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架直升机被袭击的消息传到驻缅武官克劳斯.维尔上校耳里,他立即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一直到最后一架黑鹰机坠毁为止,美国驻曼德勒领事馆的这栋小楼里再也没有一张轻松的脸。
中央情报局东南亚事务局局长贝克尔.杰克逊上校几乎无法相信这是真的,第七十五游骑兵团中校参谋长乔伊斯.威廉希尔一脸颓废地坐在高靠椅上,再也没有了原先轻松自如指挥部下撤退和对那些土族还击时亢奋的精神状态,楼中的二十余名工作人员在听完缅甸军政府措辞强硬的公告之后,终于明白事发现场留下的十四具尸体恐怕很难轻松拿回来了,这是继一九八零年伊朗“沙漠一号行动”、一九九三年索马里“重建希望行动”之后的第三次惨败,虽然损失的程度远低于以上两次行动中的任何一次,但也足以让这支骄傲的军队在新世纪初蒙受了极度的羞辱。
只有克劳斯清楚其中的关键原因,就是每一次的失败都发生在贫穷落后、地形和气候环境极为复杂的地区,里面除了不合时宜的政治决策的影响之外,美军官兵惯有的轻敌作风无疑是导致失败的又一个重要原因,尽管对外一直在吹嘘自己军队的严谨、先进和科学,但实际上大多数行动的失败都取决于人为因素。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东南亚事务局局长贝克尔统属的优秀情报人员方逸致当机立断,在第一时间稳住了第二特区鲍有祥部,成功地说服鲍有祥选择沉默,并将三具美军官兵尸体妥善保存,没有再像众人所担心的那样,一南一北配合军政府向全世界大肆宣扬,给合众国脸面上抹黑,但是高达五千万美元的赔偿要求远远地超出了贝克尔的权力范围,对此,贝克尔除了如实上报之外。根本就无能为力。
身在仰光的驻缅甸大使戈尔狼狈不堪。星条旗飘扬的大使馆,原本是大多数仰光人心目中的民主胜地,此刻不但被军政府暗中组织的数万愤怒的民众围得是水泄不通,无数写着“骗子”、“脍子手”、“血债血还”等等暴怒字眼地标语条幅延绵数里,整个仰光城所有地广播电视。都在针对这一突发事件进行反复的报导和控诉,到处都是对野蛮侵略者的声讨与揭露。更令戈尔如坐针毡的是,游行领袖提交的抗议书明确地表示,要是美国政府再不做出正式道歉和赔偿地话,明天将会抬着美国侵略者的尸体展开大规模的游行,向全世界揭幕美国的丑恶嘴脸。
这一类似“最后通牒”的警告,明显带着浓郁的仇恨和报复情绪,要是真正实施的话。二十四小时内全世界所有的电视和媒体上,就会出现美军留下地残缺尸体在数万人的簇拥下声名狼藉、招摇过市,发达的互联网和各大电视直播网络将会把这一丑闻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传到美利坚土地上的千家万户,巨大的负面影响将无法避免。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哪怕美国媒体喊破喉咙,也没有缅甸军政府苦心罗列的罪状有说服力。
第二天。始终没有得到美国政府圆满答复地缅甸军政府真的如他们所威胁地那样干了,上百名在黑鹰直升机狂暴屠戮下侥幸未死的政府军官兵。头上或身上缠绕血迹斑斑的纱布,全副武装地押解七辆二战时期的美式吉普车,在数以十万计的愤怒地缅甸民众地呼应跟随下、在数百死难官兵家属抢天呼地的哭泣声中、在成百上千地各国记者的摄像机前,缓缓驶到了被美军严密保护的美国大使馆门前,每一辆陈旧吉普车后箱平铺的木板上。都躺着一具美军游骑兵的尸体。其中有两具还是黑人,尸体旁边稳稳地固定着美制武器、防毒面具、单兵通讯器材等等。任由各国记者抵近拍摄。更令人无法容忍的是,“毫无人性”的缅甸军人竟然将每一个死去官兵的身份牌用木板复制放大出来,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到死者的军籍编号、姓名、出生年月、所属部队等详细的资料,此举让使领馆前严阵以待、还有电视、网络传媒前面观看的的无数美**人深感耻辱和无奈,让全世界特别是美国的敌对者看到了一个天大的讽刺和笑柄。
连日来,被海潮般声浪包围在使馆内的戈尔寝食不安,无比的忧郁,他不知道高高在上的总统阁下是否已经知晓这个失败的行动,总统本人是否知道他嘴里的“可爱的孩子们”在远离故土的东南亚被陈尸游街,在炎热的气浪中灵魂永远也无法得到安息,但是戈尔却清楚地知道,远在日本冲绳的美军基地里面,太平洋舰队和中央情报局的那些大佬们正在紧急商量对策。与此同时,那些犹如嗜血苍蝇般的军法官们肯定也不含糊,此刻正是这群平庸刻薄的先生们施展才华和表现自己廉洁高效的最好时机,他们一定早早地就在泰国的军事基地里对回撤的官兵进行调查取证。
第三日清晨,六点刚过,整个城市还处于暂时的休息之中,从曼德勒紧急赶回仰光大使馆的克劳斯和贝克尔终于见到了满脸疲惫的戈尔大使,戈尔出示的一份文件,让两人顿时无话可说,心里在默默地盘算着此事的可行性到底有多大几率?两人根本就不知道,就在他们踏入大使馆的那一刻,一架直8-321运输直升机已经从当阳河中吊起那架湿漉漉的黑家伙,迎着东方的晨曦渐渐远去。
耿直严谨的克劳斯放下文件,一脸担忧地问道:“戈尔,你真的打算让我按照这份文件所说的那样,向整个世界撒谎吗?”
