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匆匆十年,现今是公元649年。[我搜小说网]芙蓉山属雪山一脉,绵延数百里,云雾缭绕,山峦起伏,有如朵朵莲花,更似株株芙蓉,故名。山上葱葱郁郁,春意盎然,花香醉人,山间更常有白鹤长鸣,莺儿婉转。如今清晨刚下了一场小雨,云雾迷漫,朦胧浑浊,更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景象。
倏然,山间穿过几道人影,为首一女子,身段窈窕,看年龄不过十五六岁,口中哈哈笑着,一蹦一跳便已纵身数丈之外,将身后之人落的更远。少女身后跟着两男一女,三人身法迅捷,显在少女之上。眼见少女跑到一块巨石旁,伸手一拍,满脸得意之色,看着三人气喘吁吁的追过来,笑道:“你们可都不及我吧?”少女笑颜如花,头上插着一支蝴蝶金簪,制作手法甚是精妙,随着少女的动作而动,好似一只金色的蝴蝶正翩翩飞舞。“弦师姐,陆师兄,穆师兄,你们服不服?”师姐弦乐理理头发,道:“师妹,你这早上急急忙忙的,就是为了跟我们比轻功么?是不是昨天输得不服气,想了一晚上不成?”少女嘟嘟嘴,道:“师姐你怎么这么说,我有那么小心眼么,早上锻炼身体有益我们练功嘛。”那两少年陆子君、穆英对这师妹极是宠爱,听了这话哈哈大笑,穆英身形高大,浓眉大眼,陆子君身段修长,风度翩翩。穆英笑道:“她定是一晚没睡,你看那眼下一片漆黑,还有什么好辩解的?”陆子君道:“师妹一晚不睡,现在定是累的紧了,既然师妹赢了,现在便回去歇息一下可好?”少女跺跺脚,气道:“没劲没劲,真是没劲,你们都没劲。”弦乐握住少女的手,道:“师妹,别闹小孩子脾气,再过两个时辰,众长老便要议事了,我们要尽快回去啊,你这个样子叫门主看到又要骂你了。”少女咬着嘴唇,转身不语。三人那她没办法,也不知如何是好,正自踌躇,便听一人远远道:“她不肯回去,把她绑回去就是了。”话音刚落已落在四人面前。
此处芙蓉山,正是在江湖中颇具邪名的地冥门的所在,眼前之人正是地冥门少主,刀易龙。穆英道:“少主,你怎么来了。”刀易龙不理穆英,自顾自的说:“我的好义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武功低微,想让师兄们叫你功夫,所以才赖着不走?”这妙龄少女是地冥门门主的养女,莫鸢。莫鸢转身,满脸惊讶,道:“你,你。”刀易龙微笑道:“哦?我猜错了?你不回去也罢,不过门主找你,不知有什么事,看他心情不错,或许是要派些任务给你,你也知道,若是任务完成便有本门高等武功相传,你要是不回去接,我就回去告诉门主,就说你不愿出门只想在山里陪着门主,门主念你孝心定然不会责怪与你,哥哥我好心肠便代替你去吧。”说着转身要走。
莫鸢追上两步,忙道:“你说的真的?”刀易龙摆摆手,道:“不信也罢,莫错失良机。”弦乐拉住莫鸢,道:“师妹,这是天载难逢的好机会,门主终于愿意让你出门了。”陆子君看起来比莫鸢还要开心,想是能与师妹一同出门,心中高兴。穆英道:“是啊,师妹,快回去吧,别让门主等急了。”
这地冥门在江湖中无人不知,人人只道地冥门邪门,行事乖张诡异,有时办了件人人敬服的好事,紧接着在办一件让众人咬牙切齿的恶事,亦正亦邪。|我|搜小|说网武功亦是怪异如鬼魅,江湖传言,地冥门中人人形如恶鬼,生啖人肉,吸人精魂。地冥门隐于苍茫大山之中,居住于天然洞穴,虽是山洞却一点也不简陋,里面错综复杂,一个洞连着另一个洞,住上数百个地冥门弟子也是绰绰有余,加之地冥门再此已生存上百年,山洞住来冬暖夏凉,洞中干净舒适,门下弟子早已适应了这种环境,反倒比房屋住着随心。
再说那莫鸢直窜进门主的石室,却没发现门主,四下找了一圈也是不见,正自着急,暗想:“难不成我耍赖气师兄师姐的事被义父知道了,他一生气便不见我,也不许我出门了?”越想越是泄气,眼圈也红了起来。见刀易龙走了过来,忙转过身去,用手擦干了眼,转身瞪着刀易龙:“你来干嘛,看我笑话不成?”刀易龙道:“小妹,门主在血誓崖,无怪你不知,地冥门弟子第一次出门都是要在血誓崖起誓的。”莫鸢奇道:“起誓?起什么?师姐他们都起过?”刀易龙道:“就是发誓,你快去吧,待会长老们议事,门主便没空理会你了。”莫鸢应了一声,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此时雾色已散,太阳升起,群山翠绿,层林尽染,万千气象,实在是美不胜收。