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聋!我是聋了!我就是聋了!老早就是聋子一个!你再说一遍,你的脚怎么了?”他眼睛里泛着红,心痛的要死了,恨她,恨不得要想捏死她,他从来不会让人在他的面前提这个字,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
可是她的脚这样被重重的包裹着,是断了,还是怎么了?他的心疼。痛到顾不上自己的自尊。他昏迷的时候,只觉得一只金色的凤凰驮起了他,他仿佛听见了靳娆的声音。
虚幻中他不知道靳娆是不是凤凰。
靳娆觉得他吼得太过分了,压制不住委屈,回头吼他:“有什么?能有什么?不就是找你的时候扎了玻璃,背你下楼梯的时候玻璃碎渣在里面……”
“靳娆!”慕宁和慕若晨一下失声叫了起来,他忍着自己的痛,把她的脚拉过来,放在自己的怀抱里,看着她,声音压制着,尽量的低沉,却压不住那一丝微抖:“玻璃多大?你走了多久?泸”
“我怎么记得?楚牧白说,医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把玻璃碎渣弄出来,我的脚板肉都被翻遍了。”
“你怎么这样笨蛋!”他咬着唇,颤着声音,狠狠地骂:“你凭什么这样救我?我是你的什么人?值得你这样?”
靳娆别开脸,看着窗外喵。
“靳娆,你喜欢上我了,对不对?我在凤凰楼的时候就问你了,你要是喜欢我你就救我,否则把我丢下。你还是坚持救我出来,你说:你是喜欢我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凤凰?”他声音轻柔,可靳娆觉得就像是碾磨在心里的沙子。
樊香,是殇的凤凰。——那是他的漫画故事。
三秒,靳娆忽的转头:“慕若晨,我不是什么凤凰,但的确是我救了你。是的。我是对你有了点感觉。你呢?我刚才问你:为什么在滚落楼梯的时候,你已经半昏迷了,你还护着我?你为什么不回答?”
“……”他薄唇轻颤,他竟然说不出话来,目光在她脸上来回移动,原来她没有质问自己跟Gillian,而是问了为什么护着她。他难以置信,她竟然与自己一样,动了心又在害怕。
两人就那样对持,慕宁轻轻叹息一声,扯下慕若晨的耳麦,对着靳娆说:“靳娆……”
“不准说!”慕若晨又戴上了耳麦,对着慕宁:“不准说。”
“二哥,”慕宁像是极度地生气,又是无可奈何:“二哥,你觉得只是喜欢的话,求你不要伤了靳娆的心。”
什么事会说出来就伤了靳娆的心?靳娆奇怪地看着他们兄妹,“慕若晨,你结过婚了?”
慕若晨一瞪眼:“我怎么会结过婚?”
“那你有什么好让我伤心的?”靳娆侧头看他。
“噗!”慕宁忍不住笑了:“二哥,靳娆不像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幽幽地嘲讽:“原来你想跟我结婚。”
“啊?”靳娆脸上一红,窘死了:“谁想跟你……结?你不知道吗?我最讨厌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嘴角上扬,“慕宁,你出去。”
“哦。”慕宁迅速地站起来,小跑出去,顺带关门,临了还转头回来:“不要弄出太大的声响。”
“喂!慕宁!”靳娆喊,但是小巧的她已经闪身关门,声音也消失了。
他把她的脚捧在手心,想去触模,又怕弄痛了她:“现在是不是好痛?”
靳娆摇头,“痛,但是你比我还痛吧?”她伸手触他的纱布,同样也不敢真的触到,只是在他的胸前隔着空气流连。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胸膛按,嘴角还是上扬:“不很痛,你模模,更不痛了。”
“傻!”靳娆收回手,搂着他的肩膀,“慕若晨,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喜欢一个人会很傻,怕对方不喜欢自己;又怕对方被别人抢了去;愿意为这个人做任何事;任何时候做着任何事,都会突然想起对方。你,一定是这样吧?”说着,他将头靠在她肩头,抽出手指俏皮的绕着她的发丝在手中玩弄。
“真的?”靳娆的心漏跳了半拍,她这是喜欢他了?他这样复杂,自己怎么可以喜欢他?
“喜欢上是一种自己都解析不了的感觉,逃不开,避不了,藏不起来,好像和她分享自己的一切,还……”他抬头,双手捧着她的脸:“不论她长得多丑,总是觉得她很有魅力,还想……亲吻她,甚至……”
他轻软的唇落了下来,靳娆的心一颤,亮着连绵的呼吸他也一并夺走了,双臂紧紧抱着她的腰肢,深深的含吮着她的唇,她呼吸的错愕间,他便熟悉的窜入舌尖,拉扯着她的小舌,欢快地舞动。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雨逢甘露。
吻着,他的手就自然地探下去,她穿的是病号服,自然是松垮垮的,他温柔的掌在她的腰际来回的抚模,咬牙切齿:“要不是受伤,我会吃了你!”
