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猜疑来投奔的人才,只会绝天下英才相投之念……”刘备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翼德他定是顾忌到这一点,怕损及我的名声,才没有对我直接相告!不过,他似乎曾吩咐元直派细作潜往河东(司马懿的老家)和东平(司马懿化名时所报的老家所在地)打探,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我与曹孟德虽是不共戴天之敌,但对他的智谋机变却是极为佩服的。他既然能派仲达来作暗间,想必善后的事宜肯定早已安排妥当。想来,元直未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倒也在情理之中。这些事情,翼德和元直虽未对我提及,但只要我稍稍留意,还是能看出些端倪来的!”
“皇叔当时既知懿身份可疑,为何还要重用于我?”司马懿沉默了片刻,出声问道。
“原因有二……”刘备笑了笑说道,“其一,仲达你确实惊才绝艳,月复有锦绣,是世上罕有的国士之才。便如我先前所说,备为兴复汉室奔走半生,所遇逢之人数不胜数。但以才华论,仲达之才绝对当翘楚之流,可与元直、孔明、士元比肩,比之曹孟德麾下二荀一郭等人也绝不逊色。其二,便是在初见面时,我在仲达身上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影子……”
“啊……?”司马懿看着刘备,略有些惊讶地轻噫了一声。
“寂寞……”刘备感慨说道,“仲达可能已经没有印象,但我却记忆犹新。公佑初将你引见给我时,你外表虽然书生意气,雄辩如河,但在这外表之下。我却看到了一丝寂寞廖落之意。那是一种空负大志,却无法施展才能的寂寞。除了我这个颠簸半生的人外,恐怕没有几个人能看得出来。而且,这也不是能够轻易伪装得出来的……能够被曹操派来做暗间的人,自然应该是极为可靠的人。而这样地人,应当不可能会有如此的寂寞寥落之意。如果联系上你当时所说的身世情况,倒是可以让我理解。”
“不过……”刘备苦笑了笑,“我自诩善能识人。那一次却是看走了眼。只能说是仲达的掩饰太过成功了!”
“虽然皇叔可能不信……”司马懿沉默了小半晌后,有些艰难地说道,“但皇叔所说的那种‘寂寞寥落’,其实并非懿有心伪装出来的。说起来。应该是无心插柳的意外吧……”
“怎么说?”刘备略显好奇地询问道。刘备与司马懿此刻的对话,根本就不像一般情况下发现敌方间谍时应有地表现。乍看上去,倒好似是好友间地闲聊叙话。
“懿自幼饱读诗书。待成年后自谓所学不输于人,族中长辈和家兄对懿也是所望甚厚。借着家兄的关系,懿自然不乏机会面见曹丞相。但皇叔知道懿初见曹丞相时,他是什么反应么?”司马懿带着苦笑说道,“戒心!曹丞相面上虽然没有什么,但他看懿的眼神中却有深深的戒心,或许是因为懿地这副长相吧。懿展现出的才华越高,曹丞相对懿地戒心就越重。两次会面后,懿已知在曹丞相麾下绝难受用,甚至可能有杀身之祸。与其如此,还不如在家潜心修学。所以,懿曾特意伪装风痹,以躲避曹丞相征辟。躲了大半年,最终还是没躲得过去,郭奉孝安排的一条暗间计,居然又想到了懿,而且他根本不给我回绝地机会。潜心从学十余载,不能堂堂正正为官为吏,却只能做这暗间的角色……这五年里,懿虽倍受皇叔信任,但每日里都是心怀忐忑,晚上睡觉前最担心的事,就是第二日醒来,人已在监牢之中。除心中惶惑,只好在忙碌麻痹自己。如今身份暴露,也算是一种解月兑!”
说到这里,司马懿长长地出了口气,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
“仲达这些年曾向曹操输送过多少情报?”听完司马懿的话后,刘备露出沉思之色,半晌后才继续问话道。
“前两年里,徐军师似乎一直在暗中派人监视于我,所以我几乎未跟曹丞相做过任何联系。不过曹丞相也算开明,倒没有为难催促我。因懿一直安分,徐军师随后便不再安排人监视,懿才有了些机会。但前前后后相加,也不到十次。”
“这次的事是仲达策划的么?”刘备点点头,继续问道。
“不完全是!”司马懿身份败露后,倒也没有像一般的“奸细”那样守口如瓶,很坦诚地回答着一个个问题。有些事情,即使不说,只要刘备有心追查,最终还是瞒不下去的。坦诚一点,在此刻并不是什么坏事。
“那是由谁所策划?”
