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瞻没有回答。
事实上他是妒忌的,虽然他认為他死后,把小夏交给万里是最放心的,可是当他看到小夏坐在万里的腿上,两人拥抱著时,他还是忍受不了了。
可是他快死了,他有什麼资格妒忌?
「其实她只是头晕摔倒。」万里解释,「并不是我们有亲暱举动。」
虽然他也爱小夏,可是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愿意利用他们之间的误会。
「或者我应该希望你死,这样小夏就是我的了。」他继续说,「可是我并不那麼希望,你和我是过命的交情,我要你活著。我是个贪心的人,爱情和友情我都想要!所以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我拼了老命也会让你活下来。」
「你的老命一钱不值。」阮瞻嘴裡虽然这麼说,可是脸上却微笑起来。
「那就先看看这条价值一分钱的小命吧!」万里指了指包大同。
阮瞻伸手在包大同的脸部上方,静默了一会儿道,「刚才我就发现他的气场不太糟糕,不过他自损得很厉害,不知你发现没有,他身上这些红印子。」
「红印子?」万里吓了一跳,连忙凑近包大同赤果的上身看,果然发现他的皮肤上布满了很多细小的红色痕跡,就好像是瓷器被磕碰了,虽然现在还没有碎,但是布满了裂纹,随时会破碎一样。
「这是怎麼回事?」他问,又是吃惊又是内疚。
今天一天是他看著包大同的,因為包大同一直安安静静的,他就粗心的以為他没问题。小夏毕竟是女孩子,不可能让她伏在包大同的身上仔细观察,而包大同的皮肤较黑,他就没有注意到。
「他--不会有事吧,否则我万死不能辞其咎。」
「从这红印子来看,虽然他是自损,不过也是先中了妖术。」阮瞻说。「幸好他够聪明,把魂魄和阳气全依附在符咒上,保护了精气和阳气没有快速流失。而我回来的还算及时,不然他就危险了。不用自责,就算你发现他身上的红印子,你也没办法。」
「还好还好,我还怕因為我的疏忽而要了他的命。这个人虽然没什麼建设性,但大小是条性命,还是要保住!有什麼办法吗?」万里心下稍安,故意说得轻鬆些。
「等小夏上来,你们要仔细回忆一下这些天他做了什麼,然后找出他自损的原因,这样才好想办法救他。」阮瞻又探了一下包大同的脉搏,「他中的妖术真的很巧妙,从他身体外部根本探测不出来。」
「假如回忆不起来呢?」万里為难地说了一句,「他昏过去前已经知道他自己是自损,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曾经做了什麼。」
「如果回忆不起来--」阮瞻语调冷漠,但神情无奈地说,「那你要想好要怎麼才能和包大叔说,他唯一的儿子中了妖术而不治,我可不想面对包大叔。」
「明白了。」万里愣了一阵说,「就是说非要想出他怎麼中的招不可!」整整一夜,三个人都在苦思冥想包大同会自损的原因,可快天亮时也一无所获。万里伏子看包大同的身体,发现红印子又多了许多,已经从他的月复部向上扩散到脸上,脚下也是,好像整个人一碰就会碎了!同时,包大同自己调和了血和硃砂所画的符也慢慢变黑!
