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彤心中一动,蹲在树丛后与她小声嘀咕,
“如果被师父发现就惨了。”
“师父只罚你跑四个时辰,又没说不让你吃饭!”玲珑把馒头塞到她手里,又神奇般地从地上拾起一个小水囊,催促道,
“快些吃吧。”
阮彤连连点头道谢,喝了一大口水之后胡乱地啃起了馒头,还别说,这味道比昨晚吃到的美味十倍!
操练场四周是一片茂密的林子,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碎金般的光亮,将树枝上站立的黑色身影勾勒得更为深邃耀眼。
玄月淡淡地看向树丛后躲着的两个小女孩,向来冷清的眉眼渐渐多了些温暖。曾几何时,他们也如这些新人一样,带着单纯的动机留在暗影门中,互相鼓励、互相帮助、互相因对方的成长而真心地觉得欢喜。只是这种单纯,在见惯了生死搏斗、背叛杀戮之后,还能剩下几分?
四个时辰之后,阮彤有气无力地爬到铺上,恨不得一头扎在枕头里死掉算了。同屋的女孩嚷着让她一起去吃晚饭,她却只是摆了摆手,连一个字都懒得说。
玲珑看她这副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告诉其他人先去吃饭,回来给她带些就好。
众人走后,屋子里恢复了寂静,正当她想大睡一觉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她以为玲珑去而复返,也就趴着没动,直到对方走进来与她说话,她才立即翻身坐起,
“那孩子叫墨九,是么?”
阮彤眼睛一亮,看着玄月冷静的面孔,连连点头道,
“师父见着他了么?他怎么在这?是不是有什么麻烦?我能去见见他吗?”。
她一连串的询问倒让玄月迟疑了一下,随后摇头答道,
“他情况很不好,至今昏迷不醒。”
“为什么?!”阮彤惊呼了一声,也不顾腿上的肿痛,直接从铺上跳了起来,眼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焦急与烦躁。
玄月见她这个样子,微微一诧,随后眉间蹙起,点了点她的脑门教训道,
“遇事不慌,处变不惊,你忘了么?”
阮彤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神色顿时冷静下来。这个师父不仅教她们如何练功,还潜移默化地给她们讲了不少道理,只是有时候说的有些深奥,她并不太懂罢了。
如今听他这么一说,紧绷的神经竟然缓解了许多,但对墨九的惦记却丝毫不减,稳了稳心神才又问道,
“师父,墨九究竟怎么了?”
玄月见她平静了许多,暗自欣慰,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也能这样沉得住气,这才继续说道,
“听里面的人说,他被送进来时就受了重伤,人事不省。这会儿有人在为他诊治,不过没人知道他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阮彤缓缓地吸了口气,心乱如麻。昨天告别时还好好的,他能遇上什么危险呢?难道是他在外面有什么仇家?仇家……她立即瞪大了眼,难道他去报仇了?
“师父,我想去看看他可好?”她一想到墨九独自一人去为阿婆报仇,心里就一阵紧缩。她竟忘了他是个这么重情重义的人,岂能等到时机成熟再去?以他那种性子,想必昨天分开之后就会计划如何去寻官府那群人的麻烦了!
“不可,连我也不能干涉谷中之事。”玄月见她这么紧张,想必与那孩子关系非浅,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他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告诉你。好了,先休息吧。”玄月说完就要离开,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又叮嘱道,
“如果还想活着,就别再进后山。”
这句话顿时让她打消了最后的念头,阮彤看着那黑色身影消失在门外,绝望地长叹了口气。
一想到刚刚瞧见黑衣人背着他匆匆跃过的画面,她就觉得情况不太妙。只是将担心放在一边,她又意识到一个不对劲儿的地方,如果他真出了事,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呢?他已经喝下了封住记忆的药,不可能还记得暗影门的事,并不能主动寻来。
阮彤越想越觉得难以理解,索性将被子蒙在头上,在里面滚来滚去。既然猜不到什么,就只能耐心在这里等着了,总之那些黑衣人既然能救他回来,应该不会再伤了他的。何况师父既然答应她随时传消息回来,她就更不能像早晨一样胡闹了,一想起那一排利箭她就心里发凉,还好没连累师父。
通过这两日的相处,她觉得玄月只是看起来冷漠罢了,心地应该是很好的,因此,她才无条件地相信了他。
接下来几日的训练阮彤都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必要的基础练习还是会做好,可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开小差,眼睛一个劲儿地向后山的方向瞄,真希望忽然能瞧见墨九完好如初地从那里走出来,再像往日一样与她打个招呼。
许是玄月看出了她的心思,这几日对她要求格外严厉了些,旁人训练结束之后还会让她继续留在操练场上,说是她底子不扎实,如果不比旁人多刻苦一些,时间久了就会被甩得远远的。
阮彤起初还以为玄月是怕她再闯进后山,故意将她私下的时间占得满满的。可后来,她却有些明白了玄月的苦心,因为每次单独练习时,这个面冷心热的师父总会在一旁瞧着,偶有不对的地方也会加以指点。
起初她的心思根本没在练习上,对自己做了什么并不了解,哪怕一个基本的动作做了几十次,她也只是习惯地一次次完成而已,并不思考。可时间久了,她慢慢沉下了心,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愚蠢,她竟忘了自己执意要留在暗影门的初衷!
她的确应该关心墨九,可此时的关心却不能帮助对方一丝一毫。如果自己一年之内不能达到进阶的考核,那绝对会被踢出暗影门,为全家报仇的愿望就会更渺茫了。
想到这,她才意识到肩上的压力有多大,也明白了自己先前的敷衍看起来多么糊涂,因而看向玄月的目光更加敬畏。从想明白这点开始,她才收了心,将全部精神集中在练习上,暂时把对墨九的担忧强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