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完全沉在山谷之中,只剩下一抹淡淡的光亮,整个山谷渐渐归于寂静之中。
起初那些孩子还叽叽喳喳地说这说那,可慢慢地就都没了声音。他们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那些黑衣人根本不理睬他们,一个个仿佛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立在远处。
孩子们三五一群地坐在地上,托着腮小声嘟囔,后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二百余人渐渐地都没了声音。
阮彤眉间微蹙,瞟了眼四周的黑衣人,也对他们这做法感到疑惑。明明是将众人带了进来,为何又这般晾着,难不成是有什么打算?
正想着,寂静的山石小路上忽然传来脚步声,缓慢而又沉稳。
孩子们瞬间站了起来,眺望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只见山谷中走来一队黑衣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外面的有所不同,看起来格外精致,想必身份也比那些人高贵许多。
中间的几个黑衣人抬着一架宽大奢华的软椅,软椅上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她发髻松松地挽在一面,平添了几分慵懒。鎏金面具遮住了姣美的面容,只露出一双如丝的凤眼。眼波流转,如同轻灵的山泉,笑意如花,似夜空中最美的星辰。
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一举一动却颇为优雅从容。她从软椅上走了下来,缓步到了孩子们面前,那股天生的气势让许多人都退开了几步,不敢与她对视。
阮彤站在人群中向她望去,见她那枚面具上也雕刻着一个花纹,仔细看着,像是蝴蝶的翅膀。她忽然想起刚刚那少年的面具上刻着的是带着羽毛的翅膀,也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女人淡淡的眼风扫过全场,微微一笑道,
“我叫金娥,是暗影门的副门主,你们今后可以叫我娥姐姐。”
原来她也是副门主!阮彤不禁吸了口凉气,刚刚听夏荷那番聒噪也有好处,就是知道了这暗影门的大概。
暗影门只有一位门主,至今身份不详,连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无人知晓。所有事情都是这两位副门主处理,金羽,也就是那个少年,主要处理一切对外的事务;而这个金娥,则是包揽了暗影门内部的大小事情。
这两个年岁都不太大的男女,将整个暗影门布置得井井有条,无论在内还是在外,所有事情都处理得滴水不漏,实在不容人小觑。
孩子们倒是乖巧,听金娥说完忙稚声稚气地齐唤了一声“娥姐姐好。”
金娥微笑着点了点头,坐在黑衣人搬过来的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
“想必来之前也有人对你们讲过这暗影门的规矩了,在此我还要多补充两句。你们在这里如何议论都不要紧,可是出了山谷,到了外面却不能将这里的任何事说出去,否则可不是一死就能解决的,别忘了你们家里可有不少家眷能一同抵命呢……”
一段话说得四周更加寂静,那些先前议论暗影门的孩子们脸色立刻变得苍白,有些甚至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那个一直自称与暗影门交情非浅的夏荷,此时更是手脚冰凉。她清楚地记得爹爹来时的嘱咐,让她到了这里只当自己是一无所知的,切不可出头。可她刚刚一时得意,竟然将爹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金娥刚刚说完,手指忽然斜斜地指向夏荷,声音淡漠清冷,
“杀了。”
夏荷看着那青葱指尖恰好指向自己时,脑袋嗡地响了一声,完全失去了意识。她不清楚自己犯了什么错,更忘记了求饶,只一瞬间,便感觉喉咙一疼,伸手模去,一枚尖锐的石子已经嵌入喉咙之中,冷冰冰的触感与滚烫的鲜血交织在一起,顿时让她昏了过去。
其他孩子见到这一幕,吓得小脸苍白,捂着嘴叫了起来,更有些胆小的突然瘫软在地上,嘤嘤地哭着,却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金娥皱了皱眉,忽然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
“从今以后,记得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该说话的时候,最好都当自己是哑巴。可记得了?”她声音绵软好听,可听在孩子们的耳畔中却犹如魔音。
刚刚还是位亲切可人的大姐姐,这会儿却变成了残暴嗜血的魔鬼,这一突然转变让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孩子们抽泣着回了她的话,其余的却不敢再说。
阮彤远远地瞧着夏荷的尸体被黑衣人拖了下去,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看来这暗影门果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怪不得从中出来的杀手会让整个江湖都为之胆颤,自己今后一定要小心谨慎才好。
金娥又捡了几样规矩说了些,才慢条斯理地起身离开,临走时吩咐黑衣人为这些孩子分好住处。
阮彤看着那消失在山谷中的摇曳背影,缓缓地呼了口气,看样子今日并不是平白无故让他们在这里站着的,而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相信金娥心里一定清楚那些通过路子进来的孩子,这么做不仅是让孩子们敬畏暗影门,更是让那些江湖名族们畏惧,可叹的是,一个如花般年纪的生命就成了最好的警告。也不知道夏荷的爹娘知道她的死讯会作何感想……
黑衣人将这些孩子一共分了二十组,分别送进了山脚下的不同房间里。每个房间都有一张大铺,容纳十几个孩子还不成问题。
阮彤与那个走路不出声的小女孩分到了同一个屋子里,后来问了问才知道,对方叫玲珑。与她一屋子倒是没什么,但让阮彤觉得倒霉的是,这屋子里还有夏家两姐妹。
好在刚刚发生了那一幕,此时这两姐妹倒是收敛起刁蛮的性子,眼睛红红的站在门口,胆怯地听着那些黑衣人训话。此时他们重申的无非是一天的日程以及各种规矩,听起来每天的训练排得很满。
黑衣人讲完之后又带他们出去熟悉地形,简单地用了晚饭,直到月影疏斜之时,她们十个人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房间。
洗漱之后,阮彤躺在床上看着屋顶,脑海中错综复杂。这一天她过得极累,先是与墨九一同出城,后来又被带到了这里,与蟒蛇搏斗,接着与墨九分别,随后又看着一个幼小的生命死在自己面前。
一切都像虚幻的假象一样,可又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她脑海中一幅幅闪过,反反复复、纠缠不去。她浅浅地叹了口气,最后实在招架不住疲惫的眼皮,阖上眼睛浅浅地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