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苑一装作不经意地抬头,以眼角的余光淡淡扫了两眼,一个是唐颜绍,另外一个是安国候——安戚奕
只见唐颜绍直直地盯着她,似乎有刹那的惊悸,他的眸光竟比琉璃盏中的烛火光亮还要刺目,带着一丝令人费解的光芒。
陆苑一兀自转着眼珠,一副了然的表情,知道唐颜绍定然也在思索着她的身份,极有可能是在怀疑她就是那夜与他在琼花苑相见的人。她勾着唇角,从容的脸上却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蓦地两人视线相撞,惊得唐颜绍愣了一愣。
陆苑一不经意地将眼眯起,玩味一般细细弯着,尔后,视线不着痕迹地移开,狐疑地将目光转到安戚奕身上,这才静下心来将他细细打量了好几遍。
对于安戚奕——安卉的亲爹,她心中充满了好奇。
听闻安戚奕十五岁时便进士及第,先皇大喜之下赐婚,娶的是先皇最宠爱的安阳公主,亦是当今皇上的姑母,而后安戚奕便被封为侯爷,一时之间府邸可谓风光无限。成亲后,安戚奕与安阳公主的感情一直很融洽,只是安阳公主生下一对双胞胎后就再也未受孕,而安戚奕也一直未有纳妾。
但,令陆苑一很不解的是,根据陆苑一的记忆,她在庵堂的十八年里,从来没有一个亲人去探望过她,其中陆文冲有着不可告人的意图她可以理解。然而陆苑一同样是安戚奕与安阳公主的外甥女,她不明白为何她们对她很是疏远,全无亲情之感呢?
陆苑一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看着安戚奕的脸上的有些说不出的奇怪。比起安然的不善之意,他的神色很是惊恸,深邃的眼中闪动着肃然的光芒,全身隐隐散发着凝重哀戚之气。
陆苑一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索性悠闲地嗑起了瓜子,心底里的思绪却渐渐流转起来。
转眼间,眼前换了一轮歌舞,那是一片鲜红的沙缦飘舞,和着笙歌袅袅,艳丽不凡的女子服饰紧致、身姿曼妙。有些异域风情的味道,陆苑一有些好奇。
歌舞过后,有不少人借着贺寿为名,上前表演节目,这种关系到名誉和利益的好事,一个个名门淑女、青年娇客当然是争相上场,一时间内个个都情志昂扬。
陆苑一顿觉无趣,干脆借口出恭,走出人群。
大殿外,天穹纯净高远。
浮云自在飘浮、恣意开合。
她负手走去,仰面望着宽广的天际,慢慢吐出胸口的郁结之气。沿着曲曲弯弯的回廊一路行来,入眼的都是各色各样的花,直到一处僻静的荷花池边。
眼下正是莲蓬成熟的季节,见四处无人,她伸手随意的采摘了一朵莲蓬,跳脚坐在了栏杆上,斜倚着身后的柱子,仰面望天,两手优哉游哉地剥了起来。心绪却流转百千回,闭上双眼,也掩去了浮现于那双清亮瞳孔中浓重的寂寥。
她思索着自己如今的处境,可是,她越是思索,越是觉得自己如今处境堪乱,前路渺茫。再思及自己身上如今交错层叠的阴谋与秘密,却有些说不出的烦躁,只觉得一个人有些累了,想找一个肩膀暂时停靠一下。
思及此处,她的头脑骤然清醒,懊恼地几乎想要砸掉自己的脑袋。她在心底暗自警告自己:她不是软弱的陆苑一,她是Peerless,她的命运由不得任何人指手画脚!
纵使现在的米虫生活不错,可她不爱过这样的日子。与其如此,不如四海为家。虽风餐露宿,尚且自在散漫。人嘛,活着,不过为自由与尊严。
想通后,霎时间放佛心中一切阴霾尽散,有的是满怀的信心和激情。
她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柔和的弧度,展颜一笑,头顶上,煦暖的阳光一丝一丝垂下,那笑容仿若生命的芳香在浓郁的夜色里怦然盛放,美得令人心惊动魄!
