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高权重的人年纪越大便越是喜欢摆谱,像吉田信村这样的人便是其中一个,他之前老早就对葛西光义和伊势神光等人向中华修行界求援大为不满,私下里痛骂他们两人是卖国贼,是日本修行界的叛徒,更怒斥这些中华修行界的修行人是趁火打劫的强盗,一个个不安好心,是可鄙的支那猪!
他一路上好容易忍住了没有当着伊势神光和葛西光义等人的面把这些话骂出来,也算是给他们一个面子,可谁料这当口竟然碰到跟他攀比摆谱的人,这还了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个平日里最讲究排场的人如果遇到了另外一个排场也颇大的人,那简直就像是猫儿闻见了鱼腥味,不比一比,斗一斗,那简直比杀了他们还痛苦。
吉田信村被五华山阴阳派的做派弄得心中大怒,但总算他年纪大,还算藏得住怒气,只是脸色一沉时,脸颊旁的两道深深的法令纹透出一股威严和忿怒。
正所谓有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修行门派也是一样,什么样的师父带什么样的徒弟,吉田信村这一怒,手下们越发的惶恐,叫喊的声音也越发的嘹亮,而五华山阴阳派的丁楠可是一个输人不输阵的主儿,她虽然不懂日文,但是对方语气声音里面透出的浓浓挑衅之意,她却是听得出来。
丁楠眉毛一挑,嘴角便流露出一丝嘲弄之色,在她一旁的宋国华极其擅长察言观色,见丁楠眉宇间一动,便知道了她的意思,立刻便带着手下们声嘶力竭的再一次跟山上斗了起来。
他们这一斗,当真是山上山下,叫喊声一片,两边都不知道对方在喊什么,甚至到了后来,声音之大,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只知道一定要在声音上压倒对方,否则便是丢了体面和气派。
日本修行界的各个门派无不面面相觑,有心想要劝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刚愎自用的老头说,而对面山岭上的中华各派修行人也是一个个哭笑不得。
全真龙门派的一名眉毛胡子尽白的老者操着一口的山东话,有些不解的对身旁的杜飞问道:“小杜啊,那山下是哪个门派啊?俺怎么以前没见过这门派?他们喊什么捏?”
这老者是全真龙门派一名元老耄耋级别的人物,名叫周发昌,道号元阳真人,辈分比张至顺还要大上一点,在门派中,便是龙门派的掌门人见了也要毕恭毕敬的执礼相迎,他这一问,负责全真龙门派几乎所有外务,权势极大的杜飞也少不得要恭恭敬敬的微微欠了欠身,说道:“师祖,这是五华山阴阳派。”
周发昌忍不住大奇,伸手便揪自己的胡子,一脸活见鬼的表情:“他们掌门人是郑元吧?郑元这娃儿,以前没这做派啊!”
周发昌的年纪早已过耄耋,比张至顺还要大上许多,现今已经一百三十八岁,郑元虽然也是五六十的老者,可往他跟前一站,那当真是个粉女敕粉女敕的“娃儿”。
全真龙门派有两大雷劫,一是全真龙门派的掌门,另外一个便是这硕果仅存的元老,周发昌。
眼下来征讨天机玄狐,由于是在国外,所以全真龙门派的掌门人是不适合来的,而且全真龙门派是中国势力颇大的门派,掌门人千金之躯一动,非常的惹人瞩目,想低调一点都难。
周发昌一来,以他的辈分和修为,中华各派修行人无不执礼相见,隐隐以他为尊,听从他的号令。
此时在杜飞旁边的还有茅山派等修行门派,中华修行人虽然关上门来斗得厉害,可出了国门却颇能抱成一团,至少在表面上是一团和气。
尽管南北道教互不两立,但茅山派的茅玉嫦却也对周发昌颇为尊敬,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便主动说道:“周老前辈,这你就不知道了,郑元早就已经死了,现在是她的徒弟继任。”
周发昌忍不住便是一愣,他闭关十几年,哪里知道外面世界发生了沧桑巨变,此时忍不住便有些唏嘘:“唉,当年俺就说这个娃儿心术不正,若是不走正道,只怕不落个好哇!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唉,五华山阴阳派在他手里面,好歹还像个门派,现在落在这些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女圭女圭手里面,真是不成体统,不像话!”
老人大多都是较为传统的,眼见这山下实在是闹腾得不像话,周发昌便有些看不下去,他扭头对杜飞说道:“小杜啊,你赶紧下去,让他们别吵了,像什么,又不是赶集吆喝!丢人都丢到日本来了,不觉得臊得慌么?”
杜飞也正有此意,应了一声后,便立刻纵身一跃,来到了丁楠等人跟前一阵好说歹说。
丁楠虽然脾气倔强偏激,但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她原本就是跟这帮日本人斗斗气,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而且此时她的这些手下们毕竟人少,一个个喊了一阵后,嗓子都破了,一个个跟破锣似的,沙哑难听,声势大衰,她此时听杜飞这么一说,也便借坡打滚,见好就收。
只不过场面话却依旧是少不了的,丁楠冲着杜飞说道:“杜真人,我是冲你们全真龙门派的面子这才偃旗息鼓的,可不是怕了这些日本人。”
杜飞哭笑不得,见眼前这个漂亮高挑的五华山掌门竟然如此好强爱面子,他便连连说道:“是是,吕掌门年轻有为,当然是不屑于和这些小鬼子一般见识的。”
丁楠见他称呼自己吕掌门,便知道现在修行界依旧拿自己当郑元的弟子吕凤萍,她面色不动,微微一笑,说道:“杜真人,我们走吧。”
杜飞引她往中华修行人聚集的这个山头上走,刚走上山,她便一眼瞧见人群当中有一个须发尽白,鹤发童颜的老者站在当中,一双眼睛精光湛湛的看着自己,她目光与这老人一碰,立刻心中便咯噔一下,如同被人捶了一记,震得她有些心浮气躁。
丁楠修为有成后,极为自负,当真有睥睨天下,小觑天下修行人的观感,此时遇到周发昌,立刻便被他平平无奇的一眼瞪得气血浮动,这下可让她心中大为吃惊,极为震撼的想道:这人是谁?怎么这么厉害?李云东比起他来说,却不知道谁更厉害?
