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帝色 二十三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作者 : 傅含紫Yuki

蜀国早已覆亡多年,当年的皇城故都风息城,如今已沦为漓楚国的西蜀长史府。昔日的蜀国一分为二,南方为漓楚国瓜分,北方为北燕国吞灭。此次,丁香出其不意,在整个大陆的眼睛都被东面汶夏国吸引之际,两线作战,一面发兵援救汶夏国的内乱,一面分兵奇袭漓楚国,一举收复了蜀国西部的大片失地。虽然漓楚国早晚会收复南方祁栾山脉一带的失地,但是这已经是他们在既有的兵力上最大程度的胜利了。

丁香与沐元青并肩进入风息城,早已候在风息城内的先一批蜀军齐齐俯首跪列在长街两侧,呐喊着“殿下威武”的口号,西路大军主帅跪在城门前,振声道:“孟希白幸不辱命现已整肃好清华宫宫城内外,殿下旅途劳顿,请先随属下入城内稍事歇息”

丁香略略颔首,与沐元青登上早已准备好的宝马雕车。沐元青在车门前迟疑了一下,犹豫道:“这,似乎不妥吧?”

丁香却是无谓地轻笑,“有何不妥?”

沐元青惴惴道:“与皇子同车……”

丁香大笑起来,一把拉起她的手,霸道地牵着她登上了雕车。

城内万人空巷,因二皇子殿下而月兑离奴籍的蜀地百姓们匍匐于地,齐声高诵着二皇子殿下的恩德。

沐元青面色微红,想着自己并非蜀国人,却也连带着受了他们的叩拜,这令她如坐针毡。

临到皇宫前,在丁香的轻唤声中,她才从恍惚中惊醒。

“青儿,我们到了。”

沐元青一惊之下,抬首望去,只见面前是一座古老斑驳的宫城。虽未及漓楚国崇光宫那般巍蔚大气,却别有一番亲切平和的壮阔。

沐元青迟疑着随丁香在万众的礼敬声中步下雕车,换乘肩舆,被人抬入深深的宫阁殿宇。

二人在清华宫一处水榭前的阁楼前停住脚步。这座阁楼名为“蓼风轩”,外观古致清新,在这满目繁华典丽的建筑群中,有着某种超然于世之感,这种风格,让她依稀熟悉。

丁香这时牵起了她的手,微笑着道:“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罢,便拉着她迈进面前那座阁楼。

沐元青犹豫了一下,心中莫名地攀起某种异样的预觉,然而,不待她细想,丁香已拉着她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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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阁楼门外没有一名看守的侍卫,里面也是空寂无声。然而此刻,中厅的圆桌前,却坐了一个人。

那人青衫磊落,背向二人而坐。虽然只余一个背影,然而那蕴雅风仪、超然气质,却让沐元青心中蓦地一震

是他

她心心念念多时不得相见的人,如今竟就安然坐于自己面前。

她心中一时怔忪。直至那个男子听到身后的响动,缓缓回过头的那一刻,她蓦然下意识地抽开了被丁香紧紧握住的手。

四目交接的一瞬间,二人的目光均是一震。

谢卿尘看着她,那双清介的眸子里神光微颤,似蕴有万语千言,无从细诉,无以言说。

沐元青神色亦是微微一恸。

其实,不是全然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上他。只是,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她拒绝自己去想,然而却无法抑制,在重逢这一刻,如此失态、如此神伤。

“青儿,”便在这尴尬的时候,丁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无其事地笑道,“虽然他曾救过你,你们之前已经认识,但我想我还是应该先正式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的皇兄,亦是蜀国嫡长皇子,蜀国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卿尘太子。”

沐元青仿佛已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目光只是怔怔地注视着谢卿尘。

嫡长皇子、蜀国太子。这听上去是多么尊贵的身份,然而,在这已沦为一片废墟的土地上,却是一个沉重无比的担子。

谢卿尘只是淡淡一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丁香接着指着沐元青道,“至于她,是墨派巨子独孤前辈的关门小弟子,亦是墨家弟子中唯一习得独孤前辈毕生精髓的弟子——你的小师叔。”

谢卿尘脸上缓缓浮起一个微弱的苦笑,却是对沐元青微微颔首致意。

沐元青心中一时间犹如被灌下了黄连水,苦涩难当。

丁香依旧笑吟吟地望着二人,眼底蕴着几缕暧昧的笑意。

沐元青心中酸涩,猝然转过身,便待离去。

丁香却握住了她的手臂,“青儿,今日我们终于得胜归国,又是我二人兄弟团聚的大好日子,你既是我兄弟二人的朋友,何不如留下,一起吃顿家宴?”