于此同时,某棵树上有一道暗藏的身影,许是因这一瞬间的失神,而泄露了身形。
陆苑一立马警觉,唇边扬起一抹坏笑,一派气定神闲的姿态,将手中的莲蓬利落的往身后一扔,好巧不巧的正砸在那人的头上。
“该出来了,躲在身后那么久,也不嫌累?!”陆苑一凉凉地朝身后扔出一句话,似是自言自语,看起来很是漫不经心。
“我明明隐藏得很好,你怎么发现我的?”突地一声男子的洪亮嗓音从荷花池右侧的大树上传来,紧接着,他的身影自枝哑上一跃而下,人慢慢在视线中展现出来。
只见此人身着一袭柳色圆领袍衫,相貌生得极好,面皮白净,眉眼细长,正是汝南王世子唐颜绍。
“我瞎猜的啊,没想到还真的有人。”陆苑一眼里带着懒懒的笑谑,瞳眸一亮,不甚在意地耸耸肩,眉间藏匿着一丝狡黠。
唐颜绍撇了撇嘴,显然不信。
他忽地缓缓靠近陆苑一,却只是眼儿烁亮地盯着她,单刀直入。
“我记得你。”
“嗯,我知道。”
见他说得甚为直接,陆苑一也就答得极其爽快,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见她答得这么顺溜,连一点要隐瞒的意图也没有,唐颜绍更是好奇了:“原来你换女装也这么漂亮啊!我还以为你原本就是个男的呢,竟然被你给骗了。”
一抹淡淡的讶异,悄然浮现在眼角眉梢。他抿着嘴,表情恍惚,像是带着眩晕,像是很委屈,又像是很懊恼,就连语调也微微上扬。
像是早已料到他终究会有此一说来,陆苑一只是看着他笑,目光闪烁,却也别具深意,但那笑咪咪的模样,却让人打从心里觉得有些古怪。
“不过你胆子可真大。”
唐颜绍并未注意,仍旧直视着她,温和的黑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辨认的光芒,充满了探究意味,笑吟吟地说道,“上一次是女扮男装进妓院,这一次是见着皇上不下跪。”笑语中满是由衷的佩服。
尽管他自己花名在外,可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奇特的女人。
陆苑一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寓意,便垂着眼,低低地笑,婉转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玩笑意味,似打趣道:“你只要不把脖子上的脑袋当回事,也绝对有胆量这么做。”
唐颜绍愣了一愣,毫不在意地摇头,看出了她眼中隐隐的笑意,嘴角不由轻轻抽搐:“我若是真这么做了,我家老头恐怕会立马放鞭炮祝贺。”
他在为她的身份和安全忧心不已,可她,不只毫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思开这种无聊至极的玩笑。
陆苑一莞尔一笑,被他这非同一般的话语给逗得忍俊不禁,这厮即便嘴角有着笑,可他的模样却十分的认真。
她但笑不语,半晌,才斜着眼睨了他一下,问出了个似乎没头没脑的问题:“你会飞吧?”这些古代人有时也有可取之处,例如轻功,内力,点穴,令她实在有些羡慕。
唐嫣愣了愣,猜想她这么说的意思,大概是指轻功吧。于是,他点点头,眼中满是狐疑与不解。
径自敛下眉目,微微眯起眼,陆苑一笑得很是迷人,手指着荷花池中央长得尤为饱满的莲蓬:“你去帮我把那几个莲蓬摘来。”
唐颜绍没有料到她说得是这个,稍稍错愕了一下,尔后,他叹了一口气,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把命令的口吻说得如此风轻云淡的。他并不应允,却也没有驳斥,只是略微愣愣,满脸疑惑,突然毫无预警地开了口:“这可是皇上最喜爱的荷花池,你私自采摘里头的莲蓬,就不怕皇上定你的罪?”
“你会去告状么?”陆苑一唇角隐隐含着笑意,问得很干脆,抬脸时瞳彩浓重的双眸里如幽潭一般盯着他,语调悠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但那神情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若是敢回答是,我便立马解决掉你”。
“不会!当然不会了!”唐颜绍把头摇得想拨浪鼓似的,连连否认。
“所以,你不说,我不说,皇上又怎么会知道呢?”陆苑一扬起眉,连话也说得理所当然。
这下,唐颜绍犹如被旱天雷劈中一般瞪大眼,语塞了,随即只得乖乖听话去摘莲蓬。
“师兄,她很有趣是不是?她就是上次我和你提起过的女子,我之前来北仁就是为了替她治伤,我想你绝对猜不出她的身份来,她其实是陆相爷府中的三小姐——陆苑一。”
一抹低沉动听的声音徐徐滑过绚烂夺目的天空,却透着明显打趣的笑意。
这时候,有两道颀长的身影一左一右的伫立在荷花池对面的假山旁,左边的白衣男子眉目清冷,绝美如画,右边的蓝衫男子眼角含笑,清俊谦和。正是郁琉钦和白君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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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赐婚的情节还了一下,突然觉得如果赐婚的时候男主在场的话,似乎更有意思一点哈,明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