丁楠修炼的是天地阴阳双气,因此周身气息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很难察觉出她的气息强弱高低,周发昌远远的看不出来,只觉得这小女圭女圭胡作非为,为了排场不务正业,丢了中华修行界的脸,有心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看看,可这一下试探,只见丁楠目光不仅锐利,在自己一瞪之下竟然丝毫不落下风,而且还有隐隐反击之势!
周发昌大吃一惊,连忙快步上前,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师父是郑元?”
杜飞此时也在旁边小声对丁楠介绍周发昌的身份和来历,丁楠此时心中一动,向周发昌弯腰施礼,说道:“在下五华山阴阳派掌门人,见过周老前辈。”
丁楠狡猾得很,她有心想有朝一日恢复自己的真名,扬眉吐气,因此故意隐去了姓名不说,以免将来留下话柄。
周发昌哪里知道她这小心思,只是瞪大了眼睛打量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小女圭女圭,你多大了?你真的是郑元的徒弟?”
丁楠微微一笑,说道:“周老前辈,我刚过二十呢,郑元的确是我师父。”
按照修行人的习惯和礼仪,在这种正式场合直呼自己师父名字是极为不礼貌的行为,旁边一些修行人虽然暗中觉得有些皱眉,但眼下非同寻常,便也没有深究这个细节。
周发昌修为极高,眼中只有天地万物,真法至理,自然不会去注意这些人心鬼域的小心思,他使劲揪着自己的胡子,啧啧而叹道:“了不起,实在是了不起,年纪轻轻竟然就已经修炼到了金身境界,实在是难能可贵!”
一旁的茅玉嫦听了便忍不住不服气的说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周发昌回头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你是内室弟子,从小是药灌大的,眼前这小女圭女圭显然是半路出家的,修行条件天壤地别,那怎么能比?”
茅玉嫦心高气傲,即便在龙虎山受了挫折,但也只是和对手打了个两败俱伤,并未伤及自信,她听周发昌这当众一说,顿时面红耳赤,气鼓鼓的朝着丁楠看去:“怎么不能比,我就不信她这半路出家的要比我厉害!”
正所谓异性相吸,同性相斥,要想让两个心高气傲,又漂亮又有实力的女人在一块儿和平共处,那简直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丁楠跟在周秦身边时间颇长,一直被她压得有些自卑,此时翻过身来,这些自卑便都转化成了自负甚至是自大,以至于她同样是个受不得激的人,丁楠顿时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当然比不了这位名门正派的妹妹,只不过要说高低强弱,那可简单,打一架,不就知道了么?”
她这一句话真像是在油锅里面扔了一把火,顿时激起了茅玉嫦的傲气,她立刻便跳了出来,冷笑道:“好啊,今天就让我领教一下五华山阴阳派的本事!”
这一下,中华修行界各派的修行人都慌了手脚,搞什么飞机啊?天机玄狐还没出手呢,他们就要内斗了?不会吧?
而这时,在杀生石景区附近的旅馆中,天机玄狐则优哉游哉的躺在木质走廊的屋檐下睡着觉,此时雨水霏霏,春雨落在黑瓦房顶上顺着斜坡流淌下来,汇聚在屋檐的沟槽中落下来,如同一排不停下坠的珍珠,煞是好看。
而天机玄狐便躺在这片珠帘后面,慵懒不胜的小憩着,在她一旁的刘菲儿则捂着耳朵,龇牙咧嘴的冲着天机玄狐说道:“天机玄狐前辈,这么吵,你也能睡得着啊?”
尽管丁楠那边已经散场,可吉田神道的修行人显然不愿意歇着,他们一群人依旧大喊大叫着,声音之大,震得山下的刘菲儿都有些忍受不住。
天机玄狐却是眼皮也不抬,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一群狂吠的野狗罢了,理他们干嘛?”
刘菲儿耳旁被这些人不停的轰炸,只觉得心惊肉跳,她忍不住说道:“可是,你不是天机玄狐么?怎么能让他们在你们面前这样放肆?”
天机玄狐一听,微微睁开眼帘,扭过头向身后的山脉上看了一眼后,便慢悠悠的说道:“人还没来齐呢,不着急,等他们来齐了再说。”
此时那须野已经聚集了中日修行界将近一千五百余人,其中修为最低的都是阳神高手,当着这么一大群修行人面前,寻常人只怕吓都吓得脚软了,可天机玄狐却视他们如无物,似乎只要自己一动手,这些人就立刻会灰飞烟灭。
但她有信心,刘菲儿可没有啊,她可是这两天看着这些人慢慢的多起来的,天机玄狐能打赢十个,一百个,可一千个呢?
刘菲儿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可此时她却听到忽然间山上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却是一阵日语。
她听不懂这些日语,可天机玄狐曾经在鸟羽天皇旁边潜伏多年,日语比许多日本人还要地道,她将这一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声音却喊的是:天机玄狐,跳梁小丑,有名无实,胆小如鼠!
天机玄狐一听,顿时勃然大怒,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两条柳眉倒竖,破口大骂道:“东瀛群丑,以为我天机玄狐真的杀不得人吗!!”
说完,身形一闪,杀气腾腾的朝着山上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