沐元青顿住脚步,淡淡地说:“那是你们兄弟的家宴,我不是谢家人。况且我今日很疲惫,想早些歇息。”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丁香面不改色地目送她离去,谢卿尘这时轻叹一声,嗫嚅着唇形。

丁香懂得唇语,自然看得懂这位唯一兄长在说什么。

——“何苦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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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元青径直奔出了蓼风轩,直奔出很远,才停下脚步。她用力地呼吸着,抬首翘望远天,眸子里有波光微微颤动。

原以为过了这么久,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是再见面才知道,原来,从来没有。那道伤痕,一直在她心里,让她体尝着初恋的疼痛。

她不想去理会丁香是何意思,不论为了什么理由,这一次,他的的确确伤到她了。且这种伤害是他有意为之的。

沐元青眸中泪痕渐散,目光慢慢变得冰冷。

这时,有一行宫女逶迤上前,朝她欠身道:“姑娘,二殿下交待了,请姑娘入住漪兰殿。请随奴婢走。”

沐元青点了点头,跟在这一行宫女身后。

她心中思绪翻转:二殿下……蜀国如今尚未恢复国号,确实不宜称帝,可是,等到他们驱逐了境内的燕人、恢复了国号后,究竟由谁来继承大统呢?

谢卿尘是名义上的太子,可却身患残疾——一个不会说话的帝王,何以服众?

而丁香呢?他的确拥有蜀国皇室的血脉,可是他的身世……以“禁忌之子”的身份继承大统,名不正而言不顺,在这乱世之中,定会落人口实,从而有了兴兵讨伐的理由。

可是,蜀国皇族却只剩下这两根独苗了。

罢了,这也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还是先做好眼下吧。

战争,怕是很快便要再度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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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宫女几次来传膳,沐元青都没有出来,丁香派来的贴身侍女秋巧无奈之下,只得将饭菜端入她的卧房,又在旁边放了几碟精致的茶点。

临到出门前,秋巧依旧频频回首,苦着脸道:“姑娘,您就稍微吃一点吧,否则二殿下若是知道了,定要责罚奴婢的。”

沐元青点了点头,从床上起身,缓缓在桌前坐下。

却实在没有胃口,只就着茶水吃了几样糕点,便又回床上歇着去了。

彻夜无眠。此夜是丁香与谢卿尘的家宴,昭德殿内的丝竹乐声久久不歇,再加上心绪烦乱,她实在无法入眠。

她披衣而起,在灯烛下缓缓从怀中模出两样物事。

蝶恋花的玉簪。还有……七年前,那个少年送给自己的那半枚玉佩。

她缓缓摩挲着那枚玉簪,又缓缓放下。再度抚模着那半枚玉佩,又再放下。

反反复复,踌躇不定。

自己这是怎么了?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善感了?沐元青摇了摇头,试图抹去心中那些纷杂的念头。然而越是极力压制,那些心念便越是翻腾沸涌,搅得她心绪难安。

这一夜,直至天明,早膳送来时,沐元青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秋巧将早膳阁在茶案上,又将昨晚未吃的饭菜撤下,回头望着睡去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

这姑娘,性子也真是怪癖,不准宫人服侍,不许侍卫看守,并且自打入宫以来,便不怎么吃东西,只是望着一枚玉佩、一支玉簪发着呆。

然而,她毕竟是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欠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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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已是黄昏。沐元青吃了几块糕点,感觉有些闷得慌,便出门散步消食。

外殿看守的宫女见了,忙掌着灯,过来殷勤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沐元青却只是摇了摇头,径自转身而去。

这皇宫她并不熟悉,来时也未曾记路,此时夜色暗昧,她在偌大的宫廷里穿梭着,不知不觉便迷了路向。

这时,一阵清幽淡远的琴音穿透茫茫夜色,遥遥传来,似在指引她归向。

沐元青心中一震,脚下便不知不觉地走了过去。直走到蓼风轩前的雅荷水榭前,停住脚步。

苍茫夜色下,星子寥落,月影飘舞。一身青衣的药王手拈琴弦,五指轮拨,古雅清寂的琴音便自指间缓缓流泻。

依然是这副情景,依然是这副神情,依然是这样的夜色。

一年前的那一幕幕此刻再度清晰无比地浮上心头,原来有些人、有些事,即使已经隔了这么久,依旧不曾有丝毫的淡忘。

琴声幽幽指伤弦断,一生怅惘为谁而弹。

沐元青忽然苦涩地一笑,脑中不自觉地想起一年前她在他琴声中舞剑的场景来。

此刻,手边无剑。她挥出袖中的白色绢带,在夜色下纵腾挪跃,衣带挟着凌厉的剑风,在夜色下飞扬。

谢卿尘这时的琴音亦变得铿锵激荡起来,与沐元青的剑意相合。

仿佛心中灵犀一闪,二人均皆不自觉地抬起头,互视一眼,沐元青心跳蓦然剧烈起来。

这,便是初恋的感觉吗?无论多少次的目光交汇,都会这般砰然心动,情难自已?

