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暄高坐于马上,微扬起下巴看向远方,东方已现晨曦一线,这漫长而混乱的一夜终是过去了。
“班师,回营。”赵明暄淡淡地命令了一句,便拉住缰绳,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不追了?皇帝陛下就这么放过云天啸?”贺兰明澈有些诧异地看着赵明暄,一手抚着下巴,又似乎是在焦虑着什么,“可是,咱们将云天啸逼至这般境地,他若活着,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赵明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朕并未说过要放过云天啸,只是云天啸本就是这北蛮的狼王,他想要在这里躲起来,你一时半会儿又岂能将其找到?”
他一扯缰绳,双腿夹了马月复,边策马边道:“待他回击之时,再想办法抓他不迟。”
话音一落,赵明暄已然策马远去了。
贺兰明澈眯眼看着,勾起嘴角一笑,亦跟了上去。
一时间,中军起动,马蹄声响彻震天,一盏茶功夫便已远去,只留下一片黄土烟尘。
……
“皇上,您可回来了。”回到军营,却见一名随军的御医迎上前来说道,他似乎是早就候在了营前的,“老臣听说您受了伤,想要去,却又……”
御医的目光瞅到了赵明暄沾着血迹的手臂,猛地禁了声,忙上前,想要去扶赵明暄。
“没事,小伤罢了。”赵明暄挥开御医的搀扶,径自迈入军帐之中。
“皇上龙体,怎可有丝毫损伤?”御医仍是满眼担忧不安,忙将随身携带的药箱拿出,恭敬地朝赵明暄施礼,道:“烦皇上褪下外衣,老臣给您上药包扎。”
赵明暄点了点头,解开衣带,露出整个左手臂膀,却见那修长有力的手臂上蜿蜒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老御医心头一跳,深深看了赵明暄一眼,嘴唇动了动,却仍是没敢把惊讶的话说出来。
“哟!你这伤口挺深的嘛,这一路上倒没看出来。”贺兰明澈不经通报,一手撩开帐帘径直走了进来,看到赵明暄手臂上的伤痕,瞪着一双狭长的凤目,一副惊讶的表情。
赵明暄斜了他一眼,不语。
“疼不疼?”贺兰明澈在一旁坐下,端起刚送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地问道。
赵明暄朝后一仰,斜靠在交椅上,微闭着眼,俊美的脸上满是疲惫,“贺兰明澈,你想要说什么,一并快些说了。朕很累,想要休息了。”
贺兰明澈看了看帐外,压低了声音道:“喂,一大早的,你却是休息什么,真是——哦,我明白了!”他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略一点头,道:“你这身体受过重创,现下的体力怕是早不如从前了,理解,我能理解。”
“贺、兰、明、澈——”赵明暄猛地睁开眼,凛冽的光色划过他的眼睛,一记眼刀子便朝着贺兰明澈射了过去,“你有完没完!出去!”
动作间,扯动了御医正在上药的伤口,一阵剧痛令他差点闷哼出声。
贺兰明澈见赵明暄脸颊苍白,额上也冒出了冷汗,不敢再调侃,便耸耸肩,站起身朝帐外走去。
他刚掀起帐帘准备出去,却又回过脸,问道:“皇帝陛下,你真的要在这里摆坛祭天?”
御医此时也替赵明暄包扎好了伤口,便躬身退在了一边。
赵明暄抬起手,看着颤着绷带的臂膀,低沉的声音无丝毫起伏:“不,朕要回京城,再昭告天下。”
贺兰明澈一怔,缓缓放下帐帘,转过身,看向赵明暄,邪魅的脸上一片阴沉肃然,“怎么,你想要反悔?”
赵明暄抬首,微翘起嘴角,反问:“反悔什么?”
“你——!!”贺兰明澈怒意上涌,一甩衣袖,咬牙道:“这北蛮,是我与你一同打下来的,你说过,会以雪谷关为界,从此分而治之。你此时却要反悔么?!”
赵明暄放下手,摊开四肢,十分惬意地靠着交椅,嘴角笑意更深,深潭似的眸子却冰冷而深邃,“那么王子殿下你呢?你私下与苏枕月订立协议,致使朕的计划出现偏差,朕是不是也要同你讨个说法,说你背信弃义呢?”
贺兰明澈面色变了几变,最终只剩下一脸阴寒。他凤眸微眯,从来挂笑的唇角也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线。
很明显,他此时正在竭力压制翻涌的怒气。
过了一会儿,贺兰明澈缓缓弯起唇角,面上的阴寒顿时烟消云散,只是那眼底依旧透着几分寒戾,“好,很好。永宣帝不愧是永宣帝,总能在最后关头扳回一局,我贺兰明澈真真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完,他霍然转身,一把掀起帐帘跨了出去。
贺兰明澈刚离开不久,张越走了进来,抬眼看了看赵明暄,没来由的心下一颤,忙又低下了头。
“何事?”赵明暄一手支颚,略显沙哑的的声音中透出几分倦意。
张越单膝跪地,道:“禀陛下,暗守于冬青庄附近的兵士传消息来,说那里一片平静,并未见一人进出。”
赵明暄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张越会意,正准备退下,却又犹豫着停住脚,大着胆子问道:“皇上,贺兰殿下他……”
“不用理会他,北蛮战事已毕,朕与他之间便只剩下争夺与矛盾了。”赵明暄的声音很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极为司空见惯的事。
可张越却有些怔愣了,他听说过永宣帝与宜良国三王子曾是好友,就算说是异姓兄弟也不为过,可为什么刚刚还在并肩作战,此时却又变成了这样的结果。
赵明暄似是明白张越的想法,继续道:“一山不容二虎。兄弟反目、父子成仇,本又是皇族心性。为了江山,这种事情再寻常不过。”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到张越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所以,张越,朕将这西北边疆交付与你,你定要为朕守好它。”
张越全身一震,俊挺的眉目间霎时闪过一丝飞扬。他咬牙,单膝跪地,语气激昂:“皇上放心,臣下定不负圣意,倾尽全力,视死如归!”
赵明暄眸光一闪,轻轻勾起嘴角,点头,“好,朕信你。”
一时间,不过须臾功夫,却已然预示着后来的风云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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