“计划应该是由贾诩所策划,懿只是奉命设法在扬州内部掀起混乱。”司马懿摇头说道。
“不过,仲达这手釜底抽薪,确实是厉害得紧啊!”刘备感慨着叹气道,“除仲达外,曹操还有多少暗间潜在我魔下?”
“在将领官员中究竟有无其他暗间,懿并不知晓,这些年也未有将、官曾与我有过这方面的联系!”司马懿轻摇头说道,“至于潜伏进扬州的一些细作刺客,懿倒是知道一些!”
“孙贲、孙皎,以及潜山县那几位官员,都是由这些刺客所杀吧!”
“不错!”
又问了一些问题后,刘备怅然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对司马懿说道:“仲达,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啊?”
司马懿的眼角不自禁地轻轻颤动了一下,低头说道:“懿自知所犯罪责深重,任凭皇叔发落,绝无怨言!”
“放。是肯定不能的。以仲达在我这里担任的职位,所掌握的机密实在太多。如果让你回到曹操那里,征南大将府和荆、扬、交三州,将无任何秘密可言。”刘备感慨说道,“当此事没有发生过,自然也是不可能。这样看来,可供选择的路,其实也不多了!”
说着。刘备将目光紧紧盯在司马懿身上。司马懿地头颅低垂,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是恭敬地说道:“听凭皇叔发落!”
“听凭我发落,那就…………死吧!”刘备面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是那一丝淡淡的苦涩怅然笑容,“死。才能让你从命运的束缚中解月兑出来。”
司马懿浑身一颤,缓缓抬头。内容复杂的双眸紧紧盯着刘备,连身体都有些不自禁地朝丢弃于旁的手弩微靠过去了一些。兖州,下蔡之南20里,刘、曹两军的攻杀越来越激烈。察觉到关羽大军的军心出现问题后,夏侯淳毫不犹豫地挥师发起一波一波的猛烈攻击。最疯狂时,夏侯淳甚至将自己地大军分成四批,每个时辰一轮换,不间断地连续攻击十六个时辰。到最后暂停下攻击时,在方圆不到30里地土地上,双方总共丢下不少于一万具的尸体,负伤者更是无算。尽管从庐江连续有几封飞鸽传书过来,将刘备如何处理此次的“叛乱”风波,以及目前庐江、乃至扬州状况作了详细的说明。但受牵连将领地心绪,还是未能彻底平静下来。耳听只是为虚,若不能亲自看一下家人的情况,如何能真正安下心来。而先前所造成地军心散落,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这一切,都致使关羽军的战力被大打折扣。若非关羽在军中威望卓著,平日里治军又严谨,再加之诸葛亮苦心绸缪安抚人心,情况可能会更为糟糕。在关羽亲临一线地指挥下,人数处于劣势的刘军将士勉强支撑住了曹军的疯狂反扑。此外,又由诸葛亮运筹帷幄,关平率无当飞军奇袭了曹军一处屯粮营寨,才将局势稍稍扭转了一些。
“今日又有2000余人的伤亡,若不是有无当飞军设下的那些陷阱,伤亡可能还要更大!”诸葛亮摇着羽扇,蹙眉说道,“夏侯淳是铁心与我军进行消耗之战了!”
关羽表情肃穆,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兴霸和文长那里有消息了么?”
“甘兴霸还没有消息,魏文长那里刚刚收到一封传书。那里情况跟我们这里差不多,臧霸纠缠得也很紧,魏将军暂时也找不出好的撤退机会。”诸葛亮回道,“不过,魏将军特别提到一事,原先有一部增援臧霸的徐州兵马,在将至淮安又突然回撤了!”
“怎么回事?”关羽一时还没会过来。
“若亮所料不差,恐怕是锦帆水军那里闹出动静了!”诸葛亮猜度说道,“按照甘兴霸的计划,无论是成是败,也该有结果了。不过,从徐州军的这一动向来看,甘将军成功的可能更大。”
“在水上,没有人是甘大哥的对手!”关平对甘宁很有信心也说道。
“呵呵……”诸葛亮淡淡一笑,点头道,“只要甘兴霸能重挫曹军水师,就能从水路和海路直接威胁青州与徐州的月复地。眼下曹操的兵马十之七、八,集中在下蔡、襄北(襄阳郡北部的新野、樊城等地gt;、汉中和淮安。再除去守卫北疆和西疆的兵马,曹操月复地的驻军必然寥寥。甘兴霸这一威胁,曹操绝不敢等闲视之。只要夏侯淳和臧霸得到这一消息,我军撤退的机会也就出来了。”
“恩……”关羽微微颔首。许昌深夜里,国丈伏完的府邸里迎来了几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