「他还能坚持多久?」万里问。
「今晚太阳落山。」
「那怎麼办?他不能死!你一定要救活他!」小夏紧张万分,下意识地握住阮瞻的手。阮瞻只感到她小手冰凉,还微微地颤抖,显然非常慌张。
「还有一整天,我不会放弃。」阮瞻温柔地看著她,「你去睡一会儿,然后上班去。」
「我哪有心思睡觉和上班啊?」小夏看了包大同一眼,实在无法想像这麼活蹦乱跳的人也会死。
「你必须有心思!」万里拉起小夏,把她向另一个房间推,「大家坐在这裡死想也不是办法,你该干什麼就干什麼去,说不定思路打开会有新发现。有了新情况就随时通知我们,要知道正常的日常生活才能刺激记忆。」
小夏没办法,只好听万里的,可是她无论睡觉还是在工作中始终放不下包大同的事,快中午的时候,她急得头疼欲裂。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还以為是包大同出了什麼事,半天才敢接听,但一看萤幕显示,却是那位帮她恢復硬盘数据的朋友。
「硬盘受损不大,我已经帮你修復了,数据没有丢失,电脑也重新装好了,你什麼时候过来拿?」朋友说。
小夏刚想说过几天再说,可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念头,就像闪电照亮她黑暗的记忆。她拼命抓住这要一闪而过的思绪,终於想到了包大同有可能自损的原因。
於是她几乎疯了一样跑去朋友那裡把手提电脑取回,把和当事人约会的事忘到了一边,急忙赶回去,一路把电脑抱在怀裡,生怕出什麼意外。
「有一种可能!」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此时,阮瞻和万里正坐在房间裡一筹莫展。
「怎麼回事?」阮瞻因為靠近门,所以连忙把小夏扶到椅子上,爱怜地抹了一下她额头的汗水,「先喘口气,慢慢讲。万里,拿杯水来。」
「不不,我不渴,我也不用喘气,我要马上救包大同!」她把抱在怀裡的电脑小心地交给阮瞻,「我不确定,但他可能是因為这个自损的。」
「电脑?」阮瞻有些意外。
「你不是说,如果他自己肯定没著了吕妍母子的道,而我们又想不到他身体受了什麼伤,就要想一下他损坏了什麼东西吗?」小夏咽了咽口水,「他前几天弄坏了我的电脑!」
阮瞻和万里对望了一眼,「就算他弄坏了你的电脑,电脑裡也要有和他相关联的东西才行。」阮瞻说,「想一想,他拿你的电脑做过什麼?」
「他和包大叔联繫过,平时收邮件什麼的,也是用我的电脑。」
「问题是,他的邮箱啊,QQ啊、啊、密码啊,这些常见的联络方式,我们怎样才能进入呢?」万里说,「总不能现在找人破解密码吧?时间也不够啊!」
「这个我有办法。」小夏急忙说道。「他一向马马虎虎的,记不住密码、地址什麼的,结果就记在了一个小本子裡。我还开玩笑说,哪天偷来那个小本子,可以探听他所有的秘密,拿走他所有银行存款。」
她话音还没落,万里和阮瞻就跑到包大同的房间去翻箱倒柜,过不久就在他行李箱最底部的夹层裡找到了一个黑色皮面小本子。
对照著小本子上的纪录,他们一项一项寻找著有可能造成包大同自损的原因,可是找到后来,还是没发现线索,聊天纪录和来往邮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这让三个人从开始时的兴奋,又回到沮丧之中。
「至少我们知道他的网友全是女的,从罗莉到熟女他全不放过!」万里试图开个玩笑缓解压力,可是连他自己也不能开怀一点。
眼见小夏都要急哭了,阮瞻思索了片刻道,「我也觉得他的自损和这个电脑有关,但我们肯定忽略过了什麼问题。小夏,你给我详细讲讲当天的事情。」
小夏想了一下,然后把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细致到当晚吃的什麼和包大同细微的表情。阮瞻皱著眉头听著,之后长久的沉默。
「想到什麼吗?」小夏轻轻地问,生怕打扰到阮瞻的思考。
「你说,那天又有小孩子来骚扰你?」
「没错。」
「你在柜子裡看到了张嘉琳、小童和阳阳?」
小夏点头,想起那天的事还让她毛骨悚然。
「阳阳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你和包大同都与张嘉琳没有实质的接触,看来就只有吕妍母子最可疑。」阮瞻分析著,「但既然包大同说他没有著了那母子的道,我相信他不会判断错。那麼,按照我的猜测,如果那妖孽真的是通过这台电脑让包大同自损的,而且包大同用电脑时并没有出错--」
「他们是通过我伤害他的吗?」小夏接过话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电脑只有她和包大同用过,原来是她害了包大同吗?
「不是你!」阮瞻看著小夏的惊慌和自责,心疼得不得了。想让她快乐的,想让她不沾染这世界上一点的悲伤和无奈的,想让过最单纯的生活的,可是為什麼总是做不到呢!
