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城城区街道呈井字形,连记在城西南,而知味居却在人流量最大最杂的西北,与人栏市场、牛栏市场只隔着一条街。
本来兴致勃勃的银满,因听到郎宾初和连朗对惊马之事的猜测,变得沉默起来。
出了知味居,郎宾初询问连三老爷:
“四月初八是佛诞节,不知道连叔可有什么安排?”
“家慈要带七娘她们去上香。佛祖保佑,大难不死,怎么也该去添点香油。”
“那日不是七妹妹生辰吗?”。
“先赴法会,回府再为她庆贺。唉,十岁了。”
“佛诞节人多事多,我陪同一起去吧。我会带人一路护卫的。”
“这就不必了吧?也太惹眼了。再说,怎能让堂堂少将军为我们这点小事奔波?!”
“连叔,误伤七妹妹心中愧疚难安,给小侄一个弥补的机会吧。何况,那日我也要去寺庙的。”
“你不用陪伴侯爷么?”
“我爹还用我陪伴?就这么说定了。初八什么时辰?”
“寅时末汇合吧。晚了,可能山路会被信徒堵了,车马难行。”
“这才爽快!先告辞了,我还要去趟军营。”
“贤侄请便。”
郎宾初转身看向明显走神的连银满,福香轻轻碰了碰银满的手肘,银满回神:
“嗯?怎么?”
福香低声回道:“少将军要走了。”
“哦。”银满冲郎宾初行礼:
“宾初哥哥好走。”
郎宾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微笑着拱了拱手,跳上马,拨转马头,往城东而去。
银满如木偶一般回了府,任凭福静、福香给她擦洗手脸,换下蓝花衣裙,再穿上家常衫子。
喝了一杯热茶,她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童妈妈看银满面色不虞,小心地问道:
“姑娘这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早晨出门还好好的。”
福香摇头:“用了午餐,姑娘就很沉默了。当时老爷为了和少将军自在说话,嘱咐我们在门外伺候。是不是桌上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银满这才看着她们:“福香,你倒是挺敏感的嘛。”
福香给她续水:“姑娘,有什么不开心的,能说就说出来,奴婢愿意为您分忧,莫要闷在心里。”
“也没什么大事,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听了就放在心里,莫放在脸上。”
“是。”
“当日惊马事件,好象不是意外,是有人算计谋害。虽然我爹和少将军没有足够证据,但凭直觉,八九不离十。”
几人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告诉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害怕,而是希望你们提防。”
童妈妈一拍巴掌:
“我就说呢,咋就那么巧,让姑娘碰上了,原来是恶人作祟。天打雷劈的家伙,咋这么缺德!”
“所以,今后要打起精神,不能大意。谁知道他们失手一次,会不会再次出手呢?!我想好好活着。”
童妈妈正色道:“姑娘好,就是我们好。看我们该怎么做,做个安排吧。”
童妈妈已经没有亲人,作为女乃娘,只要不犯大错,银满是要为她养老的。
“按说,我出门是没个准儿的,他们怎么就能掐准了时间地点出手呢?也不排除府中有人与他们暗通消息。所以,今后要注意封锁我这院子的相关消息。”
“府中有人出卖姑娘?要不要干脆请夫人将人清理一遍?”
“防不胜防,还是从身边防起吧。”
福香思索半晌:“姑娘,如果八娘九娘或者几位姨娘问起姑娘行踪,或者打听姑娘的事呢?”
银满深吸一口气,感到很是无奈。
这也是她心中发凉沉默大半天的原因。
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是有一半血缘的姐妹。
“对于他们,自然也要防备一二。”
童妈妈高兴地点头:“就是就是,姑娘想得周到。姑娘善待他们,想与他们交好,可也要看他们如何做,值得不值得。”
银满笑了笑:“我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想与亲人在这西凉平安幸福地生活。这西凉城民风质朴,怎么舍得离开啊?!”
福静诧异地问道:“姑娘,什么离开?谁要离开?去哪儿?”
连银满摇摇头:“你们不明白。”
说罢,起身站到窗口,沉思着。
福香打趣道:“姑娘对西凉感情深,能去哪儿?不过是大了以后嫁了人,说不定就离开西凉了。”
连银满倏地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
“嫁人?这一辈子别说嫁人,就是提到这事也难受。若你是个明白的,自然知道我的感慨,可看来你不是。你还在,究竟是你的命运改变了我,还是我改变了你呢?唉,真是让人忐忑。”
她的意思是,前生的福香是早死了的,若福香也是重生的,自然明白她所有的感触。
她一直在猜想:她能重生,是福香带给她的机遇,还是她的重生让福香改变了命运?
小小年纪,却说着让人模不着头脑的话,让人头皮一阵发麻。
童妈妈勉强笑道:“你们几个小丫头,年纪小小的,说什么嫁不嫁人的?也不害臊。姑娘也累了,歇歇吧。”
银满看福静、福香苦着一张脸,笑出声来:
“我曾经濒临死亡,能活过来再看见这街景,吃着喜欢的东西,感触颇多罢了。你们放心,我没事,我会珍惜活着的机会,也会好好为你们打算的。”
福静蓦地想起早晨出府姑娘在车上说的话,心中一冷,拉了福香跪在银满面前:
“姑娘,什么打算不打算的?奴婢要一直服侍您,求您别把我们送出去。”
说完,磕下头去:
“我们一定更加尽心尽力,拼死护着姑娘,求您了。”
银满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
“怎么了,我没说啥啊?!何况,为你们打算难道是错的?快起来。要不,我真生气了。”
福静倔强地摇头:“姑娘还没答应我们,不把我们送人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们送人?”
福静眼中有些湿润:“早晨出府,您嫌我们多事劝您向少将军道歉,说要把我们送到将军府去。”
银满“噗”地一声笑喷了,胸中的寒气少了许多:
“这真是!我随口一说,你就放在心上了?还记住了?难道?”
福静、福香连连摆头:“没有没有,奴婢什么也没记住。”
童妈妈瞪她们:
“莫说姑娘没这意思,就算有,你们也不能给七姑娘难看,下姑娘面子。再不起来,我禀了老爷,真把你们送出去。”
福香、福静飞快起身,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姑娘,奴婢错了。”
银满拉着她们的手:“你们真心为我,无论我将来怎样,等你们到了年龄,一定为你们挑选合心意的人,放你们好好过日子去,这就是我说的打算。”
这下福静、福香脸红了,跺着脚:“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