
“爹爹?对,爹爹!”安兰馨眼睛一亮,松开安宁的手,忙匆匆的跑出了大厅,她要找爹爹,她要救秦姨娘,不为别的,只因为秦姨娘如今是自己的一把保护伞,唇亡齿寒,若是这把保护伞没了,那么她便只能承受外面风雨的吹打,她还太小,还没有自保的能力,她必须借助秦姨娘的保护。
安宁看着安兰馨的身影,眼底划过一道光芒,安兰馨心中在想什么,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若是杨木欢还活着,安兰馨断然不会顾及秦玉双的安危,此刻,她们二人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呀!
心中浮出一丝讽刺,这个侯府,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有着自己的目的与盘算,只有利益,没有感情!
后院儿。
秦玉双被拖着带到了一个枯井边,这口井里面,埋葬着侯府犯重事的主子以及下人,那黑漆漆的井口,似透着一股子阴寒,让人心生战栗。
“刘香莲,你不得好死,你杀了我,老爷怪罪下来,你也一样讨不到好。”秦玉双厉声吼叫着,美丽的脸庞变得狰狞无比,她不甘心,秦玉双竟如此心狠,她便是拿了府上的东西偷偷变卖,犯下的罪责也不至于要填井。
“给我闭嘴!”大夫人上前,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她的脸上,这个时候了,一张嘴还这么不干净,平日里低调得很,今终于露出她那本性了吗?哼,这个狐狸精,等会儿到了井底,看她还如何发疯。
“哼,你怕人说吗?刘香莲,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别人不知道,要填井,你早该填了千百遍了。”秦玉双脸上吃痛,但心中的怒火更是高涨,“大夫人?你这大夫人是怎么得到的,你自己心里明白!”
话落,大夫人眼神一凛,又一巴掌狠狠的甩到她的脸上,她最大的禁忌就是这件事情,这个秦玉双竟还敢如此惹怒她!
当年她不是大夫人又怎样?她现在是侯府的大夫人!即便她得到这大夫人的手段并不光明磊落,但她要的是结果,只要是她要的东西,她就会不择手段,哪怕是杀人放火,她也会毫不犹豫!
“哈……哈哈……刘香莲,你果然怕人说这件事情啊!”秦玉双疯狂的大笑出声,方才那两巴掌,已经让她嘴角流出鲜血,此刻大笑着的她,更是狰狞无比,这个府上,所有人知情的人都畏惧着刘香莲,不敢提起那件事情,但是,她现在怕什么?她都已经要死了,她还怕什么?!
“刘香莲,你梦到云蓁找你索命,你放心,我秦玉双死了,也会如云蓁一般缠着你!你不是大夫人,她才是这侯府名正言顺的大夫人!”秦玉双疯狂的笑着,吼着,看着刘香莲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心中浮出一丝得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我要看你刘香莲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来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她丢进去。”大夫人怒喝出声,一想到云蓁,她的心中更是怒火难耐,做鬼也不放过她吗?那便让这秦玉双先做了鬼再说!
“哈哈……哈哈哈……”秦玉双被家丁拖着,一点一点的往井口靠近,眼中的疯狂更加的浓烈,“刘香莲,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
这笑声与叫声回荡在院子中,异常的诡异。
安宁远远看见这边的动静,眸光微敛,方才秦玉双的话,刺激到了她心中的恨,看着大夫人的侧脸,她脸上阴狠的笑在她脑海中放大,那年的那晚上,在熊熊大火的映照下,大夫人也正是这样笑着,残忍的看着娘亲在火中挣扎。
手下意识的握紧,看着秦玉双被推到了井口,身体已经有一半悬空在井口上,她依旧叫喊着,不停的诅咒着刘香莲,安宁眸子一紧,朗声开口,“等等!”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安宁,不停用力将秦玉双往井口里塞的下人也停住的动作,秦玉双看向安宁,停止了对刘香莲的叫骂,大夫人利眼微眯着,眼中的怒意更浓,“宁儿,你这是干什么?你莫不是要替这贱人求情?”
安宁淡淡的扫了一眼秦玉双,再对上大夫人的愤怒的双眸,却是满脸的镇定,“不,宁儿不是要求情,宁儿是有一件关于五夫人的事情禀告大夫人。”
“哦?什么事?”刘香莲微微皱眉,听安宁说不是求情,怒气才稍有平息,打量着安宁,似乎是在猜测着她的心思。
只是安宁又怎么会让她看出端倪,眼底划过一抹不着痕迹的光芒,安宁走近大夫人,低声说道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大夫人,单是偷卖府上东西,五夫人罪不至死,但有一件事情,却足以让她填井,连爹爹也无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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