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过窗口呼啸而过,斑驳的树影在窗上映着乌黑的影子,梓锦跟叶溟轩听着吴嬷嬷的回报,一时间愣在那里默默不语。文字首发
吴嬷嬷心里没底,看着两人心里有些胆战心惊,又加了一句,“老奴能听到的,打听到的就这么多了,万万没有想到姑娘她……居然还活着,老奴的心现在还一跳一跳的,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姑娘这个称呼其实有些不妥,吴嬷嬷应该喊杜清怡为姑女乃女乃,只是当年杜清怡假死并未出嫁,虽然未婚生子却不能称为姑女乃女乃,因为只有出嫁了的姑娘才能称之为姑女乃女乃。虽然后来杜清怡又嫁给了靖海侯,但是多年的老习惯并没有让这些老仆人改过口来。
“这么说杜夫人跟靖海侯夫人相认了?”梓锦良久才缓过气来低声问道。
“是,本来靖海侯夫人是不打算承认的,但是夫人拿出了当年将军留下的遗物,靖海侯夫人看见后就哭了,这才相认了。”吴嬷嬷长吁短叹,杜清怡跟杜将军的关系那是真的很好,只可惜世事无常,悲欢离合乃是天注定的。
叶溟轩看着吴嬷嬷问道:“那靖海侯夫人有没有说当年为何要诈死?”
吴嬷嬷想了想说道:“是提到过一点,说是当年并不是姑娘自己愿意诈死的,而是先帝为了让当今圣上死了心,拿着杜将军一家的性命要挟,姑娘这才瞒着所有人诈死离开,而这一切都是先帝安排的。所以这么多年杜家人都不知道姑娘还活着,要不是我们夫人在靖海侯夫人进京的时候车帘无意中被风撩起无意中见了一面,怎么也不会想到姑娘还活着的。”
梓锦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杜曼秋想尽办法要见靖海侯夫人。
“这件事情杜夫人是怎么吩咐你们的?”叶溟轩又追问道。
“夫人说今日的事情不让老奴等漏出去一旦风声,因为靖海侯夫人不想让当今圣上知道她还活着。”吴嬷嬷回道,手心里却是满满的汗,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但是为了儿子只得咬着牙撑下去。
梓锦看着吴嬷嬷神色不宁的模样,知道其担忧,就安慰道:“你放心,等事情解决后,我一定会安排你们母子远离京中,安享后半生的富贵。”
吴嬷嬷这才缓了一口气,狠狠的给梓锦磕了头,这才退下去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梓锦首先说道:“现在怎么办?既然已经知道蓝娘就是杜清怡,如果真的要把事情告诉当今圣上,咱们要不要先给吴祯通声气?”
叶溟轩神情有些复杂,振奋中又夹杂着担忧,担忧中还有着兴奋,在屋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最后顿住脚看着梓锦说道:“先不要说,等江南的消息来了再说,至少咱们得人证物证齐全。人证物证齐全的情况下,最好能说服吴祯劝说他母亲出来为你解除灾难。我也不想强加于人难处,但是如果杜清怡不出现,你就意味着危险之极,只要杜清怡肯现身,让皇帝知道她还活着,又嫁了人,兴许皇上反而放下了。”
这是最理想的结果了,但是……“杜清怡会出面吗?她现在毕竟是靖海侯夫人,如果出面怎么跟靖海侯交代?日后又如何在京中立足?大皇子又该如何自处?”
梓锦抚额叹息,想要劝说杜清怡出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在劝说杜清怡之前,还要先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吴祯,梓锦跟叶溟轩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他能不能接受得了……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玄幻了,就连梓锦都觉得人生实在是太扭曲了。
若是以前,叶溟轩大可以把吴祯叫出来开门见山地说,没有丝毫的顾忌。但是现在不成,吴祯对于他已经不是敌人,所以叶溟轩不想伤害吴祯,也不想失去这样的一个朋友。
让梓锦解月兑的办法,却是要让吴祯一家陷入危机,这样的事情你让他们怎么做的出来?
世事两难,不外如此。
“还是等江南的消息来了再说吧。”梓锦压低声音,能拖一刻是一刻,她不希望因为自己伤害了吴祯,如果要以吴祯一家的幸福换取她的幸福,梓锦怎么能这么自私的夺取别人的幸福?
上天又给了他们一个难题,梓锦实在忍不住落泪了,想要好好的相守实在是太难了,为什么上天就不能放过她?
