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雨几乎感觉到,封镜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寒气。
以及,他浓重的恨意。
苏沐雨下意识的伸出手,被封镜猛地拉扯住,打开门,推进去:“不准出来!”
“可是……”苏沐雨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放心。上一次从封家出来,他把自己弄成那样,让她不能不担心。
“你敢出来,我打断你的腿!”封镜冷着面落下一句话,带着满身的寒意把门拍上,径自下楼。
苏沐雨忙趴到窗台上,看到封镜走下去,警卫似乎想请他上车,被他拒绝。
封镜倚在墙壁上,冷笑了一声道:“您想做什么?”
封启山转过身,他虽然年事已高,却没有一星半点儿这个年纪该有的老态龙钟,他刻满了岁月痕迹的眼睛盯着这个自己养了十六年的孙子,平静的开口:
“刚才那丫头,你玩玩可以,动真格的,你应该知道,我们封家,不会接受这么个媳妇。”
封镜侧过头,笑了起来,道:“所以呢,女人在您心目中,除了给您带来利益,就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是不是?就像我那个无用的母亲,因为家事不显赫毫无用处,所以您袖手旁观,眼看着她去疯,去死,最后还补上几枪,是不是?”
封启山原先肃然的脸,再冷下三分,苍老的眸中似乎划过他半生的血雨腥风,他低喝道:
“你,不该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跟我对抗。封家的男人,不该有弱点!从前是卫柔伊,我念在她救过你一命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这个苏沐雨,连卫柔伊都不如!你为了她,弄掉了罗家老二的一只耳朵,封镜,你到底想向我表示什么?”
“弱点?您是指冷血无情吗?是,整个封家,论冷血无情谁都比不过您。爷爷,我是由你带大的,我骨子里流的血跟您一样:别人动我分毫,我回敬十分。别说罗家老二,就是罗云,我一样会宰。”提到那个名字,封镜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浓烈的血腥。
“你!”封启山充满沟壑的眼凝视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半天才吐出一口气,像是累了,不想再理会那些鸡毛蒜皮,五十年从未弯下的腰,有了一丝妥协:
“你在外面玩够了,应该回来了吧。钱家小子下个月会正式升上s市大检查官,钱家算是后继有人了。你是我最看中的孙子,你在外面十年,我就放纵了你十年,陶艺那个东西,玩玩也就罢,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我们封家的江山,也该有人接一接了。”
老爷子一字一句,像是顽石般砸下来。
封镜笑了笑,手中燃起一支烟,烟头的火光明明灭灭,在修长的手指上落下一片阴影,他冷笑一声道:“如果我说不呢?怎么,你是想把我捆回去,还是想让你儿子对我母亲做的事,再在我身上重演一遍?”
封启山目光如炬,他手中的铁木拐杖,狠狠的砸在地上:“你是我封启山的孙子!”那九个字,字字如钧雷。
几名警卫皆吓得往后退一步。
只有封镜,依然保持那个姿势,嘴角微微的勾起一道冷漠的弧度:“是吗,我宁愿我不是。”手中的烟头倏然落下,落在脚边,他抬起脚尖一点一点的碾碎。
封启山的铁木拐杖抵在那双充满褶皱的手间,没有一丝软疲,仿佛这根铁木,便是他这几十年把握着无尚的权势,他挥起铁木,一棍子狠狠的抽在封镜头上:“没出息的东西!”
封镜头一偏,用手一模,看着手上赤红的鲜血,轻轻的笑起来。
“将军。”旁边随行的老管家见事态不稳,忙上前制止。
“滚!全都给我滚一边去!”
“我封家几十年根基,不是给你糟蹋的,我告诉你,接不接受容不得你!”封启山一个巴掌,狠狠摔在他脸上。
封镜被他的话激怒,目光如血,直视着封启山:“知道吗?我从十六岁起,就开始想着,怎样毁掉封家,毁掉那个肮脏的地方,毁掉你们所有人奢望的宝贝,对于我来说:那里连一团垃圾都不如!”
