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霁月堂请安回来,舒眉一行人就往荷风苑赶。第二日用过午膳后,施嬷嬷差了碧玺,到三夫人那儿,打探太夫人的病情。
舒眉午憩还没醒来,雨润就悄悄进了屋,跟施嬷嬷打了个手势。后者心领神会,跟着她出了寝间。出来后,在门外等到了刚回的碧玺,两人一道去了齐三夫人那里。
茶香苑位于齐府的东侧,是三房夫妻所居的院子。齐敬熹被派往西北镇守边关后,如今这院子里,施氏带着儿女,并几房姨娘住在那儿。
此刻正午已过,庭院空无一人,四下里静悄悄的。连廊下架子上的鹦鹉,都耷拉着脑袋,一副困乏的样子。
见到这等情形,施嬷嬷放缓了脚步,跟着茶香苑的丫鬟琳琅,进了正堂后面的厢房。帘子撩开婢女进去禀报,她斜眼瞧见,施氏斜靠在美人榻的引枕上,在那儿闭目养神。
琳琅蹑手蹑脚走到她身边,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三夫人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知道要见的人到了。施氏一边坐直身子,一边示意身侧的婢女,把来人请进来。
走进三夫人的内堂,施嬷嬷只觉眼前一亮。
搬来一个杌子后,丫鬟琳琅自觉地退出了内室。
房里只剩下三夫人和施嬷嬷时,一瞬间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嬷嬷对昨儿个霁月堂发生的事,怎么看的?”三夫人开口打破了沉默,单刀直入地问起此事。
施嬷嬷站起身向对方福了一礼:“老奴不敢僭越,妄议主子们的事情。”
三夫人哂然一笑,走近她的身边,方便她俩轻声说话。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看法,就直接说出来吧!”三夫人嘴角含着微笑提醒道。
“看当时的情形,太夫人病情,似乎与咱们小姐有关……”施嬷嬷直言不讳地道出看法。
施氏点了点头,接过话头感叹道:“没想到,有心人把这病跟舒儿扯上了关系。还没坐热,就有所动作了!也太心急了!”
“怎么,有什么人要针对咱们不成?!”施嬷嬷急急地问道。
施氏苦着个脸,跟她道尽其中的原委。
荷风苑这边,舒眉刚一睡醒,寻找嬷嬷的身影。雨润连忙跑过来。替她梳妆打扮,还在旁边告诉她:“三夫人有些事想问问嬷嬷,请她到茶香苑走一趟。让姑娘呆在荷风苑,莫要到处走动。”
舒眉点了点头,让丫鬟取来文房四宝,按爹爹之前教她的方法,开始练起书法来。
练了大约一个时辰,雨润见时辰不早了,劝小主子歇息一会儿。舒眉从善如流,回床榻上眯了一会儿。半梦半醒间,听到寝房的外间,有一个陌生丫鬟的声音,好像在跟雨润说话。
“三夫人想请表小姐,前往茶香苑用膳。”那丫鬟不卑不亢地答道。
舒眉倏然起身,走出寝间。看见一位眼生的丫鬟。她不敢掉以轻心,使眼色示意雨润,到小厨房请世仆邱妈妈过来,说是给她嘱咐晚上宵夜的事。邱婆子过来,她们才确认了这丫鬟的身份。
雨润伺候舒眉穿戴整齐后,就陪着她前往三夫人的院子方向去了。
谁知,她刚走到半路上。那名叫彩虹的丫鬟,声称吃坏了肚子,要找地儿方便一下,嘱咐雨润将表小姐照看好。
此时,已到了仲秋,天色暗得快。宁国府后院里,四处种着花草树木,自然要比别的地方更早昏暗下来。小径的草丛间,不时发出蟋蟀“唧唧吱”的声音。
“彩虹,还有多久?”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雨润忍不住跑过去催促道。
“这位小大姐,莫要着急啊,看你家小姐都能等得。”
“三夫人怎么不派车轿来接?!这黑灯瞎火的,要是不小心撞见了什么,可不得了啦……”雨润不敢往后说下去。
“能撞见什么?!齐府自从世子夫人当家后,将内宅管得有条不紊。决计没别的外男,敢私闯到这里的。”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林子那边,传来两男子的谈话声。
“尚武,你就这点能耐?!淘了半天,就找来这两本话本子。都不够小爷塞牙缝的,我如今在祖母榻前伺候。得翻着花样讨她老人家开心,省得整日老在我耳边唠叨成亲的事。”
“这还少啊!听长生班的班主说,就这些已经把戏班的老底都掏空了。还得请您保密,省得故事传了出去,就不新鲜了。没得砸掉人家的饭碗。您要有能耐,自个儿寻去或编出来。”
“你这小猴崽子,倒学会消遣你家爷起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接着,就是一阵打闹、追逐之声。让人顿时感到头皮发紧。
舒眉心想,莫不是那天见过的四公子吧?!
按照施嬷嬷的训诫,这种情况下,作为闺阁女子,她是要回避的。她正要犹豫间,又听到下面的话。
“爷,那边好像有两个人影,好像……是个半大的姑娘家。咱们还是别过去,省得吓到人家!”
“爷是那样没分寸的人吗?心里自然有数,还用你来教我啊!”
齐峻正打算带着小厮离开,突然觉得那个身形,前两天他好似在哪儿见过,听说是哪房婶子的娘家亲戚。他不由停住了脚步,心里恶念顿起,拣起他的老本行——恶作剧。打算吓吓那小丫头!
尚武扫了他家小主子一眼,心里明白,从小喜欢作弄人的公子爷,准又是在想什么坏点子。尚武转过身去,想好心赶走那边两小姑娘。突然,他发现有个黑白相间的怪脸,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在偏僻阴森的院子角落里,陡然间出现这样一个怪物。尚武吓得直哆嗦,忙抓住他身边少爷,拔脚就往前跑去。齐峻一直等着那两女子走过来,没留神险些被他带得跌倒,正要向小厮质问几句。他猛地一回头,也看到了那张怪脸——漆黑一片,脸颊上仿佛还有白色的斑点。
他吓得没命地朝有光亮的地方逃窜。
树林这边的舒眉和雨润,望着那边逃走的少年,一脸的莫名诧异。
彩虹这时方便回来,见文家小姐主仆俩,朝北边的方向翘首张望。不由起了好奇之心,问道:“表小姐在看什么?!”
“刚才好像有两人影逃走了,不知是何原因?”
雨润不由担忧地问道:“不会是小毛贼吧?!”
听到这话,彩虹有些不乐意了:“姐姐说哪里的话,敢来咱们府里当偷儿的,恐怕还没出生。难不成那些护卫是当摆设的?!”
雨润心里嘀咕:贵府的护卫功夫本来就很一般!不然,在进京的路上,哪里会遇到沉船的事。至今,还有一名护卫生死不明呢!
不过,她跟主子如今寄人篱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遂没把这话说出来。
“咱们赶紧走吧!别让姨母等得太久了。”舒眉催促着说。
她们三个动身离开了花荫之处,到茶香苑赴宴去了。
谁知,第二天舒眉起来,到女学里报到时,听到一则消息:说国公爷嫡次子四爷齐峻。昨日在园子里撞了邪,躺在床上一病不起,他本来在替太夫人伺疾,这下自己也被撂倒了。倒是个稀罕事。
齐府病倒了两位主子,一时间风声鹤唳,人心惶惶,流言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