原来只是一心想着只要证实蓝娘就是杜清怡,如今真的证实了,可是又陷入了两难之地。
“小丫头,莫急,还有二十几天的时间,兴许能有一个万全之策呢。”叶溟轩安慰道,“我先去探探口风,看看吴祯那边对这件事情知道多少,然后再多做打算吧。”
梓锦除了点头,目前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但是还有件事情,你说静谧师太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杜曼秋?不查清楚这一点,我始终不能安心,总是觉得似乎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但是脑子里却抓不住重点,捋不清楚这条线。”梓锦对于静谧师太的怀疑从没有放下过,现在杜清怡已经浮出水面,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那么静谧师太就实在是太令人想不透了。
叶溟轩的五官在烛火中一明一暗的闪着幽光,听到梓锦的话对上她的眼睛笑道:“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也许我们该利用素婉做些什么。”
“引蛇出洞?”梓锦眸光一闪,“但是风险比较大,静谧师太这人心机极深,能在清水庵这种地方呆这么多年,可见耐性是一等一的,想要把她引出来,要费些心机。”
“费心机不怕,就怕她不上钩。”叶溟轩冷哼一声,“静谧师太究竟为了什么要让叶家断子绝孙?叶家应该跟她没有仇恨才对,实在是令人想不透。”
“叶家是没有跟她结仇,但是叶家有一个跟她关系极深的人,杜曼秋!”梓锦就捉模着事情的关键还是在杜曼秋身上。
“但是杜曼秋似乎并未察觉静谧师太的阴毒。”叶溟轩皱起了眉头,越想事情越是一团谜,越是抓不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杜曼秋应该跟静谧师太没有深仇大恨,不然的话杜曼秋也不会跟静谧师太走得这么近了。问题就在这里,杜曼秋并不知道静谧师太的用心,一直把她当亲人,可是静谧师太究竟为了什么要害杜曼秋?她有什么理由这样做?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一个人绝对不会处心积虑费尽心机这样谋害杜曼秋,谋害叶家!”
明明知道真相就在迷雾之后,但是这重重的迷雾还是没有办法让人迅速的拨开。
叶溟轩跟梓锦无力的看着对方,梓锦想来想去,说道:“既然模不清楚,就只能按照你的办法引蛇出洞了。只是这个时机选在什么时候好?”
叶溟轩思量半响,这才说道:“如今你将素婉关押起来,却不审问她,只怕素婉心里正没着落。先关着她,让她日渐恐惧,然后等到江南那边消息确定之后,你再故意透露消息给她。等到年关前的几天,家里忙碌不堪,正好可以给她一个逃月兑的机会。只要她逃离侯府,一准会去清水庵,到时候咱们盯死了就是。”
梓锦也觉得这个办法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过了小年,越发的忙碌了,因为楚氏不在侯府,沈氏整天跟在杜曼秋身后处理家务,这段时间杜曼秋的神色明显好了很多,对待沈氏也是宽和,沈氏做错了事情基本上也就是挨训一两句,杜曼秋还颇有耐心的教导她该怎么管理家务。
日子就这样在波澜不惊忙忙碌碌中悄悄滑过,等到腊月二十六的时候叶溟轩派去江南的人终于回来了。
看着一摞摞的物证,全都是当初杜清怡所住的村子居民的口供,还有仵作的供词,还有当初下棺敛葬的人的口供,一应俱全。叶溟轩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从锦衣卫的秘密档案中,查出当年先帝派了谁去江南要挟杜清怡假死令当今圣上死心,只要这个人能愿意出山作证,一切不成问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其实东风也有了,只是梓锦跟叶溟轩实在是不忍心让吴祯两难。
