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幻裁,团裁。纱窗日落已是近黄昏,轻微斜风里,燕子只归去檐间。
一只蜻蜓栖在了苏枕月的窗前,她知道,又到了一年的夏了。天却还有着丝丝凉意。
轻拢复慢捻,手指在琴弦上滑过,一日一日,都只是这个调子,忧伤而茫然,每一个音节都是固定的,连蜻蜓都听倦了,飞走了。
“娘娘,是不是累了?”崔小走上前,想要扶苏枕月去床上歇息。
苏枕月笑了笑,虽苍白,可眼神甚是清明,“我还没那么虚弱。”说到这里,她蹙起眉,朝一旁望了望,问道:“莫嫣还没回来么?”
崔小道:“是啊,去了都有一会儿了,照理说该回来了。”
苏枕月站起身,有些晕眩,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稳住身形,便要朝外走去。
“不等了,我自己去看看。”她边朝外走边道。
崔小自知劝不住她,只得无奈地跟了上去。
谁知,他们刚走出锺翠宫,便见一个小太监一脸匆匆地跑来,见了苏枕月,忙跪下,气喘吁吁地道:“皇后娘娘,李……李贤妃她……她跳了池塘……”
“什么?!”苏枕月全身一震,半晌才回过神来。
此事怕是再无法瞒过去了。
苏枕月疲惫地叹了口气,再不多说什么,只快步朝着咏走去。
且说这边,莫嫣照苏枕月的吩咐,原本是来探望李贤妃,可刚到咏,便见一群内侍将李贤妃从池塘里拖了出来。
“娘娘,你怎么来了?”莫嫣见苏枕月神色匆匆,心生担忧,“我就是怕你担心,就没敢回去禀报此事,谁知你还是,哎……”
苏枕月知道莫嫣是为自己好,也没过问什么,只是一心想着李贤妃,忙问道:“她怎样?”
“人捞上来时还有气息,太医正在救治。”莫嫣回道。
苏枕月默默点了点头,心也跟着揪紧了。
她不光是担心李贤妃的生死,更重要的是她怀孕的事,此事若传出,就算李贤妃此时被救活了,以后怕也难以在宫中活下去。
究竟该,如何是好?
就在苏枕月有些焦急的思索对策时,一声“皇上驾到”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紧接着,曲淑瑶曲充容也领着侍婢内侍赶了来。
所有的隐瞒,在这一刻,即将**果地摆在众人面前。
苏枕月的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竟有些希望,希望李贤妃再不要醒来。至少可以免去醒来后的责难甚至屈辱。
所谓人言可畏,便是如此了罢。
但是,她的希望,很快便破灭了。
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朝赵明暄与苏枕月施了一礼,道:“贤妃娘娘无性命之忧。还有,恭喜皇上,贤妃娘娘她有喜了。”
此话一出,除了苏枕月与曲淑瑶,其他人纷纷朝赵明暄祝贺。
一声声“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刺耳感觉。
赵明暄抿紧了唇,欲要爆发的怒气被他很好地隐在了眼底。半晌,他一甩衣袖,面色已是惯有的不露声色,开口,缓缓道:“今日咏是谁当差?堂堂贤妃跌入池塘,当差之人罪不可恕!”
话音刚落,几个宫女内侍吓得全身剧颤,忙跪在地上大声喊着“皇上恕罪”。
知道赵明暄在迁怒,苏枕月微转过身,朝赵明暄施礼道:“皇上息怒,也许是事出有因,待查清楚再论惩处不迟。”
那几个宫女内侍忙感激地朝苏枕月磕头。
赵明暄铁青了一张脸,冷哼一声,道:“当然要查清楚,怎能不查清楚!朕也想要看看皇后怎么给朕查清楚!”
说完,他倏地转过身,迈步踏入咏,苏枕月起身跟进。曲淑瑶想看好戏,亦兴冲冲地跟上,可一只脚还没踏进门槛,便被张公公一甩拂尘,挡在了门外。
“曲娘娘还是先行回储秀宫吧,待李娘娘醒了再来探望不迟。”张公公板着一张胖胖的脸,竟也透出几分威严。
曲淑瑶撇撇嘴,极为不满地冷哼一声,终是被未央拉着离开了。
这厢,咏。
桌案上已点燃了半截红烛,瑞脑销金兽,青烟袅袅暗香细。
赵明暄冷冷瞥了眼屏风处,眸子里寒芒迸闪,“你知道多少?”这话却是在问苏枕月。
苏枕月抿了抿唇,缓缓跪下,道:“是臣妾疏于管理,做事不利,望皇上恕罪。”
“够了。”赵明暄目光无意识地移向她的小月复处,心生不忍,道:“起来说话,朕只想听实情。”
苏枕月依言站起身,看了他一眼,方道:“其实臣妾知道的实情与皇上此时知道的是一样的。那便是李贤妃肚子里的孩子并非皇上骨血。除此之外,臣妾俱不知晓。”
堂堂庆国四妃之贤妃竟与其他男人有了私情,更珠胎暗结,传出去,他永宣帝颜面何存!
想及此,赵明暄气得脸色发青,强按住怒火,拽紧了手心,将指节压得咯咯直响,咬牙道:“至少你比朕早知道,是不是?!为何不说!”
苏枕月幽幽抬眸,秋水潋滟的眼睛盈彻幽思,不经意地一凝眸,便要透到人的心里去:“早说晚说又有何不同?若晚说,说不准李贤妃便会想办法处理掉孩子,那么此事便可以压下去,皇上也就不用担心丢了皇家颜面。所以,相比之下,晚说岂非更有利?”
赵明暄眼中掠过阴戾的神色,森然道:“说来说去,你也不过是想要朕饶她一命。”
苏枕月脸色宛如冰雪,一种透明的颜色,透明得几乎要破碎。她的双眼却异常漆黑,此时正直直地凝视着他,“不错。饶了她,也能保住皇上的颜面。”
知道苏枕月说的在理,赵明暄却也不想就这么忍下,心一横,咬牙道:“她若想活,便打掉孩子,还有,供出情夫姓名!”
“谢皇上。”苏枕月盈盈跪下。
赵明暄胸口一窒,禁不住走上前,一把将她扯起来,盯着她那双满含惊诧的眸子,半晌,却是不语。
他冷哼一声,松开了手,拂袖欲走。
“皇上留步。”李贤妃虚弱而沙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她说:“我不会说出他的名字的,死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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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点什么好呢,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