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为什么要去芷萱院啊嫁进来这么久,还没看清老太太喜欢谁吗?二房只有雪瑶姑娘才最得老太太欢心。三姑娘她……”
花荫路上,两旁的月季开得正艳,万紫千红好不热闹,招来五彩蝴蝶翩翩起舞。安氏挺着肚子,一手握着水墨牡丹的团扇,面上略施薄粉,雍容端庄的缓缓而行。身旁的丫鬟彩蝶,正在劝说她,试图打消前往芷萱院的意向。
“彩蝶,别说了你哪里知道我的想法……对了,我已经是俞家的媳妇,以后记得称呼要改一改,别总是小姐小姐的,当心让人听见。”
“是,小……四太太。彩蝶跟了您多年,素日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恕奴婢多嘴,三姑娘确实很不受老太太喜爱,不然,怎会在三天前当众给她难堪。奴婢害怕,你这么一去,会犯了老太太的忌讳啊”
安氏伸出一只保养良好的柔荑,摘下花丛一朵开得灿烂的粉红月季,轻轻嗅了,露出温柔满足的笑容,“知道你忠心……只是你哪里知道,这日子,不能单看眼前,也得想想日后。”
“如今我怀着身孕,老太太能恼我到哪里去?左右陪个不是认个错,就完了,又不是大事。再说,三姑娘因我才受老太太的责骂,我若一味躲在后面不出面,底下人不知道怎么嚼舌根呢”一边笑着说,一面回头看彩蝶,在她双环髻上瞅了瞅,将鲜红插在发髻间,
“你是我贴身丫鬟,随我嫁到俞家也有半年了,可看出什么名堂来?”
“奴婢……不知该怎么说。”彩蝶谨慎的低下头,为难的皱着眉,“奴婢看二房比长房主子多,说话也更有用。内宅的事情,大太太守寡什么事情也不操心,倒是二太太日日管理家务,还要奉承老太太,孝顺的紧。”
安氏听了,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是眼底深藏着一丝不屑——到底是出身官宦人家,对出自商户的妯娌不大看顺眼。何况二太太是个钻进钱眼里的庸俗之人,毫无高雅文秀之气,说话也粗鄙,与之并肩,着实委屈了自己。
“你倒是眼尖,会说话。唉,老太太倚重二太太多年,连带对雪瑶也青眼相看,怎么也不想想五年、十年后的情形呢三姑娘她再不受宠,也是探花郎的女儿,母家又是堂堂侯府,未来的夫婿,哪里是雪瑶能比的?”
“可是三姑娘生得不如二姑娘好看啊”彩蝶不解。
安氏挑了挑眉,含笑瞥了一眼贴身的心月复,“娶妻娶贤,那个男人不想要出身显贵,母家背景雄厚,能对自己仕途有益的女子呢美貌,纳妾才要美貌女子呢美貌就如这月季花,鲜妍明媚一时,早晚要谢的,只有出身才是一辈子。”
说罢,摆着手,迈着端庄的步子,一步一摇的到了芷萱院。刚到院门,早有丫鬟进去通传,没多久,大丫鬟翡翠便来迎接,“天气闷热,劳动四太太走了许久的路。”
“呵呵,我天天在家也是闲着,出来走动走动,就当消食了。呀,五少爷也在,是我来的不巧,耽误你们姐弟说话了。”安氏温和的笑着,见俞子皓与俞清瑶一齐对她行礼,连忙摆手,
“快起来,快起来我来就是寻三姑娘说说话,自家中,不必如此多礼。”
笑语款款,丝毫没有长辈的架子。
也难怪,她才十七岁,想要摆架子,也摆不起来——这家中上下,丫鬟仆妇的眼睛雪亮着呢,但凡有一点做的不恰当,出去不知要编排多少笑话。
让到里屋后,安氏扶着肚子,环视了一眼家具陈设,不禁暗暗点头。不愧是出身侯府的,这屋子里样样都非凡品。老太太最疼爱夫君,可新婚屋里也只放着整套黄花梨的家具桌椅,这里呢,全部是紫檀一进来,便闻到淡淡的檀香,使人凝神静气。
玛瑙奉上香茶,她含笑接了,并不喝,而是打量着俞子皓与俞清瑶。这姐弟两,一见就知道是一母同胞,五官轮廓生得十分相似,一样的秀美可人。只是……
听府里的老人说,素没谋面的三太太,她的嫂嫂沐天华,未嫁时在京城有“第一美人”的美誉。而三姑娘和其母十分相似,才引得与三儿媳不睦的老太太反感。诚然,三姑娘也是小美人一个,可这样的容颜也能称“第一美人”?是京城中无美女,还是变相的说明,家世的好坏对女人有多么重要?
随意扯了些家常话题,安氏含笑解释那日的尴尬,“原是我的不是,头次怀胎太紧张了,让三姑娘受了委屈。老太太也是担忧我,才冤枉了姑娘,我代老太太陪个不是吧。姑娘可千万不要因为小事,伤害了与老太太的祖孙之情才好”
话说得委婉动听,俞清瑶听了,心道我跟钱氏还有什么祖孙情?即使这辈子依然落入家道中落、无依无靠的地步,她情愿把毕生积蓄赠送给乞丐,也不愿给钱氏分毫
“呃,这是什么?”
“哦,这是我给姐姐寻的养生单子,这里面都是大夫亲笔写的。大夫说,姐姐的病情说重也重,说轻也轻,若要依他的单子长久饮食,外加放宽心情,早晚会好起来。”
“这些都是平民食用的粗粮啊”安氏一皱眉,“难道三姑娘日日服用的燕窝,竟然不能对身体有所益处?真是怪事。也罢,若是大夫所说,姑且听信。只是……”
她轻轻摇摇头,“我与三姑娘一见如故,总是一家子骨肉,没什么好避讳的,便直说了吧。姑娘每日吃燕窝粥,估计底下人揩了不少油水。若是贸贸然换了,这高粱、荞麦最便宜不过,想动手脚也无门。怕是大厨房的人知道了,要生事啊”
此话一出,俞清瑶犹可,她早知道大宅门里是非多,底下奴仆各有个的心思。而俞子皓却忍受不了,怒道,“这可反了主子想吃什么,还得经过他们同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