接到证据的这天晚上,看守素婉的两个婆子跟往常一样随口说家常,然后压低声音说了一段悄悄话,被关在柴房里的素婉隔着门板偷听,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
后半夜天寒,守门的婆子去了不远处的小屋子里喝酒取暖,不一会儿守院门的两个婆子也来凑热闹,四个人喝了两壶小酒,就然酒后壮胆刷起钱来。素婉隔着门缝看着外面的动静,心跳如擂鼓,轻轻的晃动了门,却发现门闩比以往松了一些,不由得心里大喜。
慢慢的开门,才发现原来是婆子们把锁链少绕了一圈,想来是想着素婉也不敢逃走,因此警备心格外的松懈。素婉屏气噤声,悄悄地把门开到最大,看着不远处的小屋子里依旧笑声不断,这才缓缓地侧着身子往外钻。
虽然苏婉并不胖,但是这门缝也着实并不宽敞,素婉咬着牙使劲的往外钻,脸都挤白了,这才钻了出去,又悄悄的把门关好,绕过柴房,偷偷的潜往后门。每一处院子都有一个后门通往侯府的后巷,安园自然也有,这后门本就是方便安园的人出入。此时守着后门的婆子也早去了小屋子里取暖,因此素婉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的,开了后门逃了出去。
素婉一逃走,小屋子的喧哗声立刻就停止了,守门的婆子就立刻给梓锦汇报了。
叶溟轩亲自带人追了出去,尾随着素婉一路而去。
一夜无眠。
天不亮梓锦就起了床,因为担心叶溟轩实在是睡不着,直到给叶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叶溟轩也没有回来,梓锦只好先去给叶老夫人请安,叶老夫人的精神头越来越不如从前,梓锦尽量的陪着老人多说说话,讲些开心的事情,人到暮年总是寂寥,不管叶老夫人以前如何,至少在梓锦嫁进侯府后,叶老夫人从没有为难过她,不管叶老夫人是看在姚老太太的面子上,还是真的喜欢她,梓锦都想好好的对待自己的长辈。
尽心尽孝,是各自的心意,不需要攀比,不需要计较。人谁无老的时候,上梁正则下梁不歪,自己立身正,子孙自效仿,所谓言传身教,不外如是。
梓锦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伟大的情操,只是觉得人都有老的时候,将心比心而已。
叶老夫人很喜欢跟梓锦说话,最近梓锦去请安,常常拉着她说话,一说就是很久,常说一些叶溟轩小的时候的事情,讲的是眉开眼笑,生动无比。梓锦一直以为叶老夫人是不喜欢叶溟轩的,但是没有想到叶老夫人居然对叶溟轩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知道的很清楚,也没有想到叶溟轩小的时候那样的调皮,因此也并不觉得烦闷。
其实人看到的表象未必就是真的,叶老夫人对叶溟轩冷淡并不是不关心,不然怎么会知道叶溟轩那样多的事情?
一颗心,想要读懂它,不能只去看,你要静心去聆听。
陪着叶老夫人说了许久的话,梓锦这才去玫园给长公主请安。梓锦走后,叶老夫人看着梓锦的背影默默出神,良久才说道:“锦丫头日后是个做宗妇的料。”
宋妈妈浑身一震,看着叶老夫人月兑口说道:“老夫人,您要将侯府的大权交给三少夫人?”
平北侯府的公产一直在叶老夫人的手上,这么多年从没有交给杜曼秋,纵然是杜曼秋管理中馈多年,也从未沾手过。宋妈妈一直以为叶老夫人就算是不给杜曼秋也要交给大少夫人的,没想到最后居然看中了三少夫人。
叶老夫人轻轻的点点头,“管理侯府共产的人,必须要要有一颗公正的心。”
“可是侯府将来是大少爷要承爵的。”宋妈妈提点到,这不是祸乱的根源吗?
叶老夫人默然不语,并未回答杜妈妈,公产跟侯府有的时候也可以分开的,只要写一份公契在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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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锦对于长公主从来没有隐瞒,等待叶溟轩回来的时候,还是把杜清怡的事情细细的讲了一遍。
长公主瞬间就惊呆了,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杜清怡居然没死!