便在二人目光脉脉相触之刻,伴着琴音,一阵优雅舒缓的笛声响了起来。沐元青立时回过头去,就见丁香就立在二人对面,横笛而奏。

丁香脸上依旧扬着那抹若有若无的浅笑,沐元青的绢带却再也舞不下去了,登时转身离去。

谢卿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叹息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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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四,刚刚回到蜀都不过三日,军队稍事休整,丁香便率领十万大军,朝蜀北的常裕进发了。

常裕乃蜀国东北部大城,屯驻了二十万雄兵。丁香带着沐元青、孟希白朝常裕进发,让谢卿尘和原碧落宫二当家陆辰枫留守帝都风息城。十三岁的明旋跟随沐元青学武还没多久,却执意要让沐元青带他去见见战场,沐元青推托不过,也只好应了。

兵法有云:十而围之,五而攻之,倍而分之。而丁香所率军队只是对方的一半,要去攻城,实在太冒险了一些。

然而,一个多月前,他的部下率领十万大军秘密东进,一路越过祁栾山脉、攻克漓楚国边境数十座城镇、并且猝不及防地迅速收复了蜀南一带的英伟事迹,早已传遍整个大陆。

因此,尽管攻城蜀军的数目只有自己的一半,燕军依旧怀了十二分的警惕,备好大量的利箭、巨弩、石块,迎接这一场无可避免的大战。

莽野苍苍,甲胄如铁,战鼓如雷,号角震天,黑色的大军如天际的潮水,发出轰然的声鸣,滚滚推进。

十万大军,人马披甲,刀矛锋利。蜀国二皇子身穿银色战甲,脚踏乌金战靴,高踞于马背之上,寒铁覆面,手持九环厚背大刀,眸光犀利,冷冷注视着城楼之上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北燕军人。

孟希白护卫在侧,军人面沉如铁,薄唇紧抿,神色冷毅。

盾牌兵手执厚盾,护卫在弓箭手之前,刀斧手随行在后,靴声橐橐,层层推进。

至城下五百步远处,丁香轻轻一挥手,弓箭手立即手握巨弩、仰天发箭。

密疾如蝗的箭雨裂空而下,势若钧雷

城楼上当即有士兵凄声厉呼,疾坠而下。

燕军将领冯玉昆挥手令下,城楼上的士兵亦满弓紧弦,箭雨疾射而下。

怎料,蜀军的巨弩经过沐元青的改良,成为五连弩,可连发五箭,攻击力远远强于燕军的普通弓弩。

仅仅第一轮的交战,燕军便死伤无计。

蜀军继续推进,至三百步外时,架起投石机。一时间,飞石、流矢怒罩而来,城楼上的燕军被飞石砸成肉泥者,无可计数。

很快,云梯被架起,蜀军缘梯登城,燕军搬出早已备好的巨石,挟着飞箭,直贯而下

爬在最前面的数十名蜀军顿时被砸中,从三丈高的云梯上惨呼着坠下,却有更多的蜀军缘梯而上,燕军正待再要射箭掷石之刻,只听周围战友们传来一阵惨烈的惊呼

天空中疾云翔动,有无数的“巨鸟”朝此驶进,发出沙沙声鸣。冰冷的箭头泛着银光,遥遥对准了城楼之上的燕军,在燕军尚未及反应过来之前,黑色的箭雨轰然而落,城楼上的燕军登时惨呼着倒下了一大片,血肉模糊地从城楼上摔跌而下,成为一团团鲜红的肉泥。

“是‘飞鸢军团’”有燕国士兵失声惊呼。

飞鸢军团。这是这片大陆上的人给沐元青这支机关部队取的名字。

自汶夏国的皇城保卫战后,沐元青一举成名,她训练出的这支飞鸢军团仿佛无坚不摧的利器,令整个大陆的人闻风丧胆。

丁香坐在马背之上,遥遥望着高凌于空中的女将军英美无双的轮廓,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了罕见的温柔笑意。

