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声停止,证明第二道结界已破,第三道金光结界也慢慢显露了出来。
张小华有些兴奋,可让他奇怪的是,小夏却在此刻突然抬起头来对著他笑了笑。那笑容还是如他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充满了母性的温柔,但细细看来又有一点不同,其中竟包含了一点怜悯和憎恶。而同时,外间也传来包大同爽朗的笑声!
这是怎麼回事?集中在小夏身上的精神一分散,他就感觉到红玉的不知所措,两个男人都要魂魄离体,她不知道要顾及哪一边,还是乾脆不管!可是结界已破,还有什麼担心的?但是包大同笑什麼?
再回头看小夏,只见她还是坐著不动,但是罩在她身外的第三层结界却鼓荡出一股力量向外膨胀。只是这膨胀不具备攻击性,非常柔和,带点旋转,接著眼前的场景忽然摇晃了起来!
这楼要塌了!这是张小华第一个意识。
不行,楼塌了要砸坏了小童的肉身的,而他不想放弃这个他最喜欢的容器!这是他的第二个意识。而他的第三个意识是混沌而意外的,因為他计画迅速离开,可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让他不禁闭上了双眼,而再睁眼时,周围的场景已经完全改变了!
这裡已经不再是楼内,而是楼后的一片坑漥不平的地面,周围是凄离的长草和四散的碎石。天空,还是一样低低的压著,空气中也没有一丝风,可这毕竟是室外,混杂著垃圾臭味的空气还算流通,光线也比楼内明亮一些。
不过,以他这样的能力,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裡也能看清百米外的一隻蚊子,光线和空气於他都没有意义。他只是注意到不仅场景换了,那几个人也不再是一秒鐘前被困的状态。包括小夏在内,四个人站住了四个方位,虽然位置不规则,但是巧妙的把他和红玉围在其中。地上,那些看来无绪的碎石下竟然压著符咒,清楚的呈现出阵法的排列来,而包大同站的位置有一块方方正正的水泥垛子,好像一张法案的样子。
他和红玉是从楼前来的,没有意是他们会在楼后作手脚,但是就算他注意到了,他们也会想办法隐藏吧。他就说,这姓阮的没那麼好对付,还是他大意了!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乙劫,証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霞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眾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靂,雷神隐名。洞慧交砌,五熙滕滕。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就在张小华懊恼不已的时候,包大同大声唸起了咒语,一边唸一边从水泥垛子后拿出一只香炉,焚上了一炉香。
那香火奇特,香头的火光虽小,但在黑夜中看来红中带金,呈正阳之态,香的气味也非寻常。随著包大同催动掌风,那飘过来的香气,竟然让张小华有一瞬间站立不稳。
张小华急忙打起精神,他知道那香是绝佳的驱邪香,取的是天地间至纯之物特製而成,对附体之物最具效果,这是他也就罢了,换做是其他灵体附在人身之上,闻到这香就要从人身上退出,再也待不住了!