他的眸子沉如寒星,像是将这十几年所有的恨意全部揉入其中,翻天蹈海。
“你……你给我闭嘴!”封启山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么句话来,手中的铁木棍差点滑掉,再举起时,已被封镜抬手握住。
一滴滴的鲜血,从他的头上滑下,滴在他的下巴上,这样的封镜,犹如撒旦:“爷爷,别动我的东西,我的性格您是最清楚的,您弄坏我一样东西,我就弄坏一样回给您。”
封启山苍老的眼睛瞬间发红,丢下铁木抽出警卫腰间的配枪,就顶在封镜脑袋上一枪要崩了他,被老管家死命抱住。
“将军,将军您别动怒,孙少爷只是一时气话,您千万别跟孙少爷置气啊。孙少爷,您快说句软话,爷孙俩哪有隔夜仇啊……”
封启山突然捂住胸口,就要倒下来。
“将军!将军!”几名警卫迅速将封启山扶住,送上车。
老管家来回,焦急的叹道:“孙少爷,您这又是何必呢……将军原来只是想叫你回家过个年,一起吃个饭。”
封镜看着封启山的背影,脚尖一转:“爷爷,其实我很希望,十一年前,您那三颗子弹也分一颗到我的心脏上,那么,一切不就安稳了?”他快速的转身,离开。
老管家叹了口气,忙上车,将封启山送回家。
封启山吃了药,缓和了一下,半天车子里安静得吓人,他挥挥手让警卫推开。
他闭上眼,叱咤风云了五十多年的身体第一次显出老态,他喃喃的说道:“难道,我当年真的做错了吗?”。
老管家不敢答,他跟了封启山三十年,风风雨雨的看下来,十一年前的那件事就像一把刀插在孙少爷的心窝上,拔下来是死,不拔下来也是个死字。
端的是那四个字: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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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雨亲眼看着封镜满头是血的离开,她慌忙的追下楼,却找不到封镜的身影。
他去哪里了?流了那么多血!
苏沐雨脸色苍白的追出去,到处找,外面天逐渐黑透,她找了整整两个多小时,到处也找不到封镜的身影。
到最后,只得担心而失望的走回家,却看到那盏走廊灯下,封镜坐在门口,手里啤酒一罐一罐的往喉咙里送,地上的空瓶子,落了七七八八。
苏沐雨忙拦住他,不再让他继续这么喝下去。
封镜侧过头,轻轻的笑了一下:“你回来了?我没带钥匙。”
只是那么一句话,却让苏沐雨鼻子一酸,跪子抱住这个男人。
封镜闭上眼,丢掉啤酒罐,反手将她用力的按入怀中。
苏沐雨想站起身去开门。pgpc。
封镜拉住她,不准她动:“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
两个人在这个寒冷的冬夜相拥着,像是两只很久以前便孤独着的小动物,相依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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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毅恒走进家门,看着苏沐晴如同一只忙碌的小蜜蜂般,在家里殷勤的打扫卫生,买菜做饭,就如同曾经的苏沐雨所做的一样。
可这一切非但没让他感到开心,反而让他毛骨悚然。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夜里,她可怕的模样。他宁愿她发疯,胡闹,甚至找他拼命,也不想看着这副样子,这样的苏沐晴,让他,感到可怕。
秦母这几天亦是胆战心惊的。她做什么苏沐晴都拦住她不让她做,一旦她拒绝,苏沐晴就默默无声的看着她,一直看到她妥协为止。
她也想发脾气,但是一想到苏沐晴肚子里的孩子,是毅恒弄没的,她就一点底气都没有,甚至害怕苏沐晴一个不开心,去法院告毅恒,那她儿子就完了。
这些天她悔得一塌糊涂,为什么当时要让这个狐狸精上门,搞得现在鸡犬不宁,永无宁日。现在想想,苏沐雨的好,简直不止一星半点啊。
秦毅恒看苏沐晴殷勤的把鱼汤端出来:“姐夫,你喝喝看,好不好喝啊?”
“妈,你吃啊,吃吃看,我做的鱼汤,有没有比姐姐烧的好喝。”
秦毅恒跟秦母同时愣在那里,这个哪里是鱼汤,这……那鱼根本是生的,鱼身上还带着血丝。
“妈,你倒是吃啊。”苏沐晴微笑着说道。
秦母颤抖的伸出勺子,舀了一勺生鱼汤,晃晃悠悠的送进嘴里,被秦毅恒一把打翻:“够了!”
他站起身,将一桌菜全掀了,抓起外套,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秦母吓得忙爬上了楼,再不出来。
客厅里,只剩下苏沐晴一个人,笑了笑,弯下腰将碎掉的碗片一片片拾起来。
她不好过,那就让他们全都陪她不好过,没人逃得掉。
秦毅恒终于逃离了家门,他站在冰冷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往年每到这个时候,苏沐雨就微笑着准备过年的东西,整个家里都浮动着过年的味道,然而现在——血这到过。
报应,真的是报应啊。
———作者有话说———
一更,来大姨妈的孩纸熬不住,果断爬去睡觉鸟,亲们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