靳娆身子一缩,整个人躲回床上:“慕若晨……”
“一个字!”他拉着她的手,望着她。
“晨,”
“嗯,娆。”他终于笑了起来,明媚的好似阳光,那滴落的泪水,像珍珠一般明亮璀璨。
靳娆失神了,他居然流泪,而且泪水在他美得叫人心疼的脸上晶莹得就像是水晶。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美丽?这样楚楚动人?
“为什么抓住我的手不放?”
“知道楚牧白一定会来,怕他带走你。”他低头看着她,抓她的手放在心上:“靳娆,娆……以后每一天,你都像今天那样不放开我,我也不放开你。好不好?你刚才要走,我的心好痛好痛。”
“以后每天?”靳娆一下恍惚,和他这样复杂的人,能有以后吗?
“答应,你要答应!不然我……现在就吃了你!”他竟然伸手过来扯她的衣服。
“坏蛋!你就不能想一点正经的事?”靳娆一边推开他的手,一边护着自己。
“情侣之间,不亲近才不正常。”他并没有用蛮力拉她起来,而是自己侧身躺下,手臂圈上她的腰:“同床共枕,是男人都会直接想的就是亲、热。女人不是这样认为的吗?”“亲你个大头鬼,听什么歌?让我……”靳娆一把拉了他的耳麦,塞进自己的耳朵……然!
她瞪大眼,看着他。
他愣愣地,没有了反应,刚才的温柔,刚才的笑容,全都化为了僵硬。
愣住了三秒,她把耳麦从自己的耳朵摘下,攀着他的肩膀,塞在他的耳朵里,猛然间,泪水就像是缺了堤的河水哗啦啦啦地往下流。
怪不得!他背着人的时候从来不知道回应别人的话。怪不得!第一次在他的画室,她说他“聋了”,他那样大的反应。怪不得,他老是看着自己的腕表,不去听别人的话,他是在观察说话者的嘴型,来判断别人的话语;那一次,自己跟慕宁悄悄说他“硬不起来”,他没有听,是把那个腕表放在了她们的中间。
怪不得!在凤凰楼他一直问她是不是靳娆,一直他说他的,自己说自己的。刚才,自己还在责怪他不理自己。
就是刚才他还说:是聋了,就是聋了。
原来,他……他他他他,真的听不见。
“不要哭,要是你不喜欢一个聋子,你可以离开。”他轻柔的声音,带着僵硬。他可以让自己像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他知道每一个聋人都以为人家像他那样听不见,总是说话很大声,所以他刻意地把话说得轻柔、缓慢。可是无论如何和她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出状况。
慕宁把助听器拿来的时候他就害怕,他一直憎恨那个工具。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借助那个工具,一样也很好,事情也没有处理得不妥当的。
但是,当他清晰地听到她说的每一句话,他忽然就惊喜了,她的声音真好听。她轻轻地说话,俏皮的尾音,轻快的笑声。喊着自己名字的时候,那样的羞涩。
一切的一切!瞬间的梦而已。既然如此,快醒来吧。美梦越是美好,醒来的时候越是觉得可惜。
一只鸟儿振起了灰色的翅膀,双足踏在了窗棱上,看着他们,不经意地用尖锐的嘴巴啄啄窗框,可是那是金属窗框,它根本无法啄破,声音惊醒了屋里的人,然后一飞冲天。
靳娆骤然一张臂,把他紧紧搂在了怀里,双手摩挲着他的耳朵:“笨蛋!我知道上天是公平的了。”
“什么意思?”
“老天给了我敲钟人的外表,给了你敲钟人的耳朵。我们……一起了,才是敲钟人。”
是,《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卡西莫多是一个聋子。
慕若晨一诧,自顾自地笑起来:“是哦,原来我不经意给你起的名字是又玄机的,靳娆。取笑完了,是不是要离开我?”
“还没完,你既然是失聪了,为什么在耳朵上镶一个耳钉,这不是更引人注目了吗?”
“这个,是欲盖弥彰。其实,我一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耳朵。但是……紧张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地撩起我的发,下意识去想听清楚,其实我并不是完全失聪,紧张的时候偶尔会听得见。”
“紧张的时候?你第一次见到我,那时候你是紧张的?”
他苦笑,承认:“是,你一进来我的心就惊诧了!你的外貌立刻打动了我,你不算美,但是真的很个性。你的眉眼就是你的个性,妖冶又不招摇,单纯又妖孽。是天使,更是魔鬼。”
“去你的。你当时气翻我了,一下就吻过来。”靳娆抚着他的唇,他的唇又薄,又软。
“我是一个想要征服的人,尤其你这样的,一出场就那样的强悍。立刻引起我的征服欲。”
靳娆闭眼,狠狠呼吸了一下:“慕若晨……”
门,就在她说完了三个字的那一刻,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