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庶香 第十九章 陌上花

作者 : 锦昭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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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所及,是一望无垠的青碧麦海,无边无际,仿佛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地平线。

绾蝶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麦田,神色中满是惊奇和喜悦,上前几步,深深吸了一口充满青麦芬芳的空气,闭上眼睛,安静地聆听着春风拂过麦海的声音。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在她耳中交织成动人的旋律,沉浸其中,仿佛连心灵也放松下来。

她索性摘下脸上遮着的面幕,让整个人都沉醉其间。

此地是寺庙与市集的后方,并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往来,沈安见她如此,也没有阻止,只是朝路口的方向站了站,这样一来,假如有外人路过的话,也不会第一眼就看见她。他带的两个小厮与青萝、平香几人有样学样,也不声不响地站在了外侧,阻住可能会有的窥探。

沈安微笑着望绾蝶,时值傍晚,薄暮的夕阳在她脸上度了层柔和的微光,配上那样宁静而微微带着喜悦的容色,温婉而又端方,一时间竟让他移不开视线。

他是世家出身,加之长年累月随祖父行走于后宅,自幼起,见过的美女便数不胜数。他心中清楚得很,眼前这位杜七小姐离美女的标准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充其量不过是干净得体罢了。可即便如此,他却觉得她有哪里是那么地与众不同,跟她在一起,仿佛永远是那么单纯轻松,喜怒哀乐都是那么直接,只要看着她,就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他看绾蝶看得有些入神,直到平香咳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这一声咳,不但惊动了他,也让绾蝶从对麦海的震撼中回过了神。

绾蝶转头望了望沈安,衷心赞叹道:“没想到这样美丽的地方都能比沈公子找到。”

沈安的声音很柔和:“这一带的田地都是归慈安寺所有,僧人们把它们分租给附近的农户种植,所得的粮食,不但够农户和寺庙的日常用度,还有些余裕,可以拿来布施给流民与乞丐等穷苦人,或是那去京城换了钱,买些药物周济穷苦人。

绾蝶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倒真是一片功德无量的善田。”

沈安微微勾起唇角:“谁说不是呢?佛门佛门,本就是个普度天下苍生的地方。”

绾蝶侧了身子,一双晶莹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温雅公子:“沈公子,你对这慈安寺的一切倒是熟悉。”从最开始的司徒烈一定要托着沈安同来,到午间的素斋、方才带她轻车熟路横穿市集的熟稔……正如司徒烈所说的,沈安对这里的一切简直是了若指掌。

闻言,沈安道:“但凡我在京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看一眼。慈安寺这边,每隔一月都会有一天的施粥日,同时还会开善堂,有很多吃不饱饭、看不起病的穷苦人,便会赶着这一天来慈安寺求医求饭,我得空时便会前来帮忙。”

绾蝶便明白了,想来,他是过来替人免费看诊的。不禁笑道:“司徒公子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善人。悬壶济世,看来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乱世……哦不,盛世名医。”

沈安却微微有几分怅然:“我可不想当什么盛世名医。”

绾蝶有些吃惊:“哦?你们当大夫的,难道不是都希望成为名医么?”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不想当名医的士兵不是好厨子……

沈安摇摇头,垂眸望着绾蝶,温声道:“当名医有什么意思?杜小姐,沈安只愿默默无名地为天下百姓做一点事,只要能治好苍生的伤病,出不出名,又有什么打紧?”

绾蝶怔了一下:“可、可是……”不知为何,听了沈安的这番说辞,她的逻辑不禁有些混乱,整理了下脑中的思路,才道:“你替越多的人治好病,便会越出名,越出名,便会有越多的人来找你看病,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不是很好么?”

沈安苦笑,低声道:“哪有你想的这样简单?我越出名,越是会被选进太医院了。”

绾蝶这次更怔了,呆了一下,问:“你不想进太医院?”

不会吧,他是沈知鹤的孙子,年轻大夫中的翘楚,进太医院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太医院啊,多么受人尊敬,多么重要的地方,多少大夫想进而不可得,他却似乎,不想去?