小夏身上第三道结界的隐隐金光、驱邪香火头上的红中带金、地下符咒的排列、他们四个人所站之位、还有包大同所唸的金光神咒,都让张小华不禁吐了四个字:「金光大阵!」
「还满有见识的嘛!」包大同抹抹额头上的汗水,「看来你们吃的老道很有营养,连我道中正宗的金光大阵也知道!」
见落入了陷阱,虽然并不怕,但是却在第一回合落败,让张小华非常生气,冷哼一声道,「能耐我何?」
「咱们能不说文言文吗?」万里插嘴,「刚才陪你演那场戏,很累啊!现在还要耗费脑力,在这种天气裡,不应该过度消耗的。」
「是啊,我现在才明白,有的台湾演员一演戏就声嘶力竭的,这种『狮子吼』功确实不容易。演戏,还要演的逼真,体力也很重要。」包大同平时虽然和万里斗嘴,但此刻却一搭一唱的配合默契。
阮瞻不说话,只提防著张红玉的异动。同时分出心神观察还坐在那裡的小夏。他知道万里是有意而為的,一方面要激怒张小华,另一方面是要争取时间休息一下。虽然他的计策让他们节省了灵力和法力,但刚才自己和自己较了半天劲,确实很累。
这一次兵行险昭,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这一方的实力,他和张红玉硬碰硬的话还可以勉强对抗,遇到法力更强横的张小华,肯定是没有胜算的。不过好在人类是有智慧的生物,从远古时期的狩猎行动开始,人类就懂得布下陷阱,而从道学角度来讲,那些奇门遁甲的阵法更是对人类神奇的贡献。另外,自从他介入灵异事件,每一次都打得分外艰难,但也正是这种逆境,使他成长迅速,实战经验也非常丰富。现在再结合他最近精心研究的阵法来,肯定能收拾得了这两个妖童。
问题是布下阵法的时间、地点、方式,以及最重要的,布下什麼阵?
对布阵时间的选择上,他在接受了亲生父亲背叛他的事实后,就决定儘快解决妖童的事情。首先,再拖下去恐怕会途中生变,万一妖童选择藏匿起来,这件事就会成為消耗战,敌暗我明,这种情况是对他们最不利的;其次,他想知道父亲这一次的死和这对妖童是否有关,不然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或者说他的尸体会出现在溪头店;最后,他要趁张红玉没有恢復的时候正面作战。
张红玉附入张嘉临的身体在医院和他打过照面,那一次,张红玉轻敌,而他急著救小小夏,所以双方只是大概探了一下对方的底,本身都没有受伤。可当他解除包大同身上的自损时,张红玉极不甘心,想尽了办法化作黑气,浸入他和包大同的体内,妄图一举杀死他们两个。当时他感到了那黑气中有极深的怨气,虽然已经证明包大同既不是那老道转世,又没招惹过他们,但那种憎恨可是真真切切的。张红玉大概以為他在為包大同疗伤时不会防备,啟不知他早料到她会来捣乱,所以没让她讨到一点便宜,还利用她出手的时晨和地点的不对重伤了她。
也幸好之前伤过她,否则小夏在商场遭到绑架时,也不会成功的逃月兑,其中固然有小夏修习了五行禁法和包大同在她手机裡录下了带有灵力的咒语的缘故,还因為张红玉有伤未癒。
小夏虽然八字轻,但是有佛缘,是天生的福将,什麼事有她一搅和总会使局势出现微妙的变化。她逃跑时使用了五行禁法,张红玉明显没有预料,再加上张子新的突然出现,才让她伤上加伤,这也成為了今天他们想要取胜的一个条件。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不可忽略,张红玉抓走那麼多小孩,张小华并没有参与,而她绑架小夏、自己受伤似乎也没有告诉张小华,否则她不可能恢復得那麼慢。刚才张小华在破解结界的时候,他看到她在焦急或气愤时,三魂七魄有有一丝散像,可见她的伤不仅没有好,反而在恶化。
对於布阵的地点,他选择了吕妍家的旧址。张小华和张红玉曾经附在小童的体内住过这裡,在他们熟悉的地方斗法,他们会觉得那是自己的地盘,会不由自主的轻敌。而这裡是城郊结合部,附近不是立交桥,就是没开发的土地,这片地区也已经拆迁,却不知什麼原因拆了一半又停工了,前几天又出了从这裡解救出被拐卖小孩的事件,所以除了警方调查过这裡一阵子后,就再也没有人烟了。他们是有秘密的人和不能见光的鬼,在杳无人烟的地方做了断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当然,还因為这裡有一个特殊的通道。
