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宣走后的第二天,莫离染在厨房跟着周姨学烧菜,小心翼翼的尝试着最简单的菜式。虽然连着好几次炒出来的土豆丝都糊了……不过精神可嘉,在第六次不懈努力之下,她终于亲手做出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酸辣土豆丝。
迫不及待的将土豆丝端到餐桌上,她兴奋的拿着手机来回拍照,几乎进行了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拍摄了一番之后,兴致勃勃的将图片全都发给了裴承宣——
一边品尝着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劳动成果,一边盯着桌上的手机,等着远在千凌市的某人忙里抽闲给她一个电话。
十分钟以后,悦耳的手机铃声缓缓从流畅的机身里流淌出来,逸满了整间餐厅。
“喂——溴”
莫离染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一个字就出卖了她的情绪。裴承宣一边用餐一边笑着对手机那头的人说:“很想我吗?”
听着那激动的声音,他就知道她一定好想他。
“嗯。”莫离染放下筷子,走到客厅倚着沙发慢慢跟他聊天祷。
“想我怎么不打电话?”裴承宣白了一眼对面几个贼眉鼠眼的下属,慵懒的倚着椅背,旁若无人的晒幸福。
“怕你在忙。”莫离染很享受的听着他磁性的嗓音,脑子里都是他温柔的微笑。
“嗯,想我了就发信息,不管多晚,看见了会第一时间回复。”听着那女人越发黏人的声音,裴承宣忽的好想回家。他去过更远的地方执行任务,也面对过更艰难且危险的任务,可是从来没有过这么迫切想回家的念头——
家里有人等着,这种感觉就是不一样。
“嗯,你还有几天能回来啊?”莫离染托腮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想象着那个男人突然出现的画面。
“才刚来呢,傻瓜。”裴承宣温柔一笑,说:“好好学做菜,等你学好了,我就回来了。刚看见那土豆丝了,不会是周姨做的你拿来跟我邀功吧?”
“什么啊,怎么可能呢!”莫离染一急,直接就奔厨房找周姨作证了。那是她一个早上的成果,怎么能被最爱的人瞧不起呢!
“先生,是夫人做的,虽然做了六次才做好,不过味道真不错的!”周姨笑眯眯的对手机那头的人解释,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夫人可想你了——”
“周姨!”莫离染脸红的嗔怪了下,然后继续回客厅了。裴承宣听得心里暖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扣着桌面,那种幸福的神态让旁边的下属们纷纷激动得不得了。
因为北隅大学的军训还没有结束,所以在学校的十几个教官都没有跟裴承宣一起来。因为来千凌市执行任务的事是对外保密的,如果北隅大学的教官统统走了,这一定会引起多方面的关注,消息也会不胫而走。
因此,跟裴承宣一起去的都是尚且不知道他结婚了的部下。现在看着一向很少跟女人说话的老大这么的温柔,大家怎么能不激动呢!
“凌,不管对谁都不能透露我在千凌市的消息,知道吗?”
“嗯,你放心,我一定谁都不说。”
*
午后正想去小睡一会儿,一个电话打乱了莫离染的美丽计划——
陌生号码,她疑惑的按下接听键,然后很后悔自己接了这个电话。
“回容家来一趟。”电话里传出裴琳温柔的嗓音,莫离染眉头轻蹙,这女人好端端的找她又有什么事儿?
“我马上过来。”对于这个交情不是很好的婆婆大人,莫离染还是不敢怠慢的。毕竟是最爱的男人的母亲啊,她怎么敢惹恼了这女人?
万一这女人夹在她和裴承宣中间挑拨离间,到时候够她受的了。自古婆媳相处难啊,何况还是一个本来就对她别有用心的女人——
马不停蹄的去了容家以后,莫离染直接朝南边别墅过去了。找了一圈没找着,这才想起裴琳是不是已经搬过去和容霖一块儿住了?
上一回裴承宣说让她搬过去和容霖一块儿住,她不是不同意吗?
