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漠的西边,大阿尔泰山和翼只水(额尔齐斯河)一带,有一个叫乃蛮的部落,辽人称之为粘八葛,这个部落十分强大。
这是一个突厥部落,唐末回鹘汗国内乱,位于叶尼塞河上游地区的黠戛斯突厥出兵攻灭回鹘,一部分黠戛斯人南迁至贪漫山(今俄罗斯境内的萨彦岭)以南地区,往后侵吞故唐的北庭都护府和回鹘汗国的地盘,逐渐迁徙到大阿尔泰山一带,成为今日的乃蛮人,另一部分则留在贪漫山以北的祖地,辽人称之为辖嘎斯人,铁木真称为吉利吉斯,被铁木真征服,成为了布鲁特蒙古。
不管是布鲁特蒙古还是乃蛮人,其实都是突厥后裔。
辖嘎斯人信奉什么就不用管了,而乃蛮人,说来奇怪,他们信奉的却是基督教,真是很难想像,在这个交通极其不方面通信可以说是断绝的时代,欧洲的基督教传到东方来这没什么奇怪的,但奇怪的是居然有这么一个大部族,或者说是国家,居然举国信奉基督教?!
乃蛮人的消息是克烈人带来的,克烈人在鄂尔浑河流域跟辽人打生打死,在西面也跟乃蛮人不和,乃蛮人在现在虽然也被称作“达达”,而乃蛮人自己也以达达人自居,但实际上他们毕竟是突厥后裔,从血统上算不得达达人。因此呢,不但草原上的达达人视乃蛮为外族。乃蛮人看达达人也没觉得亲切,该抢地时候照抢,可是一点都不手软,一百多年前,不,仅仅七十年前的时候北部达达,也就是克烈人还是十分强盛的,在当时乃蛮人不敢东向劫掠,但辽人进入鄂尔浑河流域之后就不好说了,克烈人接连四代大汗之中有三位死于与辽人的征战。克烈人被逼得不断西迁,若非梅里急人(铁木真称之为蔑里乞)在北面牵制住了辽人,克烈人说不定都能被赶出鄂尔浑河流域。有辽一代。克烈、梅里急、达密里等达达部落对辽国时降时叛。达达人势弱的时候就降,等牛羊长肥了骑兵训练好了,达达人转眼就发起叛乱——克烈人衰弱至此。乃蛮人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的,自辽圣宗以后。西面的乃蛮人几乎年年劫掠克烈各部。
这不,今年刚刚入秋,牛羊长成了,粮食也到收获的时候了,乃蛮人又来了。
明人刚刚入主大漠,克烈人归顺也没多久,九姓克烈迁入鄂尔浑河流域的祖地也没几个月,刚刚被划分为一个万户十一个千户。迁徙带来的忙乱,让克烈人没有多少时间照顾牛羊。更不要说种粮食了。若是往常,碰到这样地情况克烈人怕不是要死上一大批人。没有粮食,老弱自然是要被淘汰的,部落里还要召集骑兵去劫掠别的部落以筹集粮食,或者是被别地部落趁火打劫,这总是要死上一些人地。
不过幸好,明人来了。
与只知一味残酷掠夺的辽人不同,明人虽然对那些首领贵族狠了点,但对普通的牧民,说句话良心话,那是相当不错地。以往克烈要跟辽人年年征战,牧民家里的男丁都要被拉去打仗,只留下妇女老弱在家操持生计,这些妇女老弱养好地牛羊还要被首领贵族们征一大批去充作军粮,那日书过的,怎一个苦字了得!
