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瞻依然是整天不见踪影,而小夏则像是守护著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死守在也依然不省人事的万里身边!
她每隔几分鐘就趴到床上看看他,期望有奇跡出现,可是在等了一个白天后,她才发现不但没有出现奇跡,万里的呼吸反而越来越微弱了,有时还断断续续的,好几次她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吓得腿都发软了,以為他已经死去。
天色全黑了,看看表已经九点鐘,离万里最后的期限还有三个小时,这让小夏焦虑得几乎精神崩溃!
还有什麼比这个更悲伤的?眼看著对你而言分外重要的人,一点点的接近死亡,而你却无能為力,只能待在一边绝望的看著、恐惧著!
「我来接新娘啦!」一个声音传来。
小夏经过连番的折腾已经不那麼怕了,可是这声音出现得太突然,还是让她吃了一惊。一抬头,就见那只黑猫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口,正悠閒的蹲在那裡,嘲弄的望著她!
「我一定会去吗?」小夏愤怒的反问。
「那就看著他死吧!」
它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把小夏气坏了,想也不想的伸手抓过桌边的烛台,对準黑猫就扔了过去,忘记了蜡烛还在上面。只见一道火光闪过,那黑猫惊得『喵』的怪叫一声,一闪身跳到窗边的一把椅子上。那个烛台却直接掉落到楼下去了!
房间内登时一片漆黑,只有那对幽绿的猫眼悬在半空中,狠狠的盯著小夏!
小夏也瞪著那对猫眼,极力显得勇敢一点。阮瞻说过,这只黑猫虽然性恶。不过也并不是猫妖。它说人话,有人的表情是因為背后被用蛊的高手控制,表达的是那个人的意思,说著那个人的话,它的眼睛裡看到的,也会传达给那个人。
它只相当於一个工具,不过比现在的许多高科技產品的功能还要强大罢了。另外,还可能用它来炼製那杀人於无形的蛊。只是这一隻看来和背后的那个人配合熟练,像能听懂人话一样,说不定是多年来一直御使的。这样它大概不会被用来炼製蛊毒了。
「喵呜——」意想不到的攻击让黑猫有些发怒,恶猫之性给激发出来了。小夏在已经适应了黑暗后,凭藉著月光看见这黑猫正弓起身子,作势要扑向她。
「还想受罚吗?」小夏轻蔑的看著那只黑猫,依著自己的猜测乱说一气,没想到真的震住了它。「上次你不听你主子的话,要挖我的眼珠,不是逼他隐了身跑出来了吗?结果怎麼样?受到什麼样的折磨了?你不怕的话,再来这麼一次啊!」
「喵呜——」黑猫又叫了一声。不过这次的叫声裡充满了挫败和不甘的感觉。
「滚远点!我要换嫁衣了,如果我发现你偷看,会挖掉你眼珠子!」小夏把无可奈何的愤怒全发洩在这只兇恶又可恨的黑猫身上。
黑猫在地上转悠了一会儿,看样子很生小夏的气,但犹豫良久,终究不敢造次。
它轻巧的跃上了窗台。半转身看著小夏,突然笑了一下,「快点来!」它说,然后三窜两窜就跳到一楼去了,蹲在八角楼的门口静静等待著。
人是世界上唯一会笑的动物!
小夏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会想起这句话,或许是因為黑猫的笑容如此怪异和阴森,让人浑身发冷。
她慢慢走到床边去,伸手抚了抚万里的脸,克制著不让自己哭出来。
「但愿我可以救你!」她喃喃自语,决定為救他做最后的努力。
万里静默著,没有一丝反应,只是呼吸急促了一些,好像他什麼感觉都有,只是苦於不能动也不能说。
「不过我爸妈你要替我养!」小夏强顏欢笑的又说了一句,然后毅然站起身来。万里的时间不多了,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
她抹了抹眼睛,弯身从床下把那包嫁衣拿出来,而后又找了一支蜡烛点燃。烛台被她扔到下面去了,她只好用烛泪把蜡烛随便固定在桌子上。下午的时候,她就把嫁衣从楼下藏到了楼上,她多麼希望用不到,可是现在看来终究是躲不掉的。
她甩甩头,把心中不良的意识全甩走,然后迅速的换衣,一边还要提防是否有人偷窥。不过少数民族的服饰对她而言太复杂了,她左穿右穿也穿不好,急得她满头大汗。
她站到桌边去,把一直反扣的铜镜立了起来,想对著镜子把衣服穿好。哪知道才在镜子中见到自己那因為焦急而微红的脸,就觉得脑袋一阵发麻,然后自己的动作就再也不受大脑的控制了。
这是怎麼啦?
