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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李月姐睡在床上,想着未来,却突然的想到,家里这豆腐生意怕是做不下去了,当然,不是生意不行,而是没那个人力啊,墨易如今接了船帮的事情,显然再也顾不上豆腐档了,至于年兰儿,年娘子也说过了,要将船帮的一摊子内务事交给她,那么她也显然没有时间弄这豆腐,而月娥出嫁后就要跟着宣周送灵回乡,于是家里就剩自己和月娇了,而她如今这个岁数还没嫁人,那左邻右舍的早就是风言风语的了,还有月娇,还没有许婆家,不能老这么让她抛头露面,通州不比柳洼,柳洼倒底只是个乡下,大家都熟识,知根知底的,没谁会太在意,可这通州,尤其是近年来,随着南来北往的商客,那风气便渐受江淮大户的影响,这女儿家的规矩是越来越重了。
“嗯,或许郑二婶子的提议也是一个不错的路子。”李月姐不由的琢磨了起来,如今整个柳洼的人都入了卫所的籍,也分了屯田,当然,说是屯田,其实全是荒地,让大家自个去开的。
她想着倒不如留下几块荒地用来养猪和养鸡,想到这里,李月姐便睡不着了,点了油灯起来,翻看田阿婆留下的那本田氏农经,当年,田家可就是凭着这本书成为淮安最大的农商的,李月姐翻看着书册,在养殖方面,这部农经里讲的了许多立体养殖的方式,比如养猪,用猪粪养蛆,然后将蛆制成粉扮着豆饼或豆渣,便可做为鸡和猪的饲料,这样,鸡和猪都不容易生病,而且长的还快,另外,还有,坝内水上养鹅鸭,水下养鱼虾,水中养浮萍,坝上可以养猪和鸡,算是共生共长。
如此种种,总之是各方都得到最大的利用。
越看李月姐就越心动,这猪鸡鱼这些东西要是养的好,那比做豆腐来钱多了,至于做豆腐这一摊子,她可以交给阿女乃和二叔他们,当年在柳洼的时候,二婶对自己这做豆腐的手艺可眼红的很,只是那时候自家生计艰难,二婶一家日子可舒坦的很,自不用拉着他们一起,而如今,一场水灾,一场大病,再加上安家,二叔一家那生计还不如自己这边了,这豆腐活计到是做得,到时候,自己只要配好盐卤交给二叔他们就行,毕竟,对于做豆腐农家哪有不会的?
不过有一点也要注意,通州不比柳洼,柳洼那小地方,生意再好,也就那么点人,收益有限,不会让人眼红,可在通州有十几万人,再小本的生意,那因为人多,利益都大,更何况她家这白玉豆腐不管从口味还是卖相都招人的很,便是她们之前在这里开了豆腐档,因着天天生意兴隆,已经惹人眼红了,若不是之前墨风得了时疫,豆腐生意受挫,如今指不得已经有人使坏了,所以如果把豆腐生意交给二叔,这点也不得不防。
而说到底,自家这白玉豆腐最关键的便是那密制盐卤,因此,李月姐想着,她倒不如卖盐卤,到时大家都一样,也就没什么眼红了,而她只消在卤香干的时候教给自家二叔一些密制的卤料,这样便是二叔生意好一点,也不会惹人眼红了。
而反过来,她可以跟卖豆腐的约定,凡是在她这里买盐卤的,那豆腐渣就得卖给她,这样,她就又能用豆渣养猪,这样此猪饲料的问题也解决了。
如此,李月姐想了一个晚了,觉也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大早醒来,脑袋有千斤重,洗了一把冷水脸才清醒。然后又开始日复日的磨豆子做豆腐,虽然已有了收摊的打算,但猪和鸡没养起来前,还得做,这可是生计的来源。
卯时正,热腾腾的新鲜豆腐上架,李月姐才吃好早点,叮嘱月娇和月娥看着摊子,她转身去了二叔家里。
“你是说,你打算教我们做白玉豆腐?”方氏自李月姐进门,便一直冷冷的,这会儿却是惊讶的插嘴,在她看来,李月姐这鬼丫头是个精鬼,又自私凉薄的很,那豆腐可是西屋一家立身之本,会这么好心的教给她?