「并不是因為你。」阮瞻认真地看著小夏的眼睛,「只是因為你倒楣遇到了我们几个,你是最接近我们的人,假如有人想害我们,他们就会在你身上打主意。就算你无比小心,他们还是会想办法陷害你!」
小夏苦恼地摇摇头,「假如我强大一点--」
「假如我考虑的周全一点,娜娜就不会死。」万里接过话来,「你们刚才怎麼劝我来著,没有人是滴水不漏的,阿瞻说得对,是你倒楣,遇到我们。」
「不,认识你们是我的幸运。」小夏由衷地说。
「你这样想就好。」万里拍拍小夏的头,「再说现在不是考虑责任的时候,先想想有什麼事被吕妍母子钻了空子,或者说是被小童钻了空子,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个小孩子搞的鬼。」
小童?是小童吗?
小夏低头细想,努力回忆著和小童在一起时,有没有牵连到包大同的。想当初包大同第一次和小童见面是大家一起去的,那时应该没什麼问题,后来有一次是她和小童被倒扣在衣柜裡面,包大同把他们救了出来,好像当时有点怀疑小童,还在小童身上探测了一下。但既然包大同自己说没有中了暗算,那麼也应该不是那时候。
那是什麼时候呢?
包大同那麼机灵,假设小童真的是通过自己伤害到他,一定是趁和她单独在一起时做的手脚。
驀然,她心裡一凛,想起一件很小,很不起眼,但又非常重要的事。
「我有一次哄小童玩游戏--」小夏慢慢地说,觉得身上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心臟裡,让她的胸口发涨得无法呼吸,「我的电脑裡有一个软件,就是能模拟出人老了的样子,还可以换各种衣服的。只要有一张照片就可以通过那个软件变幻。我觉得好玩,而且我电脑裡有一张包大同的半身照,所以--我為了逗小童开心,就把包大同老龄化了,还给他弄了点鬍子,穿上了道士服。」
「哦?」阮瞻来了精神,「还记得当时他--我是说小童,有什麼不寻常的表情或者表现吗?」
时间有点久了,再说那些都是很平常的细节,小夏记不太清了。可是她明白那关係到包大同的命,所以拼命回忆著,「当时我抱著小童坐在我腿上,他的脸对著萤幕,我看不到。不过--看到包大同的老年道士像时,小童好像突然沉默下来,我还以為他不认识包大同了,因為一个人的老年像和青年像的差别真的很大。於是我好像问他,你不认识了吗?他说:这是包叔叔嘛!还说了一句--」
「一句什麼?」
「他说--他好像说--他变成什麼样,我都认得!」小夏终於回忆起来。
「他?」阮瞻皱紧眉头,对这个字格外注意,「小童没说『包叔叔』什麼的,是说的『他』吗?」
「我记不清了。」小夏很烦闷,「我不能确定小童说的具体的字,可能说的是『他』。」
「好了,我们不想这个。」阮瞻连忙安抚小夏渐渐失控的情绪,「现在我可以确定问题出在哪裡了,你不用再担心了,包大同死不了!」
没有比听到这个更让小夏高兴的了,这几天紧绷的情绪终於有些缓解,放鬆的情绪让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我想起来了,当时我给小童看包大同的像时,他还用手指模了半天萤幕!」
「这就对了。」阮瞻的心也豁然开朗,「他一定是通过电脑对包大同的像施展了妖术,然后再找机会来吓唬你。但是他的目标不是你,而是包大同,因為他算準你关不掉电脑,势必也知道我和万里不在,所以只有包大同才能『救』你,而实际上就是引诱他毁坏电脑。」
「这样就让包大同自损了吗?」万里问。
「没错,这世界远比我们想像得更神秘。我曾听说过有一种法术,想杀人的时候,只要想办法弄到对方的血,再混合他们特製的一种墨,然后画上被害人的像,当然要画得相当传神,最后撕掉这张画,那麼这个被画上像的人,不出三天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天哪,这也太可怕了,简直杀人於无形嘛!」小夏嘆了句。
阮瞻摇了摇头,「但愿不要让我们遇到那样的事,否则我真不知道要怎麼破解这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