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来,坐立不安的林民贤接到彭家生的密电,终于松面的政府答应展开会谈,这就等于距离恢复通关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只要自己公开表示禁毒禁赌,再把成千上万民众的利益抬出来,对面的人民政府就没有理由对自己再进行封锁。
经过三天漫长的等待,确定商谈期的四月二十五日终于到来。
这天一早,林民贤换上一身整齐的深色西装,与潘少群和廖荣两人刚要走出官邸,林民贤秘书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年轻的秘书听完电话,脸色发白,小心翼翼地将手机递给了林民贤,并告知是彭老总打来的。
林民贤不敢怠慢,接过手机放到耳边:“岳父……”
“你自己上网看看吧,如今全世界都在戳你的脊梁骨……今天一大早,对面政府就通知我,因突发原因,暂时停止会谈。我听了挺郁闷的,当时还纳闷了好一会儿,人家解释之后我才知道其中的原因,你啊你啊……这次你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当年劝你不要出风头搞禁毒,你偏偏不信,为了点儿虚名讨来些援助就让你忘乎所以,把其他几个特区的人都得罪了光了,你知道吗?军政府一直把你当成棋子使唤,你却一直沉溺在所谓的名利当中,这次报应来了吧?里面的原因你自己去想想!”
彭家生说完,就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林民贤大吃一惊,愣了一会儿,飞快拨通彭家福的手机:“舅爷,老爷子干嘛发这么大的火?他让我自己上网看看,可是我这里的网线都让内地给掐断了,哪能上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彭家福的叹息声传来:“阿贤,你这次真的惹上大麻烦了。三天来,香港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刊登了你们特区土地上种满罂粟的照片。英国地《泰晤士报》和《每日电讯报》也同时刊登了类似地照片和文章。各大报刊拿你两年前被世界普遍赞扬的农作物替代种植照片作比较,唉……你知道欧美国家如今怎么称呼你吗?说你是‘骗子’,是‘伪君子’!昨天晚上我上网,发现原来支持你的欧美各国基金会纷纷发表声明,最客气的说词也是‘非常令人失望和伤感’,估计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支持你了。”
“不!这是阴谋。一定是个大阴谋!”林民贤大声叫了起来。
“阿贤。越是这样,你必须越要冷静!”
彭家福严厉地告诫道:“虽然各大媒体都声称,是你们内部人员因为无法忍受毒品泛滥而主动检举揭发的,但我们分析之后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其中康宁部的嫌疑最大,其次很可能是老鲍因为当年被你暗算展开的报复,因为最先爆出消息地两家香港媒体几年来都和老鲍有联系,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去采访老鲍和老丁。再就是你地内部可能真的出问题了。”
林民贤逐渐冷静下来,恼羞成怒地对彭家福说道:“一定是康宁派人干的!***。他难道就不怕我揭露他大规模的制毒贩毒吗?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都不过了!”
彭家福显得很惶急,连忙急声警告:“阿贤,你千万不要乱来!否则你将立即陷入四面打击的困境之中!这个康宁的背景你也知道一点儿,我如今不怕老实告诉你,我和你岳父分析之后一致认为,这个康宁很可能就是内地军方推出来的代理人,否则他哪儿来的这么多来自内地地退伍兵?哪里来的这么多先进的武器和金钱?再一个,你要是把康宁制毒贩毒的事情说出去,外界如今是否相信你先不说。
你立刻就会得罪我们其他三家,就连我们也无法忍受你这么做,因为你断了我们三家的财路,在目前枪口一致对外的情况下。叛徒的后果将会很惨。如果你不听劝告。一意孤行,恐怕到时我们也帮不了你。”
听完彭家福的话。林民贤几乎崩溃了,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原本左右逢源、无限风光的日子已经不再,仿佛突然间就处在穷途末路的边沿。
彭家福听不到林民贤地声音,着急地喊了几声,听到林民贤有气无力的应答,接着说道:“目前你需要的是冷静,想想该怎么渡过眼前的难关,要是你因此而得罪康宁地话,不但没有证据,而且也没有道理,至少外界目前都还不知道康宁实际上就是孟雷五县地真正掌权者,都以为那里军阀割据势力的主使人是石镇。还告诉你个最新地消息,网上说最近孟雷自己发行的《民生报》已经开始呼吁大瑶山民族领袖康宁出来主政,也得到了五县民众的大力拥护,就连景栋的政府长官温松将军也对康宁的人品和贡献大加赞赏。我们分析,这起码表明了军政府的一种态度,在他们如今焦头烂额的时候,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顾及那个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民族领袖替他们管理那片印象中的不毛之地。在如今你受到舆论千夫所指的时候,康宁的声望恐怕更加水涨船高,因此你千万不要做出什么鲁莽的决定!我现在马上启程,估计晚上就可以到你那里,见面后再好好商量吧。”
“好吧。”
放下手机的林民贤,情绪低落地坐在梨花木沙发上,凝神苦想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潘少群和廖荣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无计可施。
此时的林民贤有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无奈感和愤怒感。一个月的封关,让他苦不堪言,似乎这一切都是别人事先设计好的一样,从封关开始到景栋军政府的修桥断路,再到康宁部拒绝援助油料,这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就像根不断收紧的绳索,勒得自己精疲力竭,无法喘息。
由于物资供应紧张,生活水平急剧下降,逐渐高涨的民怨根本就无法压制。自己军中的官兵。也因待遇下降开始怨声四起,那些烟瘾发作无以为继的官兵甚至大声咒骂,本就远远落后于康宁部军队待遇的事实,再次被广为传播,反复比较,致使影响恶劣,士气低落。特别是大批的商人陆续撤离拉。转往康宁
个地区谋生。带走大批资金地同时,也带走了民众望。昔日繁华热闹的孟拉街面,如今变得冷冷清清,一到晚上就更显凄凉。这所有的一切来得如此突然,让林民贤防不胜防,束手无策。
就在林民贤久久沉思之时,达邦主力团长齐成方的告急电话打了进来:景栋军政府迫于外界压力,已经同意二十余名外国记者前来核实第四特区的毒品种植情况,目前记者团一行人已经渡过南垒河。来到了达邦军营。
听到这个坏消息,林民贤悔得肠子都青了。在政府军与三大特区交战期间,老岳父劝他寻机送走军政府驻扎在边境口岸的一个边防连,与其他几个特区保持步调一致,彻底断绝与军政府地来往。但林民贤因怕政府军今后地报复,一直犹犹豫豫,举棋不定,而且在内地关闭打洛口岸之后,这个政府军的边防连因供给出现问题,曾经两次主动提出暂时撤走。林民贤都没有把握机会送走这些瘟神,如今景栋军政府组织记者到来,根本就没有理由拒绝他们入境,想紧急派兵抢收罂粟也无能为力。南面那成千上万亩罂粟。岂是一天就能收完的?