远远望去,断魂崖上屹立一人,正是地冥门门主,刀魔。莫鸢飞奔上前,扑在刀魔背上,笑道:“义父,你答应鸢儿出去啦,义父你待鸢儿真好。”刀魔反手将莫鸢抱下来,但见他高大威猛,眉宇宽阔,虽是两鬓斑白,但容貌毫无衰老之象,一双虎眸炯炯有神,本一脸冷峻,却在看到莫鸢的一瞬,立时变的甚是慈祥。见莫鸢缠着自己闹个不休,登时头痛不知该打还是该骂,但这孩子自小被自己宠坏了,现在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哪里凶的起来,再看她容貌越发像故人,心中惋惜。将莫鸢拎起来扔到一边,故作严肃道:“鸢儿,你可知义父为什么一直不让你出去么?”莫鸢一听,马上不闹了,问道:“为什么呀?”刀魔松了口气,内心暗自愧疚,自己一世英雄,江湖人听到自己名号无不胆战心惊,如今竟被个女女圭女圭欺负到头上来。
刀魔暗叹一口气,正色道:“我地冥门虽隐居于山中,行事随性,你们出去想怎样就怎样,只要能顺利完成任务,回来定让你学得地冥门之精髓。若有人欺负你,你就杀了他,若有人对你好,你便留他一条命。江湖中将我地冥门归为邪门妖派,不必理会,但你此去有要事要办,江湖险恶,你第一次出门,最好还是别要显露出身份,以免遭人暗算。鸢儿,你天性善良,切记不可相信任何人。”莫鸢撅着嘴,满脸不服,心中暗想,你若担心我,何不先教我些保命的功夫,再让我出去岂不是安全得多。刀魔一见立时便知他心中所想,拉过莫鸢走到崖边,指着崖下的山木草林,道:“你就像那些树木中的一枝藤,始终要依附于大树,一生也只有围绕着树才能生存。”莫鸢道:“我不想永远都依赖您。”刀魔道:“我该教你的都教你了,你此去半年之中,会遇到很多人,自行体会吧。”莫鸢道:“那万一,有人要杀鸢儿呢?”刀魔道:“要杀你自然也不容易,你这次去,弦乐、子君、穆英都会跟你去。”
一想到能四个人一起出去游历,肯定十分有趣,莫鸢越想越美,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刀魔笑着摇摇头,忽的一把抓起莫鸢的手,一指割开莫鸢掌心,登时血流如注。莫鸢大惊,道:“义父,你做什么,好痛呀。”刀魔将莫鸢的手摁在一边的山壁上,莫鸢细细一看,只见山壁细缝之中尽是暗黑色的残血,便知这就是地冥门的门规,以血起誓。刀魔道:“鸢儿,向地冥门前辈祖师发誓,绝不做违背师命,背叛地冥门之事,要以血、以你的命为地冥门奋斗。”莫鸢心道,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我若是违背他那真是猪狗不如了。当下认真道:“我莫鸢生为地冥门的人,死为地冥门的鬼,将来若是做了一件,不,半件对不起义父的事,便叫我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死无葬身之地。”莫鸢小孩子心性,但也知此誓关系重大,绝无异心。
父女俩又聊了一会,待听到钟声便一起回到洞中,主厅四大长老早已等候,数十名弟子分列两边。刀魔携了莫鸢的手,让莫鸢坐在自己身边,刀易龙坐在下首,冲莫鸢挑了挑眉。地冥门下分四堂,鬼府堂、炼狱堂、不归堂和追命堂。四堂之间分工明确,堂中高手各有千秋,鬼府堂主欧阳烨,主管派中一切奖罚制度及监管所有弟子的行为规章,此人面容阴冷,好似那鬼府之中的判官,素来恩怨分明,极为严厉。炼狱堂主风震海,虽不如欧阳烨的贡献多、年龄大,但在派里也是极有威望,主管派中众弟子习武和修身,此人面如冠玉,年轻时在江湖中行侠仗义,后被刀魔所救,愿永世追随。不归堂主薛星,主管派中诸多杂事,此人心思慎密,耳目极广,虽远在山中,却对江湖中的事无一不晓,以前曾是江湖中的一名大盗,极喜金银珠宝。而追命堂主正是刀易龙,此人年龄不过十八,从小便通晓人心,甚是聪明,资质又是极好,是以作为追命堂堂主,专为追踪。
待刀魔坐下,欧阳烨起身道:“门主,今日议事,乃是为了那五个月之后的英雄大会,如今江湖上都在传,奉天山庄得到了一把绝世好剑,特召开英雄大会,胜者不但能成为武林至尊,还能得到那把绝世好剑。”风震海冷哼一声,道:“如此好剑,那奉天山庄为何不自己留着,藏在自己山中,任谁也不知。”欧阳烨道:“风贤弟说的在理,不过据说那把剑出世之时,在场还有少林派的觉兮大师,梁家堡堡主梁颜杰和九环派长老程幂夫人,当着这些当世武林豪侠的面,奉天山庄自然不敢将剑独占。”风震海道:“如此说来,奉天山庄召开这武林大会,剑由胜者得,这样任谁也不会有意见了。”薛星捋捋胡须,摇头道:“怕是不会有这么简单。”风震海道:“薛兄可想到什么?”众人皆知薛星在江湖中耳脉众多,他一说不然定有玄机。薛星道:“三个月前,无痕派明广陵遗留的独子被抓走了,你们可知?”欧阳烨惊道:“明兄的儿子还活着?被谁抓走了?”薛星道:“自然是凤楼雪城。”