刚刚进门,仆人就告诉莫离染,裴琳正在睡午觉,让她等一会儿。莫离染只好坐在沙发上等着。以为叫她过来有什么急事儿呢,哪知道人家一点事儿都没有,午觉睡得香香甜甜的。
“莫儿,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容霖慈祥的走下楼,看见沙发上的丫头时明显的吃了一惊。这跟承宣还在蜜月的人,怎么说来说来这儿了?而且还是一个人在这儿,不会是和承宣吵架了吧?
“爸,”莫离染站起来,过去扶着容霖坐下来,甜甜的笑着说,“是妈叫我过来的,不过她好像在午睡,所以我坐这儿等会儿。”
容霖刚坐下,仆人就端上来一杯泡好的香茗。他接过去,笑呵呵的对莫离染说:“找你有事?”
“我也不知道。妈只是叫我过来,也没说有什么事儿。”莫离染甜甜的回答。
容霖点点头,微笑着没再问什么。对于裴琳的事儿,他一直知道得不多,也没有想过干涉那个人的生活。如今虽然两个人同样一个屋檐下,但是基本上不会说什么话——
裴琳在客厅,他便找借口出去跟朋友打打高尔夫,玩玩保龄球;裴琳不在客厅,他便坐这儿眯会儿,看看电视小憩一会儿。唯一能彼此看见对方的时间便是在餐桌上,但是用餐的时候他也是从来不说话的,吃完了就上楼了或是出去了——
面对一个患了绝症的女人,他不能太冷漠;可是面对一个曾经的恋人,而且如今还有重修旧好的念头的恋人,他却提不起太多的热情。将心给了夏欣儿的那一刻,他这辈子就注定不会再为谁动心了。
所以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她住这儿的时间里,躲着,避着,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很久没和珩儿联系了吧?”容霖喝了一口茶,侧眸看着莫离染微笑。虽然容玉珩和裴承宣都是他儿子,莫离染不管嫁谁都是他儿媳妇,可是这两人在容玉珩重伤的情况下结了婚,而且对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视而不见……
这多多少少有些让他心里不舒服。毕竟容玉珩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孩子。懂事,听话,孝顺,为人处事又是那么的得体,这么多年没少给他脸上增光。莫离染蓦地想起,自从悦翔事件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跟容玉珩联系过,而且那天晚上他还曾经发信息让她去医院看他……
结果她不仅没去,就连一个信息都没有回复——
“虽然你和承宣结婚了,但是珩儿现在还是病人,有时候去看看吧。”容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失血太多,还是最近心情不好,珩儿眼看着消瘦了好多……整个人都憔悴了,看着就让人心疼。”
容霖的目光越过莫离染,落在窗外的草坪上,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向莫离染描述容玉珩的惨景。
这几天去医院看珩儿,他第一句话总是问,莫儿很忙吗?第二句话总是说,莫儿好像不理我了……
看着容霖唉声叹气的样子,莫离染心里也十分的愧疚。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容玉珩,可是去医院看他的话,裴承宣又会吃醋……那个醋坛子,可不是一般的劲儿大……
“正好你妈在午睡,跟我一块儿去医院看看珩儿怎么样?”容霖期许的看着莫离染,等着她点头。
珩儿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本来就伤的重,现在还情绪低落,对他病情没什么好处。而唯一可以让他快乐起来的就只有莫离染了。
莫离染去了,哪怕只是说几句话,也许对珩儿都是一种鼓励——
“……”莫离染嘴唇嗫嚅着,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心里对容玉珩十分的愧疚,他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去医院看他,真的合适么?
裴承宣昨天才去千凌市,面临的是随时都可能丧命的高危险任务,她却去医院看另一个男人……裴承宣会怎么想?
他三令五申不允许她去医院看容玉珩,如果他刚刚执行任务她就去医院,到时候一定死得很惨。
可是爸都已经这么说了,还能不去么?一来,这是爸第一次对她提出要求,身为新媳妇的她怎么好意思拒绝?二来,容玉珩不管怎么说都是为她受的伤,甚至于现在情绪低落也是因为她,她能不去么?