“冯玉昆,”女子清厉的声音在高空中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立刻率领你的属下投降,否则,莫怪我们全歼你燕军、将你尸身悬于桅杆之上”

冯玉昆抬头望着高空中的女子,冷笑一声,竟是毫无惧意:“我大燕的战士,即使马革裹尸、粉身碎骨,也断无临阵月兑逃、望风而降之理”

这时,丁香清冷的声音在城楼下响起,颇为赞佩地看着他,“冯玉昆,我敬你是位真豪杰、真英雄,两军交战,至死方休,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我敬重你这个敌手,所以,我宁可杀了你,也绝不会让你做一个降将”

冯玉昆冷冷地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语罢,手臂一挥,喝令道,“放箭”

箭矢飞矢密集如雨,迅若流星,疾坠而下,蜀军的盾牌兵急忙架起盾牌格挡,然而仍有大片前排的蜀军与登城的蜀军被射中,伏尸在地。亦有燕军箭指高空,仰天疾射,一枚箭矢射中了操控机关鸢的机师,机关鸢连带着副驾驶位的弓箭手迅速自高空中跌落,摔成一滩肉泥。

沐元青目光亮如雪刃,一声令下,机关鸢上副驾驶位的蜀军们便掷出长索,从飞鸢上降落

沐元青亦抛出绢带,系上女墙城垛,纵身跃下。

沐元青在城楼上飞纵来去,身姿翩若惊鸿,青冥剑上光芒暴涨,夭矫绵密,剑气所至处,鲜血蓬然爆溅,剑下无一生者。

在她的带领下,从机关鸢上跃下的三千名蜀军抡起战刀,奋力拼杀。十三岁的明旋亦奋勇当先,跟随在沐元青身后,挥起小小的马刀,斩杀了十几名敌人,血红色的眸子里满是战意。

很快便有数十名蜀军冲下城楼,砍杀了上来阻拦的北燕军人,便直奔城下。数十人齐声大喝着,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城门。

沉郁的响声中,这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老城门缓缓开启,城外的蜀军们欢声雷动,齐齐呐喊着,冲入了这座蜀国人久别的故城。

又经过一番惨烈严酷的巷战后,至黄昏时分,蜀军终于彻底收复了这座原本属于它们的古城。

冯玉昆战败之后,在城楼上自刎而死,尸体就跌落在城楼外的护城河中。

鲜血染红了护城河,根本不需要放下吊桥,光是踏着那些蜀军与燕军们堆积如山的尸体,便能通过这条不算宽敞的河道。

一场战事终于谢幕,沐元青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神色一时有些黯然。

虽已在汶夏国亲历了一次战争,然而此番再见证这如修罗地狱般的残相,她心中仍是不免一阵惆怅。

在这纷纭乱世中,人命是如此轻贱,所谓霸业都是数不清的尸山血骨堆砌而成。在这场残酷的逐鹿游戏里,永远没有胜利的士兵,只有胜利的英雄。

“青儿。”便在她怔怔失神之际,温和的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

沐元青回过头,就见丁香眉宇含笑,静静凝睇着自己。

“你这个女菩萨,看到这些尸体和鲜血,终于不忍心了吗?”。丁香揶揄道。

尽管全身浴血,这个男子身上依然有种皎然洁净的清贵之气。

沐元青摇了摇头,“若是不忍,我便不会亲手杀了他们。我并不是那么善良的人。”她望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苦笑着道,“我是墨家弟子。墨家本就有种精神,叫‘以杀止杀,以战止战’。而我,不过是在贯彻这种精神罢了。”

丁香微微一笑,“看得很透彻嘛。那又为何神伤?”

沐元青沉默了片刻,静静地说:“我,只是替那些死去的士兵们不值。”

她凄然一笑,抬眸望着天边渐落的血色夕阳,喃喃道:“千百年后,被载入史册上的,唯有那些功名煊赫的英雄们,可是,那些以生命铸就了他们辉煌霸业的士兵们,却还有谁会记得?”

丁香顿时默然。片刻后,他凝视着沐元青的双眼,一字一句、沉声承诺道:“青儿,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全力查出每一位士兵的身份,将他们的名字载入我大蜀国的烈士名册中,并好好犒赏他们的家人。”

沐元青欣慰地一笑,旋即又缓缓道:“北燕国的士兵,也好好安葬了吧,不要让他们曝尸荒野。”

丁香莞尔道:“还说你不善良?好,只要是青儿的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沐元青脸上微微一红,咬住了唇。丁香哈哈大笑起来,牵着她的手向前行去,“走,我带你去看一看这城中最有名的旭日山……那儿的日出和日落啊,可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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