这四字一出,众人登时如同三九天被人当头一盆冷水浇下,个个瞠目结舌。小辈的弟子不明就里,见长辈们这个样子,皆是又惊又奇。刀魔一拍椅子,将众人惊醒,沉声道:“那把剑正是在明镜被掳走的地方找到的,剑上放着三只红梅,当世还有谁会这样做,除非他闲自己活的久了。”刀易龙惊道:“可是那城主秦亡命不是已经死了么,凤楼雪城也已在数年前销声匿迹了。”刀魔道:“只怕这是风雨前的宁静罢了,凤楼雪城并未消失,而是养精蓄锐将江湖再度扯入那血腥风雨之中。”众人想起数十年前的场景,心中皆颤。薛星道:“门主,不如便让小弟我去奉天转上一圈,探探风声,瞧瞧那剑什么模样,要是好就顺手给他拿来,不管那凤楼雪城要掀起怎样的血腥风雨,都与咱们地冥门无关。”欧阳烨道:“不错,此事关系重大,老朽欠明兄太多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明兄的后代找回来。”风震海道:“此行极是危险,我们地冥门要上奉天本就不易,何况还要虎口夺剑,探听消息,谁能担此大任?”刀魔摆摆手,其他人立刻停下,齐齐望着刀魔下令。
刀魔模模莫鸢的头,笑道:“此行,我早已安排鸢儿前去了。”刀魔此言一出,大厅中登时一片哗然,有疑惑、有质疑、有不屑、有叹服。刀魔不理众人的质疑,道:“我给她半年的时间,只要做成一件就能回来,自然有奖励。若是一件也没有完成,便不用再回来了。”这如同当头棒喝,莫鸢呆呆的看着义父的脸,脑中只是回响着“不用再回来了,不用再回来了。”为何,为何我第一次出门,义父便下了死命令?
后来众长老乱七八糟的又说了许多,莫鸢什么也没听进去,也不知是哭是笑,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大家自然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任务何以交给莫鸢这样一个,练功不努力、脾气古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刀魔只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而莫鸢的心全在表面上,叫人一眼就能看透,这样反而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莫鸢满脸愁苦,偷眼向弦乐,穆英和陆子君看去,只见三人也是面如死灰,对自己并不抱希望,眼泪登时落了下来。
入夜,莫鸢将自己石室的门掩好,点起灯快速收拾几样东西,心中暗想,我若现在不走,到了明天当着他们的面走,灰溜溜的岂不丢人,人人都知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义父摆明了就是要赶我走。心中越想越凄凉,觉得全天下人都没有自己可怜,虽不知义父为何这么做,但又不敢去问。将头上义父送的金簪取下,丢在桌上,自言自语道:“哼,你不要我,我走就是了,何苦给我这样的任务来为难我。”说完拿起包裹走了出去,躲开夜巡的弟子,隐于黑暗之中。
莫鸢顺着山道边走边哭,今夜月亮藏在云后,四下不见一丝灯火,一片漆黑。这是她第一次出门,晚上山路难走,是以走的极慢。莫鸢自小生长在地冥门,就此一走不知何时还能回来,心中挂念,回头看去。却见地冥门门洞周围出现许多火把,来来往往,似乎在寻找什么。莫鸢心中大喜,难道义父改变主意不想我走了,却发现我不见了,出来找我了?想着便往回跑去,这一走一回的心情当真是大不一样。忽然从树后窜出一人,一把抱住莫鸢,用手紧紧捂住她的嘴,转身便将她抱进一边的树丛中,就这一瞬间,莫鸢刚才走的路上,便匆匆跑过几名地冥门弟子,个个手持火把,脸上神情愤怒,不知出了什么事。莫鸢挣扎不出来,急的张嘴要咬,只听弦乐道:“师妹,别乱动,我们护你出去。”莫鸢一听是弦师姐,抱着自己的定是穆英,身边还有一人一定是陆子君。安下心来,但奇怪他们为什么这样,还有其他的弟子为什么都举个火把满山乱跑。穆英背着莫鸢,四人躲躲藏藏,待天微微泛青,才终于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