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动作就再也不受大脑的控制了。
这是怎麼啦?
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脑筋清醒得很,看得到也感觉得到,但就是指挥不了自己的身体了,就好像是在睡眠中被魘住了,或者就像是遭遇鬼压床,反正就是意识很活跃但身体被控制。可自己明明是醒著的,而且也不能说是身体被控制,因為『她』在动,只不过是被无形中的力量指挥著动,并不是出於她自己的意愿。
镜子中,『小夏』慢慢的把穿得乱七八糟的嫁衣又月兑了下来,露出只著内衣的美丽身体。
她的身材是很棒的,不似典型亚洲妇女的那种上瘦下胖、胸部较平的梨形身材,而是饱满匀称、性感撩人,会令任何男人见了都大流鼻血的那种。
此刻她站在镜子前。好像是在自我欣赏,但脸上却掛满了惊愕、不安、甚至是惊恐的表情。她做不了其它动作,只是眼珠动来动去的四处看著,生怕遇到什麼变态的色鬼。
好在她这种半果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為『她的手』又把那件嫁衣重新穿了起来。从最裡面的那一层开始。这也才让她发现,原来一开始她就穿错了,怪不得怎麼也整理不好!
几分鐘后,她折腾了半天也没穿好的衣服就顺利的裹在她身体上了,然后是那式样繁复的银饰也佩带好,最后就连那对绣花鞋也有意识一样自动套在了她的脚上。她右脚因為受伤而高高肿起,现在穿上鞋子也没觉得挤脚,一切都完美而合适,好像这嫁衣就是為她準备的,好多年前就等待著这一刻!
她不由自主的迈动步子。走近了铜镜。
铜镜裡,立即出现了一个少数民族新娘的影子,本来就娇柔清秀的五官,在烛火的映照和嫁衣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美丽可爱。『她』轻抚自己的脸庞,好像很满意自己的样子,幸福的笑了起来。
小夏连自己脸上的肌肉也控制不了。眼见著『自己』那憧憬未来的甜蜜样子,一急之下,脑海中又出现了幻觉——
「阿南,这是恋药。我不要逼迫你,想让你自己做决定。」一个年青女人说著,白皙小巧的手上托著一个青色小瓷瓶。
小夏认出这女人正是她昨天在祭坛边上出现幻觉时,裡面那个摇铃跳舞的女人。
女人的身边伸出一隻男人的手来,毫不犹豫的拿过瓷瓶。
「不,阿南。你要想清楚才行。我想办法让你显形,可惜只能在晚上,这和药鬼是一样的。而且,我不要你的报答,假如你不能爱我,请你离开。」
名叫阿南的男人没说话,只是举起了瓶子,以行动表示自己的态度。
女人再次拦住他,犹豫了良久,终於从怀裡又拿出一隻黑色的瓷瓶,叹了口气道,「这是我师傅留下来的,配方我也不知道,只有这一瓶了。今天给你拿著,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假如有一天你不爱我了,只要剁下黑猫的爪子,粘取这些粉末吃掉,就会解了这『恋药』的蛊,不会因為变心而受处罚。」
「还是你收著吧,我不需要。」阿南终於开口说话,「我会一直陪著你的,生死不论。」阿南的声音小夏并不认得,不过感觉却极其熟悉,只是她觉得脑子裡好像有什麼阻断了一样,各种信息联结不到一块儿。
「一直陪著我,生死不论!」女人喃喃的念著,显得又忧伤又幸福。
她没有把药收回,而是把它放在了祭坛中间一个隐密的暗格裡,然后倒了一碗水,递给阿南。阿南把青色瓷瓶中的粉末倒入口中,喝了一口水,全吞到了肚子裡。
「阿百,我会一直陪你,生死不论!」阿南再一次发誓,然后转过身来。
一瞬间,小夏有点失望。曾经以為这个阿南会是她认识的一个人,可惜并不是。他的脸很陌生,不很年青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喵呜——」一声猫叫传来,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凄厉刺耳。
小夏一惊,驀然发现幻觉消失了,身体也恢復到了由自己的大脑自由支配的情况。
她再一次回到床边,先是把一个腰包繫在腰上,然后犹豫著要把血木剑如何安置。
带在身边,她当然会安全点,可是对方如果不是魂体而是人的话,血木剑说不定会被夺走、被毁掉,而这剑不仅是阮瞻父亲的遗物,更是对他极為有用的利器,要重点保护才行;而如果把剑留下,虽然没有邪物敢碰它,但如果被人偷走就糟糕了!