“那你跟溟轩打算怎么办?”长公主自然想得透这里面的玄机,神情有些凝重。
梓锦苦笑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溟轩想着先跟吴祯通声气,毕竟吴祯为了我们的事情没少费心费力,我们总不能忘恩负义。”
长公主看着梓锦,这丫头怎么这么苦命,明明已经有了转机却又摊上好友的家人,就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的好。
“不管怎么说,杜清怡没死,总算是给咱们留了缓冲的机会,总算是有了希望。”长公主面色缓了缓,虽然依旧在夹缝中生存,但是至少比前段时间的毫无希望好多了。
“我跟溟轩也是这样想的。”梓锦笑道,“现在只等着静谧师太那边的动静了,说不定从这边可以有什么收获。”
“最近太后倒是时常招静谧师太进宫讲解佛法,只盼着这人能一心向善才是。”长公主叹息一声,缓缓的说道,满口讲佛经的人,希望能渡人渡己。
梓锦微皱了眉头,太后?梓锦随谈心中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但是也并未多想,后宫贵人招有名望的庵主进宫讲解佛法历来有之,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就在这时叶溟轩回来了,知道梓锦在玫园就直接到了这里。
梓锦忙站起身来,看着他问道:“可有什么发现?”边说边倒了茶递给叶溟轩。
叶溟轩接过来大口的一饮而尽,这才说道:“素婉只是进了清水庵再也没有出来,清水庵直到天亮也没有人出来,一切安静得很。”
梓锦狐疑的皱起了眉头,长公主这时说道:“你们别着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静谧师太心思缜密,只怕会猜疑有人盯梢,说不定缓个一两天才会有行动,要有耐心。”
“母亲说的是。”梓锦笑着应道。
叶溟轩看着长公主跟梓锦,缓缓的说道:“我想了很久,决定还是要跟吴祯说个明白,不管吴祯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他。而且这样的事情毕竟事关他母亲的声誉,还是不能瞒着吴祯行动。”
梓锦松了口气,她也是这么想的,就笑着看着叶溟轩说道:“你做主就好。”
长公主皱皱眉头,但是还是说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放开手脚去做吧。”战啸影而。
此事注定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注定要有一方做出让步。不管是吴祯会不会答应叶溟轩说服自己的母亲见皇帝一面,把事情说开,叶溟轩都想要有备无患。如果吴祯真的拒绝了,他也好想其他的办法,毕竟时间有限,刻不容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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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居然下起了小雨,寒冬下雪常见,下雨倒是有些稀罕了。
吴祯坐在叶溟轩的对面,笑着说道:“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约我出来?”
叶溟轩倒了杯酒递给吴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酒杯笑道:“先喝一杯,在说正事。”
吴祯挑挑眉头,并未拒绝,道:“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喝完再说!”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一饮而尽,霎时屋子里酒香弥布,熏人欲醉。
“你先说什么事情。”叶溟轩看着吴祯,他怕自己先说出口,吴祯的事情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吴祯失笑一声,道:“你还是这幅德行,好,我先说。”声音一顿,换上衣服十分凝重的表情看着叶溟轩,“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而言之除夕夜绝对不能让阿梓进宫,我不能说出理由,我只能告诉你,如果阿梓进了宫,就会有灭顶之灾。溟轩,就当我求你,不管有什么办法,一定要阻止阿梓进宫!”
叶溟轩看着吴祯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绝望,心里顿时波涛顿起,“你不肯说个明白,我怎么信你?”不是叶溟轩不相信吴祯,而是听着吴祯这话好像有种感觉,吴祯似乎知道了蓝娘的真实身份,他想要试探一下,不然的话吴祯为什么要这样说。
吴祯很想说啊,他想要告诉叶溟轩,除夕夜皇宫会起火,梓锦的身影就消失在火中,他不敢冒这个险。更何况当初他答应过教授不能说出实情的真相,不然就会在这个时空消失。他还想拯救梓锦,所以他不能消失。如果叶溟轩不能阻止梓锦进宫,至少他还要在宫中出手相助。
他只盼着,叶溟轩能做到这一点!
“溟轩,我有苦衷,不能说出原因。但是请你相信我,绝对不能让阿梓进宫。”吴祯几乎是恳求道。
叶溟轩越发的怀疑了,使劲盯着吴祯,然后说道:“你其实都知道了是不是?”叶溟轩以为吴祯知道了他母亲的事情,知道他母亲的真实身份。
听这话吴祯唬了一跳,看着叶溟轩镇定的神色,抿抿嘴说道:“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知道了什么?”吴祯以为叶溟轩知道梓锦会遇到什么,心里不由的怀疑难不成叶溟轩当年重生的时候也得到预告?
这两个人都不肯把话说透,结果却造成了误解,叶溟轩看着吴祯,然后慢慢的站起身来,说道:“我不怪你做了这样的选择,你能让我组织小丫头进宫已经很感激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叶溟轩认为吴祯还是选择了站在他母亲一边,维护靖海侯府的利益,其实这样做乃是人之常情,他不怪他。
吴祯却有些满头雾水,好像他跟叶溟轩想的事情有些出入,看着叶溟轩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吴祯立刻追了出去,不行,他得问个清楚。他不过就是恳求一番,怎么就要落得不要再见面,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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