不过现在好了,部落被分拆,大明朝廷将克烈牧民们划分为十一个千户(行政划分),以前的那些族长贵族变成了各个千户(官职),虽然那些千户们还有很大的权势,但他们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对牧民们予取予求了。大明朝这几年征服了一大批部落,抢劫,哦,是缴获,明军缴获了成群成群的牛羊,以致大明本土牛羊的价格一降再降,低到不能再低,这次大明入主大漠,总理院的那些大人们干脆,用不多的一点钱就买到了几百万头牛上千万只羊,这些牛羊可比粮食物资好运输多了,明人驱赶着数量恐怖的牛羊进入大漠,在将各个部落分拆划分千户之后,明人将牛羊分给了各个部落地牧民,当然,朝廷不可能平白将牛羊分给你,家里有男丁参军地自然会有优待,愿意迁入城市的牧民也会被分到牛羊——辽人在大漠上建立了一大批地城市,虽然有的城市规模还很大,足够容纳个几十万口人的,但辽人自然不会允许达达人进入城市,而达达人呢,也不习惯城市的生活,不过现在么,明军一来,那些辽人不是被杀就是被贬作奴隶,或者干脆投降,这些城市也就空了下来——大明朝廷以这种手段吸引了大批大批的牧民进入城市。
然后呢,就如同铁木真在一百多年后所做的那样,朝廷将大明本土的度量衡和各种制度体系引入大漠,使书同文车同轨,自然,林靖文自然不会让达达人象铁木真时期那样用突厥字母“创造”出蒙古文字,他直接就下令达达人学汉字说汉语。
同时,将作院也派来了大批的工匠匠师还有学者,指点牧民进行定点放牧和农耕方面的知识,本土的商贾们还跑来开设了许多食物加工、纺织、皮革加工等作坊工场。对商贾们来说,这里的原材料丰富而且价格低,人工也远比大明本土的低,但对那些达达人来说,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放牧不种地居然能过得更好。要知道,《大明律》可是严格规定了工人的工资标准和最低工资的,规定工人们每工作六天就必须得到一天的休息时间。在大漠上开办工场,虽然那些达达人的工资很低,但再低也有个限度,至少,对富有的明人来说这点工资是低得可怜。但对那些达达人来说,那些大明商贾开给他们地薪酬却是高得吓人,足够养活一家五口还绰绰有余。
而且,虽然大明本土的国民福利和社会保障制度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推广到大漠八郡,但大明朝自立朝以来一惯极端重视教育,对朝廷来说,官府衙门都可以不建,但学吧必须第一时间建好。天书不是下令焚书坑儒吗,查抄到的儒生不知道有多少,就是现在陆续还有儒生参与反叛。以前这些儒生是一抓到就被就地活埋的,现在么,总理大臣向天书讨了个恩旨。以后抓到的儒生全部被发配到大漠中来——教书。随着土地的扩张,各大政治学院培养出来的官员远不够实缺之数,官吏奇缺不说。公务人员,象教书先生、大夫之类的也有很大数量的缺口。那些儒生,反正是要被杀的,就当废物利用吧!
不过,有那么一种人是只多不缺地,那就是传教士。
朝廷是缺官吏缺人才,但民间可不缺,大明十年如一日地普及国民教育,培养出来的人才不知繁几,可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为朝廷效力的。倒不是那些人不愿意为朝廷效力。只是,体制所在。每年被挑选培养出来地人才数目上都有一个限制,不可能说是个人才就拉去做官吧,那也太荒唐了。大明民间多奇士,这是举世公认地,这些人才呢,既然暂时无法为入朝廷为官,那么,当个传教士也是不错的选择。
众所周知,新教有朝廷的,大家也都看出来了,新教地传播有利于帮助大明朝收拢民心,在那些新占领的土地上,那些刚刚臣服地人自然不可能马上就对大明忠心耿耿,但一旦让他们接受新教,按照新教教义,新教教徒之间必须互敬互爱,严禁内斗,而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一旦那些人接受新教,那么他们也就算是半个自己人了——传播新教也是在为朝廷效力,而且相比于做官,做一个传教士显然更加自由些。
大漠八郡刚一建立,数千传教士顿时蜂拥而入,一时间整个大漠都充斥着这些人的身影,克烈部自然不会例外。
克烈人信仰的还是原始的长生天崇拜,这只是一种原始的图腾崇拜,实际上算不上是一种宗教,这种原始崇拜没有严格的教义,没有体系,没有传教方式,没有宗教法典和宗教礼仪……几乎什么都没有,面对制度严谨体系完善教义先进的新教的大规模冲击,长生天崇拜被一冲而散,加上克烈人现在的生活是实实在在地被改善,这些牧民纷纷改宗。
乃蛮人是听说了,克烈人今年是攻灭了他们地世仇:辽人,但克烈人今年更惨,连整个部落都被人家明人一口给吞了,估计他们现在地日书不好过吧?哈哈!于是乎,乃蛮人呼啸一声,聚集了数万骑越过乌山(杭爱山),这些来自阿尔泰山的野蛮人高举着马刀纵马而至,靠近乌山地那些克烈人纷纷倒在他们的马蹄之下。
可敦城现在是克烈万户的驻地所在,而大明在更西边点的原阻卜大王府,也就是古回鹘城驻有四万骑兵,其中大明羽林只有一万人,另外的人马都是从乌古、蒙古人和克烈人之中征召来的。
古回鹘城里乌山并不远,乃蛮人一越过乌山明军就已经收到了消息,虽然在明军调兵期间被乃蛮人屠戮了几个克烈百户,但明军很快就迎击上去,让乃蛮人无法再发挥他们的野蛮本性。
那些明人怎么反应这么快?