“不让承宣发现就好了,放心,就去一会儿咱们就回家。”容霖看出莫离染的担心,所以退一步说道。
“好。”莫离染考虑再三,只好答应了容霖。只要不让裴承宣发现,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吧。毕竟她打从心底里是想去看看容玉珩的——
虽然不爱他,但自从来了这里之后他一直对她很好。不管是将他当作恩人还是当朋友或是哥哥,都应该去看看他的。
“等等,我上楼换身衣裳——”
“好。”
*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容玉珩一个人。
在来医院的路上听容霖说,容玉珩除了每天用餐的时候会让仆人待在这儿以外,其他时间都不允许任何人留在病房中。这么多天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莫离染的目光越过容霖的肩,落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某人身上。他安静祥和的躺着,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管,晶莹的液体从药瓶里一滴一滴落下来,进入他的血液。目光落在他手背上,那儿一片淤青。
这么多天来,他每天都在输液、吃药,以至于手背上都被针管扎出淤青了。可是她都没有来医院看他一眼,甚至于他发了信息她都没有回——
“爸,你来了。”兴许是并未睡着,所以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容玉珩便睁开眼睛看向床边。目光掠过容霖,蓦地发现在容霖身后的莫离染,他先是一怔,然后才欣喜的笑了。
他的笑容很满足,就像流离失所的孩子看见了幸福的曙光,那种喜悦几乎是从他的毛孔里渗透出来的一般,渲染得周边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莫儿,你陪珩儿聊会儿天,我去找主治医生问问他的情况。”容霖乐呵呵的笑着,拍了拍莫离染的肩便出去了。这么多天来,还是第一次看见珩儿笑得这么温柔,这么满足。前几天他的微笑都是夹杂着淡淡的悲伤的——
“……”莫离染纠结的看着容霖离开的背影,说好的一起来,刚来就将她一个人扔在病房里了,让她怎么才好!
“最近很忙吗?”容玉珩从床上坐起来,温柔的指着一边的短沙发,“坐下说。”
他的微笑很真实,仿佛从来就不知道莫离染已经和裴承宣结婚了,仿佛完全不介意她这么多天没来看他的事儿。
“不是很忙。”莫离染不好意思的坐下,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不敢面对容玉珩的眼睛。上次离开医院之前她还口口声声的答应他,不会和裴承宣在一起,可是答应他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就跟裴承宣一起走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再来看过这个救命恩人。
如今再次面对他,他不但不计较,而且依然温柔不改,这让她坐在这儿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是么,不忙都舍不得回个信息呢!”容玉珩温柔的看着她,言语依然是温情的宠溺。若是换做别人,或许是嘲讽的说出这句话,但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柔情。
“……”莫离染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找个什么借口。虽然现在没有告诉他,她和裴承宣已经结婚了,但是事实上她现在已经是他嫂子了。一言一行,她都不想有任何过失,到时候被裴承宣发现就不得了了。
“吃水果吗?”容玉珩见她不回答,于是也不再继续多问。他从床头柜上拿了水果刀,指着苹果和雪梨,“想吃什么?”
“……”他是病人,她是来这儿看他的。现在好像情况很狗血,她坐在那儿跟大爷似的,身为病人的他反而准备替她削水果皮……
“不用了,我刚刚吃过东西,不想再吃。”莫离染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然后又客套的说了句:“你要吃什么,我替你削皮吧!”
“好,”容玉珩弯起唇角微笑,顺手拿过一个苹果,“先吃苹果再吃梨。”莫离染黑线,自己刚刚不应该这么问的。可是看见他满足的笑容时,她心底又隐约有些酸涩。
去洗手间洗了手,她接过水果刀和苹果,坐在床沿上替他削皮。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她因为不想让自己更尴尬所以将心思都放在苹果上了,而他安静的凝视着她,眉梢轻扬着,淡淡的笑意跃然唇角。
静谧的氛围里,他随手拿了一个甜橙,剥了皮儿之后自己尝了一瓣儿,很甜,然后掰开一瓣儿递到她嘴边,“张嘴——”
莫离染被他这一举动弄得华丽丽的呆住了。这么暧昧的一幕,不必发生在嫂子跟小叔子身上吧?