至於布阵的方式,则是他详细的考虑过一阵子才做的决定,也是这一招险棋的关键所在。布阵是需要相当的灵力和法力的,之前他给包大同解除自损时受了一些伤,同张红玉一样,他没有时间得到恢復。后来,又因為父亲的事,急用了两次时空扭曲术,还是带著包大同一起,耗费了本就打了折扣的力量。
他算来算去,都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强行布下并啟动可以诛杀这一对妖童的阵法,必定会耗尽灵力,那麼就算布好了阵,他也没有能力去守阵了。最后,他决定採用诱敌之策。
张小华就像当初的赵江,爱这个字他们不配拥有,可是他们都对一个女人有强烈的执念,赵江是对娜娜,张小华是对小夏。所以,小夏出现在哪裡,张小华就一定会出现。於是他和包大同合力製造了两层结界,算準他一定会去破解,也算準他会看出他们表面做的文章,更算準他会强行突破第一层,然后借力打力破解第二层。
而实际上,真正借力打力的是他们。第二层结界实际上并不是防护型结界,也不是要吸走张小华的元神,而是啟动金光大阵和时空扭曲的开关。只要张小华『破解』了这一层结界,时空就会按照他事前设计的扭曲到楼后来,金光大阵也会同时开啟。这个阵法是当年捕捉段锦母子的,后来经过了包大叔的改良,啟动阵法时虽然更加费力,但是一但啟动,被困在裡面的妖物不费番力气是出不来的。
计策虽然设计得好,但实施起来还有一定的难度。首先金光大阵不能被提前发现,所以他才把布阵之地放在楼后,要在第二层结界破解时,借张小华之力把时空扭转到此处。然后他们要让张小华觉得他们不堪一击。
其实,他事先就知道张小华和张红玉会借物分身,早在医院和张红玉初见时她就一分為二,主体在停尸房外阻拦他,分身借停尸柜上一个月兑落的梢钉成形。所以他事先猜测他们一上来必定会借黑楼附近随处可见的杂物来施展分身术。
但是这对妖童真正施展分身术时还是吓了他一跳,没想过他们的分身会那麼诡异的出现。当张小华进入裡面的房间破解结界,他们在外面演出的那场戏也不都是假的,至少那番挣扎不是。只不过血木剑他不会那麼轻易丢开,他手裡一直握著一张符咒,只要事情出了意外,他就可以控制血木剑击打任何一个部位。三个人中有一个获得了自由,并有血木剑在手,还会怕小小的分身吗?他们有三百年的法力,但分身还不能如本体一样会攻击和躲避!
但想想,这招还是很险的,不过现在看来这非常直得,他们布结界只费了布阵的一半灵力和法力,而张小华上当后不仅替他们啟动了阵法,还使他自己的心理受挫、力量受损。这样,双方的力量对比就平衡了不少,他们取胜的机会也大了。
想起包大同和万里為了怕张小华怀疑结界,继而看出破绽,两个人卖力演戏,装得那麼焦急,在一边大喊大叫,从心理上催促张小华中计,阮瞻在这种紧张的局势下竟然想笑。
「你那麼瞪著我干什麼?」包大同的声音在耳边迴响,阮瞻循声望去,见张红玉那张模糊的黑脸上,一对白惨惨的眼珠直盯著包大同,充满了恨意,「你要杀死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你為什麼那麼恨我啊!」
包大同还在拖延时间,让阵法的各个环节完全落位,他们也好恢復一力,至於这对妖童损失的法力可不是这麼短时间可以恢復的。
「你像他!」张红玉在沉默半响后,突然尖叫一声,吓了在场的所有人一跳。
「我--像他?」包大同指指自己的鼻子,一脸讶意,「像谁?那个--让你陪葬的老道?就為了这个原因?厚,还真是奇怪了。我想破了脑袋,不知道怎麼得罪了你们,哪想到你们是竟然因為我长得像那个无耻之徒而追杀我!」
张红玉冷哼一声,向四周看了看,似乎在寻找破阵的方法。
「这是典型的偏执性人格。」万里总结。
语毕,大家都不说话了,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