焦急中,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在幻觉中出现的场景,那个祭坛中间的暗格。
她急忙来到二楼,认真的用她一向敏锐的感觉感受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被偷窥,这才来到暗格前。
按照幻觉中名叫阿百的女人的手法,小夏紧张的照做了一遍,然后屏住呼吸,静待了差不多五秒鐘,才传来『卡』的一声闷响,暗格缓缓打开了。
原来这幻觉真的是曾经发生过的事的重现!并不只是出现在她脑海裡,但这是多年前发生的事吗?和目前他们所遭遇的事有什麼关联?那个年青女人阿百要告诉她什麼?
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觉混合在一起,让小夏楞了几秒鐘,但她随即意识到目前不是她思考的时候,所以连忙把血木剑放入暗格之中,又把祭坛恢復成原状。
「喵呜——」又一声猫叫传来,带著催促之意。
小夏一惊,像刚做了坏事的人怕被逮到一样,急忙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走下楼去。
楼下,那黑猫正等得不耐烦了,见小夏走下楼来,转身就钻入了密林中。小夏明白她在指路,也不多话,紧跟在它后面。这一次,小夏知道它必会把她带到那个『新郎』身边,所以不怕跟丢了它,不必象上次一样跑得连滚带爬。
再说,以她目前的脚伤,她也跑不了,只能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寂静一片的密林中,除了虫鸣和偶尔的一声动物吼叫,她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
一轻一重,一重一轻——
走著走著,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因為自己的脚步声不再是单纯的了,虽然还是一轻一重的响著,并没有多出一步或者少了一步,但却好像有重复章节一样,如果仔细聆听就会发现其中极其微小的间隔。
小夏驀然扭过头去,身后什麼也没有,声音也停止了。
她继续走,那和她几乎同等频率的步子还在,好像她身后跟了什麼东西,她走它也走,她停她也停!
这让小夏不由得有点心虚,感觉自己像一个无辜的祭品,在被送到祭坛前,不知有多少凶神恶煞等著半路截杀!
她一边走一边继续听著身后,感觉越向密林深处,那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越大,好像跟著她的东西越来越多,距离她越来越近!
她放慢脚步,抓住机会再一次急速转身!
这一次,终於让她看到背后的东西了——那不是任何有形体的东西,只是一团团明亮的鬼火,闪烁著幽兰的光,虽然起伏不定,但却在她身后排成了一条直线,每个之间大约间隔了五米左右,黑暗中也看不清拖到了哪裡,只觉得绵延了好远!
「嫁人嘛,总要有送亲的队伍!」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她看不见说话的人,但感觉得到他吹在她脸上的凉气。就是说那个东西离她很近,但她却一无所知!
她向后惊跳了一步,双手乱舞,可是只打到了空气!
阴森的笑声一个个响了起来,此起彼落。一眼望去。那鬼火也跟著跃动不止,好像是在嘲笑她徒劳的举动。
这是送亲吗?
明明是送葬!
前面有什麼在等著她?难道她要做的是一个死人的新娘!一个鬼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