“不用了,我最近不喜欢吃甜的!”莫离染赶紧推开他的手,有些尴尬的冲他笑了笑,“你自己吃吧!”
容玉珩眼中划过一丝失望,静默了两秒,然后将甜橙放在床头柜上,一边拿纸巾擦手一边对她说:“我想下楼走走。这么多天一直躺在床上,不舒服。”
他好像有点不高兴了——
莫离染放下苹果和水果刀,说:“你的身体还没复原,现在不能随意下床走动……”
“医生说,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可以适当下楼散散心。”容玉珩打断她的话,淡淡的一笑,“莫儿,难道你现在很厌恶我吗?”
“没有!”她怎么会厌恶他,她感激他都来不及,她只是太愧对他而已!
“那么就陪我下去走走吧——”容玉珩说罢也不管她答应不答应,自己就掀开了被子,已经开始下床了。
莫离染扶额,下楼走走应该没什么事,一会儿就回来,他的身体应该能扛住。
下床站立的时候,容玉珩的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莫离染紧张的跑过去搀扶着他,“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躺了太多天,脚有些不适应。”容玉珩见她搀着自己,索性便完全倚着她,将自己的重心倾斜到她身上。其实再躺个一两月都不会影响到腿脚,压根没关系,刚刚的踉跄只不过是自己希望被她搀扶而装出来的罢了。
从病房一路来到楼下的草坪,很多擦身而过的护士们都惊诧的盯着这个帅气的病人。即使消瘦了,憔悴了,他还是那么的英挺迷人。
“也许在她们眼中,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容玉珩缓缓走着,侧眸对莫离染微笑,“所以才会用那种羡慕的眼神看着我们——”
莫离染嘴角一抽,抬头望天装作没听见。是啊,就是走在一起像是一对,所以裴承宣看见了才会抓狂——
“在前边坐会儿吧。”容玉珩的目光落在前边儿的长椅上,然后和莫离染一块儿走过去。两人坐在长椅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眼前经过,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静坐了许久,容玉珩才侧眸看着莫离染,说:“以后天天来看我好吗?”
“我知道你是为我受的伤,我本来应该照顾你的,可是我真的有事不能天天来,对不起——”莫离染委婉的拒绝了,裴承宣说得没错,即使她欠了容玉珩一条命,她也无需用自己的爱情来还。偿还的方式很多种,除了跟他暧昧,什么都可以——
现在他伤还没完全复原,她不想太直接的告诉他,她已经结婚了,但是最起码的立场是要保持的。她不想再和他暧昧不清——
“那就两天来一次,可以吗?”容玉珩失望的望着她,又退一步说道。
“我真的……”
“三天,三天来一次都不行么?”
容玉珩抬手轻轻抚过她的长发,眼中的悲伤和期许一样的明显。他因为她的拒绝而悲伤,却又是那么强烈的期待她能答应他一再退步的请求。
三天来一次,难道这都不行吗?
莫离染不禁心中一疼,他的神情和低声下气的恳求,任谁看了都会心疼。她抬手准备拿开他抚着自己头发的手,他却勾起一丝迷人的微笑,“嘘——”
目光掠过她,落在她身后不远处某个模糊的人影身上。那个人好像拿着相机……呵,是存心有人想拍些东西送给裴承宣?既然那人那么好心,他不介意成全了他们——
“别动,你头发上有一只小虫子。”容玉珩温柔的看着她的头发,脸颊慢慢凑过去,脸上没有一丝暧昧,而是一副正在帮她捉虫子的神情——
看着他这么认真的样子,莫离染也就没有拨开他的手。毕竟她是害怕小虫子的,上一回不就是因为害怕小毛毛虫,结果被裴承宣吓得从墙上摔下来,被他看见了她的小内内么?
想起裴承宣,她情不自禁的笑了。
那一抹笑很动人,容玉珩不觉的就覆上她的唇,浅浅的一个吻,余光留意着那边的相机。见镜头轻微的一闪,他不动声色的离开了莫离染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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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那啥,乃们一定猜到了,裴妈妈开始使坏了……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