沈安踌躇了一下,才道:“我只想开个不大的医馆,为穷苦百姓看病问诊。”

太医确实比普通大夫受人尊敬得多,药材与上古名方也可着劲地供他们使用与研究,可是,一旦进了太医院,终此一生,大部分的精力都要用在与达官贵人周旋上,就算他们有个头疼脑热,也要当天大的病来看,更可怕的,是卷入各种朝堂纷争,后宫纷争……

到时候,精力没有花在济世救人上不说,连性命都保不齐有危险。

有些人喜欢富贵险中求,可那却不是沈安所追求的人生,他只希望,能多替一些需要的人治病,天下苍生的健康就是他最大的福气。

绾蝶不意他竟是如此想的,转念之间,又觉得这样的想法才符合她认识的沈安,她本身也不是对功名富贵看得太重之人,不禁笑道:“这倒真是个好主意呢。什么功名利禄显达富贵,统统都是浮云,只有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她笑得眉眼弯弯,亭亭立在无边无垠的青碧麦海前,如纤尘不染的人间仙子。

那一瞬间,沈安的心中掠过一丝羽毛般的柔软,鬼使神差一般,放柔了声音,问道:“杜小姐,你想要的生活又是怎样的?”

“我想要的生活啊……”

绾蝶侧头,有些苦恼,“其实,我和你差不多,只想过上小门小户、自给自足的日子,管它什么荣华富贵勾心斗角,哪有自由自在来得重要?”她遥望着远处青碧的麦田,悠然神往道,“像你这样,开个小医馆,接济接济穷苦百姓,其实也挺不错的。”她这话说得有些逾矩了,不过,她本是个现代人,这方面神经比较粗些,此时见了这片麦海,又是和处惯了的人在一起,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很放松的状态,不知不觉就暴露了本性,说话随意起来。

倒是沈安比较敏感,听了绾蝶这话以后微微有些脸红,看了她一眼。

踌躇了一下,他开口,语调很柔和:“杜小姐,你也这样想?”

平香几个下人虽然站在外头一点的地方,但绾蝶与沈安的对话也是能听到的,眼见着这话题似乎有些不大对劲,连着朝绾蝶使了好几个眼色,可偏偏绾蝶光顾着和沈安聊天,统统视而不见了。绾蝶浑然不觉地点点头:“是啊。可惜,我爹爹是不会让我嫁一户普通人家的吧。就像沈公子你,你的祖父也未必同意你不入太医院。”

沈安沉吟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既然不愿入太医院,定然会想出法子。”

绾蝶有些垂头丧气:“你们这些男子就是自在,就算不愿意服从家里的安排,也能靠自己的双手另谋出力,哪像我们女子,离了父母兄长,别人什么事也不让干……”

沈安温言安慰她:“总会有办法的。”

绾蝶情绪不高地点点头。

沈安温和地望着她:“杜小姐,你真的觉得我不入太医院比较好么?”

绾蝶又点点头,随口道:“既然你不想入,当然是不入的好。”

沈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垂下眼帘,目光若有所思。

平香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一袭烟萝色斗篷:“小姐,这里风大,把斗篷披上吧。”出来时,她与青萝二人便随身带了绾蝶的斗篷、手巾等物,此时见绾蝶与沈安的闲聊越来越不对劲,终于想起来翻了斗篷出来,打一打岔。

绾蝶这才觉得晚风吹在身上有些冷,道:“那就披起来吧。”

平香应了,一边服侍绾蝶披斗篷,一边在沈安看不到的角度,警告地给了她个眼色。

绾蝶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不禁有些郁闷。看看,这个古代太坑爹了吧,随便和蓝颜知己多少几句话,都要被人疑神疑鬼的。她可是明人不做暗事,没觉得亏心呢……这样想着,她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沈安。

却发现,沈安正望着自己,眼眸深邃,里头仿佛藏了千言万语。

绾蝶的呼吸窒了一窒,没来由地有些心虚,别开了视线。

“杜小姐……”沈安唤她。

“呀,这里有朵花!开得真好看,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绾蝶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经匆匆转了视线,望着不远处的田埂上一朵迎风摇曳的野花,假装惊喜地叫道。那朵花细小而纤弱,蓝色中夹杂着微微的白,她转身快步走过去,想要摘取以避开沈安似有深意的视线。

岂料,刚刚伸出手去,已经有人先一步替她摘下了花,递到她的手中。

还是沈安。

“这朵花,叫勿忘草。附近的农妇们有时候会采回家,装在香囊里,送给自己出远门的丈夫。”他的声音淡淡的,逆着漫天的霞光,将手中蓝白相杂的野花递给绾蝶。

微风拂过,陌上传来隐约的花香与麦海的沙沙声。

绾蝶望着沈安温柔的眼神,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些局促地从沈安手中接过花,她勉强笑了一笑,道:“原来如此……多谢,沈公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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