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在晚上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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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茹听得这熟悉的声音,将愤怒的目光自地上惨兮兮的猫儿身上移走。回头看着薛书礼,脸上神情任性而乖张,“我有气不能撒在薛铭身上,难道还不能对付一只猫么?镇日里我悉心照料它,它却不知维护我,旁人送来了死鱼也要去争抢。吃里扒外的东西,留着何用?”
薛书礼看着妹妹骄纵而任性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她素日里是如何在老太太和嫡母面前充装乖巧懂事的。挥了挥手,示意婢女将地上死猫和死鱼的尸体处理掉,自己则去拉薛茹往临窗的炕上坐下。“你和一个畜生计较什么?它懂的什么,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说着又宠溺的去模了模妹妹的头,“你这脾气合该改一些了。虽是在自己屋子里,发发脾气不碍事,可保不齐哪一日在老太太面前就露了马脚。你我比不得他们是嫡出,自是处处要小心的。”
薛茹有些不服,先前她生母受宠,没有下人敢给她们脸色看。虽她们母女在上位者面前都是恭顺谦和的样子,然而私底下拿起架子来不比正牌太太和嫡女差,是典型媚上欺下的好手。许多年她都能在谦卑和傲慢之间转换的游刃有余,薛书礼这会儿来教育他岂非是多此一举?心中虽是不服,可毕竟是胞兄,现下又只剩下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她自是不敢言语,只嘟着嘴一偏头,将自己的脑袋从薛书礼的手下拯救走,抬手抚了抚并没有被弄乱的发型。
薛书礼修长大手在空中一顿,笑着收回手。“现下姨娘被送回祖祠之中,你我必须要处处小心,都争气有出息,方才能将姨娘从祖祠里接出来。我是你的亲哥哥,说什么都是为了你好,现下许是你还不能全然懂得,日后必能明白我今日的一番苦心。”
“啰嗦死了。”薛茹瞪了哥哥一眼,“现下来教训我头头是道,像个英雄,那一日姨娘被太太和薛铭治罪,你怎么不知道出去辩驳一下?现下口若悬河的有何用处?”
她对薛书礼当日阻挠她为方姨娘求情一直耿耿于怀,薛书礼叹了一口气,肃着脸,口气森严,“那罪是父亲定的,你要我忤逆父亲么?”
被薛书礼一吼,薛茹自是觉得有些委屈,瘪着嘴瞪着薛书礼,不知该如何狡辩。薛书礼本就是庶子,纵然是读书努力上进,也有所成绩,可却并不必成绩平庸的嫡长子薛书义受父亲重视。庶子比之庶女有好处不假,可在这等级森严的士大夫家庭里却还是卑微到尘埃里的一类主子。薛茹自然知道兄长的委屈和处境艰难,越发的委屈起来,也越发的恨起生下来就占优势的薛书义和薛铭,外加上小小年纪就被父亲亲自启蒙的薛书怀。
“好了,姨娘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薛书礼看出妹妹的委屈,柔声安抚道,“你今日受的委屈哥哥心中都有数,日后定要给你讨回来。这现下我未曾中举踏入仕途,你不曾选的良婿,做事万要小心低调些。方才,你和不该说那些话给薛铭听,她再不的祖母喜爱也是这薛府的嫡女,且又与宁远侯世子有婚约,得罪不得。”
“顾世子可不见得能瞧得上她。”薛茹心里虽知道哥哥说的都对,可还是忍不住不服气的顶嘴。在别人面前她从来都小心谨慎的,在哥哥面前便是露出了本性。
“瞧不上她却能瞧得上你?!”薛书礼有些气恼,拔高了声音训斥道。“且别去谋划那些自己得不到的,一切都要量力而为。我再嘱咐你一次,顾府的那个姑娘送来的那个帖子你不许接,只回说身子不适,明日不许和薛铭一道去宁远侯府。”
“什么是我谋划不得的?你什么意思?顾姑娘不嫌我是庶女身份,诚心和我好,你做什么阻拦我?薛铭去得了宁远侯府,我凭什么去不了?”薛茹猛的直其身子,不服气的同哥哥顶撞。
薛书礼看着妹妹小脸涨的通红,一副无搅蛮缠的样子,有些不焦躁。强压住胸中的燥火,闭目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好妹妹,你觉得她是对你诚心实意的?她不过是不想要薛铭嫁入宁远侯府,打量着你对顾世子动了心思,想要你和薛铭两败俱伤。一来败坏了薛府门楣,二来也让宁远侯府摆月兑这门婚事。这是一箭双雕的计策,你不懂?”
薛茹猛的瞪圆了眼睛,她一直觉得顾思莹对自己的好有些莫名其妙,可因人在局中很难冷静分析情况。今日听得薛书礼这样的分析,只觉的心中疑团瞬间解开,豁然开朗起来。她有些呆愣愣的看着薛书礼,后知后觉的有些惊慌。若自己真的上了顾思莹的套,且别说是做侯夫人,恐怕连个寻常官吏的正头太太都做不上。
薛书礼看她浑然失措的样子,知道她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也幡然醒悟过来。又再接再厉道,“侯府内宅深不可测,杀人不见血不闻声,那里面的女人皆是心机深沉的。父亲治家森严,我们又是书香传家,女眷们也多处于中阶官员家庭,内宅争斗并不激烈。那真正的争斗你未曾见过,自不知其中险恶。好妹妹,嫁人最重要的是能过上舒心的日子,荣华富贵自然重要可一世安宁更珍贵不是么?哥哥不求你盘上一门好亲事,来给哥哥助力,我只求你能嫁得小富即安便可。”
薛书礼是诚心实意的对妹妹好,薛茹自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眼眶温热,低了头道,“可姨娘说了,女人就要嫁的尊贵才行。”
薛书礼对生母教育妹妹的看法十分不满,语气有些不耐烦。“那是因为她放着好去处不去,偏攀附荣华与人做妾,你瞧着她这一辈子过的可好?”
她本有儿有女傍身,虽是妾室,可薛如海却也对她有情有义,薛夫人又不曾苛待她。日后儿子必定能踏入仕途,女儿也能在父亲的帮助下择得良婿,她后半生衣食无忧可静享天伦。然而人心不古,她却不知足偏要去求不切实际的东西,最后害人害己。
薛茹虽不如薛书礼明白的透彻,可也隐约能明白生母的错处。一时低头不语,半晌后又有些不死心的问道,“宁远侯世子的嫡妻做不成,可永安侯世子的续弦总是要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