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歌 013 疼骨肉

作者 : 喝壶好茶嘎山糊

李棣这话一出,除了细柳惊惊颤颤的外,李白氏和女乃娘俱是满脸的无奈,而李秋水,则是用块帕子遮住了头脸,让人看不出神色来,只是肩头微微颤动。

李白氏看了眼女乃娘,微微示意,在女乃娘带着细柳退出去后,才开口道:“夫君,您这话可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咱们秋水,哪需如此?只是,如今,唉!”

李白氏叹了口气,换了个话头,“如今在这木渎,这顾夫子也算是能跟您谈得上几句的,那顾娘子,虽差些,但也是守着礼的人。如若那般行事,岂不是交恶了?这原也是小孩子好心,牵扯上大人,总是不美了。况横波那孩子,平时也总护着咱们闺女,把那篮子送回去,倒让那孩子成了笑话。这孩子是个读书的,谁知这一出会不会成为什么首尾,坏了个好孩子的名声。”

李棣道:“谁要那臭小子护着了,我的闺女,我自己个儿护着。哼,平时看着那小子还算稳重,今儿个怎么如此不着调?”话虽如此说,可语气已经好了很多。

只是,李棣眼光一闪,指着秋水微微颤动的肩头道:“不行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我闺女都哭了。”

秋水听见火已经烧到自己这儿了,忙扯下帕子,道:“爹,我又不是女乃女圭女圭,怎么会动不动哭?”只见帕子下的那张小脸,哪有一点儿哭的样子,满满的都是笑意,感情,刚才是用帕子遮着在偷笑呢。

你道为何?原来是刚刚那一出,秋水已经是见惯了的,所以李白氏和女乃娘才会无奈,而秋水才会偷笑,只有不明究里的小丫头细柳才会害怕。

李棣疼爱妻女,那真是疼到了骨子里,稍有让他们受委屈的事情都不行,也不怕遭人记恨,更不怕闲言碎语。秋水记得第一次见温雅如玉的爹爹变身,还是在未到木渎定居的时候。秋水体弱要调理,爹爹虽然擅医,但总要抓药的。那时他们在路上,没什么人手,爹爹抱着她亲自去抓药,药店大夫看见秋水,只说了孩子太弱养不大之类的话,爹爹差点儿把人家的案几都掀翻了,还是药店掌柜千万陪着小心、爹爹又怕秋水惊着风才罢了,但到底未在那家抓药。而后来刚刚到木渎,多少听见了人家背后闲话娘亲的,也是当堂发作的。

初初几次,李棣那样发作别人,还会让李白氏等跟着上心,到后来,就真的见怪不怪了,只想着要怎么让爷顺了气。而李白氏想得更多,毕竟是想在木渎长久居住的。

李白氏轻拍了女儿一把,道:“好个小没良心的,你爹爹是为了谁发作的?你倒在这儿嬉笑。”

秋水被娘拍了一下,装作委屈样的叫了声:“爹,您看,娘都不疼我了。”一边说一边投向李棣身上。

李棣揽住秋水,“疼,疼,都疼,你母亲疼你,爹也疼你。”根本不计较刚刚差点儿被女儿骗了的事情。

秋水倚在爹爹怀里,长叹一声,幸亏自己带着上一辈的心智,若真是个小姑娘,还真怕给宠坏了,嘴里也跟着说道:“爹,女儿要叫您和娘给宠坏了。”虽这样说,但那语气,洋溢着的高兴,是不容错认的。

“不怕,不怕,咱们闺女宠不坏。”李棣生怕不够,还轻轻一下一下地拍着女儿。

李白氏看着,眼角眉梢都高高的扬着,只是嘴里还假装不依不饶,“瞧瞧,瞧瞧,我这是为哪个?感情我就是个里外不是的。”

秋水忙拉着娘的手,“娘,您是为我,疼我。哪有里外,咱们都在里头呢。爹爹,快,您也疼娘一下。”

“这孩子,满嘴胡话!”李白氏作势要拍秋水一下,只是对上李棣满含情意的笑脸,面色一下子红了,连头都微微垂了下来。

至此,楼已经彻底歪了,那十两银子,也省下了。

一家三口,互相牵拉着,映着夏日黄昏暖暖的阳光,是一幅任何画笔都无法描绘的幸福画卷,边上桌子上的那篮子鲜花,好像也变得愈加好看了。

当日晚上,李秋水躺在纱帐中,由着女乃娘一下一下的打着扇子,却没有如往日那般那么早就睡着了。

室内,前后窗都开着,院子里青草的草香,树叶的叶香,甚至于远处丁香的花香、葡萄藤上挂着的果香,都好似透着纱窗流淌进来。可是,这些混合着的各种香气,都远远比不过外间那大插瓶子里那捧花束的各色花香,浓郁繁杂,却不惹人发腻。那瓶子花,正是顾横波送来的那一篮子,让李秋水整理着插了瓶。

李秋水的思绪这会儿正围着那瓶子花。顾横波因为这花受了罚了。要说,这件事,与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都是顾横波自己做的,可是,终究是因为那孩子想着自己才这样的。

李秋水可以想象得出那孩子是怎么样跪在顾娘子跟前请罪的,那时,那孩子的神情大概是懊恼、倔强,不知道有没有后悔。不过,就算是有后悔,也让他学会了,以后做事还要考虑的更周详。

只是,好孩子总要给些安慰的,更何况那些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那,给些什么安慰呢?

李秋水头一个想起的就是针线,可马上又给自己否了。这年月,针线什么的,于自己虽然容易了,但却更容易夹三夹四的,而且对方是个小孩子,身上的东西都有他娘操心着,贸然多出一个书袋或者笔墨套子什么的,也不好交待。

那还有什么呢?李秋水想了半天,总算是有了个主意。

她躺在床上,放缓呼吸,装成睡熟了。一会儿,秋水感觉到女乃娘打着的扇子停了下来,耳边听见唏唏索索的声音远去了。再等了一会儿,李秋水轻手轻脚的起床了。听着外间的细柳也睡熟了,才蹑手蹑脚的到了外间拿了笔墨纸砚等物。

掩上了窗,拨亮了灯,找出了本书,李秋水磨墨写了起来。掩上了窗,屋内一下子闷热起来,秋水的汗也沁了出来,只是她小心的不让这些沾上纸张。

只等天色微微发白,秋水揉了揉僵直的脖子,才放下了笔。

天色才刚放亮,李家的大门就开了条缝,挤出了个七八岁的男童。这孩子也不乱走,只是候在了顾夫子家的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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