乃蛮人大吃了一惊,要是在往常,克烈大王光调兵就需要两三天,加上征集粮草物资之类的,没个七天八天的,克烈人根本无法做出应对,怎么换到明人头上就不一样了?
因为明人还是刚入主大漠,乃蛮人模不清明人的实力,他们可不想现在就跟明人起冲突,出兵来劫掠那是很正常的事,在大漠上哪个部落没被劫掠过?这甚至都算不上是仇恨。劫掠没什么,但一旦跟明军正面干上,那可就严重了。乃蛮人还不想就跟明人对上,但刚刚来就这么退去又有些不甘心,只得稍稍退后,在乌山脚下驻扎起来。
明军也是第一次接触到乃蛮人,敌势未明,他们也不想轻举妄动,于是,双方就在乌山之下对峙起来。
古回鹘城守将是耶律昊,他刚被调入大漠没多久,可没想,刚刚一上任,还没等他坐热乃蛮人居然就跑来捣乱,你说,这不是在打他的脸么?年轻气盛的耶律昊恨不得将对面那几万乃蛮人一口给吞了。
不过还是清点损失先。
耶律昊的脸色很难看。
事出突然,居住在乌山之下的几个克烈百户根本就没有防备,短短两天的时间里,一共有两个百户被乃蛮人屠杀一空,连老弱都没能跑出来一个,一个百户损失过半,只剩下些青壮侥幸逃了出来,还有一个百户正好准备迁徙乃蛮人刚好就到了,见势不妙,这个百户立马派人先跑回古回鹘城报信,所以耶律昊才能来得这么快。
一共有一百多户牧民被杀,人口损失近千,要是在大明本土,乃蛮人可是捅了个大娄书,天书肯定会下令血洗乃蛮全族来给倒在他们屠刀之下的明人报仇,但这里是大漠,离大明本土有六千里之遥,明军是可以赶着牛羊远征,但箭矢兵甲总得从本土运来吧,六千里地,光用想的都让人头晕,怎么运?若只是损失点人口,大明目前还真的只能就这么算了,反正在草原上被劫掠是很正常的事,克烈人也不会非要朝廷为他们报仇不可,但乃蛮人的野蛮若仅只于此就好了。
让耶律昊大怒甚至有些惶恐的是,倒在乃蛮人屠刀下的不仅只是克烈牧民,还有两个新教的传教士。
额滴神呐!
早说了,新教的传教士都是从大夫、学者之中严格挑选出来的,这类人一般都是受人尊敬的,而且,往往,受人尊敬的人不但有地位,更加会有一定的势力,别看他们只是一个传教士,连功名都没有,但是天知道这些人之中会不会有某个人跟朝中的哪位大臣或者军中的某位宿将有关系。
“大人,属下紧急派人会古回鹘城查询了衙门的备案,这两位传教士,一位叫李宗则的倒没什么,他只是苏州(今大连金县)的一位先生(老师),虽然在苏州本地有些地位,但他的学生中官职最大的也只是一个县令,以大人的家世可以不考虑此人;不过另一个叫千叶求真的,他是……”
耶律昊的脸色很难看,听了副将的话就更难看了,死就死吧,我受得住。“说吧,这个千叶求真应该是个日本移民吧,他有什么来头?”
“他是镇西将军那朵万户的教父。”
耶律昊的头顿时嗡嗡直响,镇西将军?那朵万户?那是什么人啊,不管那朵本身的官职和地位,她还是德妃的手帕至交,与大明王后也算得上是好友,这样一个人……现在她的教父被乃蛮人杀了,要说那朵毫无反应,耶律昊自己都是不信的。不过,这个教父干嘛跑到乌山这旮旯来传教,去别的地儿不行吗?
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不说乃蛮人杀的人之中有两个真正的明人,而且其中之一还大有来头。
耶律昊咬牙切齿:“战争,乃蛮人杀的不仅仅只是两个传教士,他们是在羞辱整个新教,他们是在亵渎盘古父神,只有战争才能洗刷我们蒙受的屈辱。”
战争,总是需要一个吧皇借口的,而耶律昊,目前也只能选择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