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幻裁,团裁。永鸾殿,进来便嗅到浓浓一股药味,又似掺着些血气。
赵明暄斜靠在软榻上,脸上无血色,微闭着双目,床下搁了一只铜盆,内中浅浅地凝了一层紫血。
张公公立在一旁,面色阴沉。
一位太医为赵明暄把了脉,又与其他几个御医低语了几句,才看向赵明暄,躬身道:“皇上,您中毒并不深,此毒亦是常见之毒,老臣现下便去配制解药。”
赵明暄仍闭着双眼,疲惫地摆了摆手。
然而,当御医正要退出去时,赵明暄却忽然睁开了眼睛,道:“等等。”
御医忙回过身,“皇上还有何吩咐?”
赵明暄低低咳了咳,顺了气,才道:“苏……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么?”
御医一愕,抬头看向赵明暄,又见张公公朝自己施了个眼色,这才明白过来赵明暄是在问什么。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本已有滑胎的迹象,之后又身受重创,故而……”御医咽了咽口水,才继续道:“老臣无能,孩子未能保住。”
赵明暄只觉胸口一窒,忍不住又咳出声。喘了喘,才冷笑道:“如此,朕便真的没有不废掉她的理由了!”
若她只是想要逃离,他可以原谅;若她不是和云天啸一起预谋害他,他也可以给出任何可以饶过她的理由!
然而,她所做的,全都踩到了他所能容忍的最后的底线。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皇上,此事……”张公公欲言又止。
赵明暄阴沉地瞥了他一眼:“朕意已决,敢有异议者,斩!”
其他人闻言,皆惶恐,忙纷纷跪下,“皇上息怒,臣等不敢。”
赵明暄抿了抿唇,复又闭上双眼。
所有的误会、纠葛,都在这一刻,成了怎么也解不开的结,将两人牵入一场没有尽头的深渊,迷茫中失却了最后的清明与方向。
……
这一日半夜时分,便开始下起了雨。阶下夜雨点点滴滴,敲到了天明。
苏枕月静静地躺在破旧的深殿内,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拼命地哭着,却仿佛永远听不见哭泣的声音……醒过来,汗水把衣服都打湿了,手脚一片冰凉,身体象是被撕碎了一般,痛到及至却是麻木。
她望着锦帐顶上的流苏在昏黄的光线中一晃一晃的,怔怔地出了会儿神,不知怎的,只觉得眼睛很涩,却流不出泪。
转过头,见那乌黑云朵细雨不断,脑海中不断寻思着——黄泉已在咫尺,为何竟未能归去?
偶尔,细细簌簌的雨声彷如从天边尽头传来,一点一点冰冷地滴入心里。
宫奴总在这个时分过来,眉眼间只当作不曾见她,冷冷地搁下食水便走。
“莫……莫嫣……”
“崔小……崔……小……”
她低低地念着这个名字,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泪水从指缝中间滑落。
如此呜咽着,迷迷糊糊地却是又睡了过去,或许……或许就不要醒来。
风吹了进来,撩起层层纱帘,如零落的孤魂,带着满心执念不愿离去。案上的残烛已冷,隐约流下了一滴烛泪,渐渐干涸在了灯芯。
竹帘子搭在阶下,吱吱呀呀地摇晃,昏暗中的恶影子,一道暗色一道白。
这一刻,似乎已然失去了所有。
“圣旨到,苏氏枕月接旨——”传旨公公尖细的嗓音将苏枕月从混沌的昏睡中惊醒。
艰难地睁开眼,她只觉得胸口和小月复处仍痛得厉害,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可怎么还会再醒过来?
已没有力气起身接旨了,苏枕月只能慢慢转过头去,看到了一身明黄的永宣帝,以及他身后垂首而立的内侍与护卫。
“念吧。”赵明暄冷冷看着苏枕月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漠然地吐出两个字。
“是。”
传旨公公应了一声,上前一步,打开圣旨,尖着嗓子念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枕月叛国私逃,有损国体,更与逆贼施计陷朕于危难,致死伤甚多,此行径恶劣,品德败坏,故废其皇后之位,入长门宫思过数年!’钦此——”
废后位,入冷宫……
虽然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苏枕月的心仍是疼了疼。
半晌,赵明暄挥退了内侍护卫,负手立在床边,冷冷道:“你不解释么?”
“解释有用么?”苏枕月笑了笑,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我已……时日无多了吧。也好,也好……”
这一生,她已对所有都断了念。只是,想起崔小,想起生死未卜的莫嫣,想起那个还未出世便已成血水的孩子,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悔恨。
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想要离开这里,是不是这一切悲痛便不会发生。
为什么,不管自己怎么做,都是错,都是痛呢?
此时此刻,如果可以让崔小活过来,如果可以让她生下那个已经存在了四个多月的孩子,她真的宁愿付出所有。
可是,没用的,没用的了……
“放了莫嫣,行吗?”。苏枕月已没有力气起身,只能转过脸,看着赵明暄,轻轻哀求,“这一切皆是我一人所为,与她无关。求皇上,放了莫嫣,求你。”
从未见过她如此示弱哀求的模样,赵明暄眸光一暗,随即便又只剩冷厉,“你们合谋陷害于朕,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言毕,他便一拂衣袖,转身而去。
“皇上!”
苏枕月用尽力气撑起身,想要下床,却跌在了地上,再是站不起。
她双手支地,撑起上身,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凄声道:“你说我们合谋,而皇上你,又何尝不是计划好了一切,用我做饵,只为引出狼王!”
赵明暄蓦地转身,双目冰寒如霜,俊颜被愤怒扭曲,“若你未同狼王一起私逃,即便朕用你做饵,朕又岂能引出狼王?!”
“赵明暄!”被误解的痛如刀割一般,凌迟着她的心。
赵明暄一个跨步上前,勃发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反手扇去,冷绝的声音如刀似锋——
“贱人,你怎配再喊朕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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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还有很多谜团未解,之后的情节会慢慢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