“那你们自己呢?”一边李婆子也问。
“墨易接手了年家船帮,这豆腐档的事情是顾不上了,月娥年底也要嫁人了,墨风还有京城养病,家里就剩我和月娇,实在有心无力。”李月姐道。
“哦,原来是顾不上了……”方氏拖着长长的音,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李月姐只当没听见,跟这二婶她是没法了计较了,又继续道:“卫所里分了屯田,我打算去开几亩种种,另外留几亩荒地养猪和养鸡,阿女乃你们过不过去?”李月姐又问。
“那再看吧,如果你二叔做豆腐卖豆腐的话,那过去就不方便了。”李婆子皱着眉道。
“那也是。”李月姐点点头,又道:“那等二叔回来,让他有空去我那里,我好教他。”李二一早就去卫所那边办入籍的事情了。
“嗯。”李婆子点头。
这时方氏又拿了扫把扫来扫去的,这明摆是赶人了。
“大姨……”就在这时,小囡儿跟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到了李月姐跟着,差点就跌倒了,小荣喜跟在后面笑嘻嘻的。
“这走路还没走稳呢,就想跑。”李月姐抱起她,笑骂道。不过,一看小囡儿,李月姐就有些皱眉头了,身上衣服脏兮兮的,好几处破了也没有缝,头发虽然梳了,但两只小丫髻,一高一底,有些乱,李月姐估计着是小荣喜帮着打理的。
“去去去,乱跑什么,荣喜带她回屋。”方氏熊着小囡儿。荣喜过来牵着小囡儿回屋,小囡儿扭着身体,一个劲的看着李月姐,扁着嘴巴,李月姐心里那个不是滋味儿,看着小囡儿硬被拉回屋,却是什么话也不好说,自家二婶不喜小囡儿,也不爱搭理自己,如果自己为小囡儿说话,那更会惹得自家二婶牵怒小囡儿。
只得道别一声,默默的离开,便是李婆子也皱着眉头,叹气,便是她有些话也不好说。
李月姐有些不是滋味的出了自家二婶家,随后便转过一条巷子,朝码头去,郑家二婶子的肉案就摆在码头边。
“走,胡屠,居然敢抢我的生意,咱们掀翻他的摊子去。”正走了,边上一帮子七八个汉子,满脸凶悍的朝着前面走去,为首的是一个嘴角长痣的四十许汉子,个头不高,却墩实墩实的,两只豹眼,天生就是一股子凶相了。
胡屠?昨儿个,郑二婶子去他们那边收猪时,那隔壁卖针头钱脑的婆子不就是提了胡屠的名字吗?同行是冤家,赶情着,这些人是冲着郑屠家去的?
想着,李月姐便加快了脚步。李月姐紧赶慢赶的,那脚程到底比不过汉子们,等她到得郑二婶子家的肉案时,那处已经开打了,开玩笑郑家在柳洼那一向也是横行的主儿,郑屠一把剔骨刀在手,横在自家肉案前,边上,郑铁犁,郑铁汉,郑铁柱,再加上最小的郑铁水,郑家四兄弟也都不是怯懦的主儿,这会儿,手上不是板砖,就是木棍,便是郑二婶子也抓了一根大骨头在手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就在这时,几个公差甩着链子锁过来。这也太巧了。
“差爷,这郑屠坏规矩,抢了我定好的猪,咱们通州人居然叫外地人给欺上了头,我们能不争口气吗?”。那胡屠抖着面皮道。
“哦,真有这事儿?”那为首的差爷阴阳怪气的道。
“是的,那是我家的猪,我跟他们说了这猪是胡屠定好的,可他们硬抢了走,我也实在拦不了啊。”一边随着胡屠夫一伙过来的一个婆子嘀咕的道,眼神直闪烁,李月姐不用猜都知道,定然是这婆子对郑家开的价动心了,就卖给了郑家,结果胡屠夫找上门,她又怕了,这会儿便反水。
“如此,你们还有什么话说,既是胡屠夫的猪,那胡屠夫你就把猪抬走。”那差爷道。
“好咧,差爷英明。”那胡屠夫拍了拍马屁,然后招呼着几个抬猪。
“胡说,她胡说,明明是她自愿卖猪的。”一边郑二娘子气的大叫。郑家几个小子也拦着。
“怎么,想造反哪,抬走,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有那胆儿。”那差爷横着眼道,手上的链子锁直甩着。
郑屠父子五人那个气啊,何曾吃过这等的亏,便想不顾一切的上前。
“让他们抬。”就在这时,一声冷冷的声音传来,却是郑大伯过来了,他永远是一张死人脸皮,又瘦削,任人看了都心低冒寒气。他边上跟着郑典。
郑大,那在通州是闯出万儿来的,几个差爷还真不敢太过份,不过好在,胡屠夫做事周全,占着理儿,于是便冲着郑大拱拱手:“万事都有规矩,不是我们不给面子,实在是你家人破坏规矩在先。”
这时一边胡屠夫带着人搬了搬了肉案上的肉就走了,几个差爷说完,也拱手离开。
“大哥,就这么让人欺到头上?”郑屠气哼哼的看着他们离去,瓮声瓮气的吼。
“二伯,马上要开漕了,我和大伯还有大哥,二哥,四哥,七弟,都要跑船,家里没什么人,这时候不是置气的时候,忍一时之气,以后走着瞧呗。”边上郑典也沉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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