“不不!克劳斯,我纠正一下你的错误用词,这并不是什么撒谎,而是时局迫使我们必须得这么做。”
戈尔连连摇头,满怀激情地解释道:“鉴于缅甸军政府对掸邦腊戌地区毒品贩子的无耻包庇和纵容,致使大量毒品通过各种渠道流入了我们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毒害我们的孩子,伤害我们的亲人,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我们的情报部门和军方携手合作。准备将毒贩秘密进行抓捕,但是在遭到缅甸军方的悍然袭击之后,我们为了自保,不得不拿起武器进行正常地正当防卫……”
看到克劳斯一脸地犹豫,似乎想要说点儿什么。戈尔使劲地摆了摆手:“不不!请你耐心听完我说的话,克劳斯,值此关键时刻,我们不能再给心力交瘁的政府外交部门添加任何的负担,我可以向你保证,事情到此为止!类似这样的愚蠢错误,以后将不会再发生,所有牺牲勇士地遗体。也必然将安然返回到美利坚。请相信我,克劳斯,我们一定能够把这件事处理好。”
一旁的贝克尔担心地问道:“戈尔,既然我们准备部分答应第二特区鲍有祥部的要求,再说腊戌地区的毒品问题,会不会让他在恼羞成怒之下,向我们翻脸?年初在《时代》杂志的封面上。我们可是把他称作大毒枭的。”
“贝克尔,这事请你尽管放心。我们遵循两年内不指责鲍有祥为毒贩的口头协议,并不等于整个掸邦地区除了鲍有祥外,就没有别的毒贩了,比如西面那个与掸邦比邻地实皆省,每年产出的鸦片就不下一千吨。为何这么长时间来我们都没有指责实皆省而仅仅揪住鲍有祥不放?这些全都是出于政治上的需要。退一步说。我们政府下属机构不指责他,并不代表联合国以及民间机构不抨击他。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戈尔循循善诱,显得十分的耐心。
贝克尔苦笑道:“戈尔,上级既然已经同意了你的这份报告,我也没有任何意见,可是你能否想办法让熟悉康宁的约翰尽快前往第四特区?游骑兵地尸体要接回来,就必须经过第四特区的地盘,否则一面是**,另两面是政府军,我们总不能再次冒险派出直升飞机前去吧?”
“当然,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放心,约翰那边进行得很顺利,在与康宁地伙伴、缅甸兄弟基金会驻仰光负责人取得联系后,昨天下午他已经启程前往大其力了。”戈尔接着告诫道:“但是向鲍有祥秘密支付两千万美元款项一事,属于你们中情局的机密行动,对此我无能为力。”
贝克尔无奈地耸了耸肩,望向沙发对面眉头紧锁的克劳斯。克劳斯抬起头问道:“贝克尔,你认为康宁一定会答应向我们提供方便吗?有消息说康宁部的下级军官参与制毒贩毒,这件事你怎么看?”
贝克尔点了点头:“你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估计难度不大,根据方逸致地汇报,康宁与鲍有祥地关系非同一般,与第三特区领袖丁英家族的关系也非常地密切,目前的种种迹象表明,这四个特区似乎形成了一个较之原来更为紧密的联盟。非常有意思的是,他们在对待中国的贸易上采取了几乎同样的强硬态度,彼此间的合作关系大大改善,因此我们认为康宁会帮这个忙;你的第二个问题很好解答,康宁此人以禁毒而闻名于世,也因为禁毒,他从一个民族领袖一跃而成为了第四特区的主席,连以前迫害过他的中国警方都喜欢他这一点,事实也证明了他实施的禁毒方法行之有效。他担任第四特区主席的时间不长,但他很快就将原来主要种植罂粟的土地改种了甘蔗,正在建设的制糖厂已经从中国广西运来了相关设备,尽管传闻康宁部有人参与制毒贩毒,但是经过我们分析过后一致认为,在老挝和泰国拥有众多制药专利收入的康宁需要时间来推广他的替代种植计划,目前他也只能容忍改造前的罂粟种植存在,否则巨大的资金投入,换作谁也拿不出来。”
克劳斯若有所思地笑道:“难道你就不怀疑康宁集团正在靠毒品暴利的积累,来大力发展他所推行的经济振兴模式吗?”
“当然这也很有可能!目前我们正在寻找这方面的证据,近来马六甲一带大量出现的毒品交易非常令人担忧,但是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谁也不能轻易指责一个对当地民生和西方民主抱着开明态度的民族领袖,何况康宁至今没有获得国际社会足够的帮助,全靠一人之力在维系他的禁毒计划,不是吗?”贝克尔笑道。
克劳斯终于明白了中央情报局的真实想法,知道哪怕康宁真的参与制毒贩毒,也在中央情报局的容忍范围之内。政治上的利益任何时候都压倒其他领域的一切利益,尽管在行动上与自己所在的军方情报部门采取的方式不同,但是在目的上却是完全一致的。
弄清楚事情的关键所在之后,克劳斯对贝克尔笑着问道:“贝克尔,你是这次失败行动的一线负责人,你认为我该承担什么责任?”
戈尔没等贝克尔回答,就对克劳斯大声说道:“克劳斯,尽管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但是最大的责任是具体负责此次行动的游骑兵基层指挥员,正是基层指挥员在行动时间选择上的轻率,以及对撤退地点控制方面的严重失职,被不明身份的地方武装偷袭才是导致这次行动失败的最大原因,这一点特别调查小组已经得出了初步结果,我们不需要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耗费精力,未来更多艰巨的任务还在等着我们呢!”
克劳斯哑然失笑:“谢谢你,戈尔,我想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