可是一旦拒绝记者入境,造成的影响只会更加恶劣。因此林民贤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处境中。他急躁地站了起来,在客厅中来回踱步,几乎到了暴走的程度。
廖荣与潘少群见状,低声商议对策,过了好久才最终形成共识,痛下决心。
廖荣犹豫了一下,对林民贤低声说道:“主席,有个计策或许可行,但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这么做。”
林民贤一听眼睛一亮,大步走到廖荣面前,着急地说道:“阿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你快说说看!”
“我和少群商量了一下,目前只有一个对策可以替主席解决目前的困境,那就是舍车保帅!”
廖荣盯着林民贤阴晴不定的脸,接着说道:“目前也只有这样一个借口了,主席不妨以长期患病为由,将身上背负的责任推卸掉,你可以对外解释为我管兵,少群管旅游商贸,民政事务则一直交由圣堂来管理——反正外界也知道圣堂一直负责民政事务,并且在恢复罂粟地种植中也是圣堂亲力亲为的,对内也说得通。只是如此一来,有些委屈圣堂了。”
林民贤缓缓坐回沙发上,冥思苦想,一张脸时青时红,变幻莫测,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他心里清楚地知道:罗圣堂跟随自己二十年,一辈子忠心耿耿,没有大的过错,除了读书少、性子急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好酒的缺点了,以致于他在军民中的威望,比不上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潘少群,同时那个得理不饶人的臭脾气也使得他在军中得罪了不少人,把罪责推到他身上,至少不会引起手下将领的反对。
但是,林民贤一时间却无法做出如此绝情的决断,可在这危急关头,由不得他举棋不定,能从此洗刷自己罪名的诱惑,更是让他难以放弃这个目前唯一可行地决策。因此,林民贤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之中。
“林总,不如这样,你先征求一下彭总的意见吧?他见多识广,知道如何取舍的。”潘少群低声建议道。
林民贤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欣然地点了点头:“少群说得不错,我马上找老爷子商量,这种大事可糊涂不得!”
林民贤说完,立刻当着两位助手地面拨通了彭家生地电话。
他刚把意思说完,彭家生立刻让林民贤等候,他们需要略作商量。十分钟后,林民贤的手机响起,不知彭家生对他说了什么,林民贤显得颇为痛苦,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民贤慢慢放下手机,沉思片刻,对廖荣说道:“阿荣,你帮我通知一下圣堂,我要单独和他谈谈。少群,你立刻去南面找到那些镇长村长,让他们统一口径,千万不要胡言乱语。这件事情我就不出面了,装病也要装得像个样子,唉……”
廖荣用随身携带地手机通知完罗圣堂,就和潘少群应声离去。
两人走到大院,坐上自己的车子徐徐下山,在山脚下碰到罗圣堂开着黄色悍马车迎面而来,彼此用喇叭招呼一声,就擦肩而过。
走在前面的廖荣突然想起了什么,叫司机靠边停下,快速下车,拦下潘少群的车。
潘少群见状,立刻下车上前询问。
廖荣一脸的忧色,低声说道:“少群,圣堂是什么时候都枪不离身的,万一这家伙想不通……”
“对啊!天呐,以他的性子,难保发生什么事情,此前我们都疏忽了!快,马上掉转车头上去,否则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啊?这只是让他背黑锅,又不是要他的命,忍一忍把外界糊弄过去就算完事了,就怕他不这么想。”
潘少群连忙回到车里,吩咐司机掉头,廖荣也匆匆钻进自己的车里紧随其后。
数分钟后,两辆车很快又开回到林公馆的大院,尚未下车,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声。两人大惊失色,连忙冲进楼中,四周的警卫人员也吓得脸色发白,飞快跑向枪声响起的地方。
廖荣和潘少群双双赶回到客厅,发现罗圣堂已经倒在血泊当中,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圆睁着,鲜血不停从他的左太阳穴潺潺流出。
林民贤看见廖荣和潘少群领着一大群人冲进来,脸色一变,不过随即就恢复了镇定,缓缓将手中的勃朗宁手枪塞进了罗圣堂的手中,缓缓站了起来,一脸痛苦地说道:
“告诉弟兄们,圣堂引咎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