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镜月道:“当时我只想着救人,哪顾得了许多?好在两军混战不休,谁都没有注意到我,我那坐骑脚程又快,一百米的距离并不算太远,转眼之间,就已卷入了双方人潮之中。一名回鹘士兵见我穿着西夏人的服装,喝道:‘臭小子,干什么的?’,说话之间,手中长矛向我刺到。那士兵手劲还算可以,刺得又快又准,但我也没放在心上,伸手轻轻一抓,将长矛抓在手中,随即反手刺出,矛柄插入了那士兵胸口,那士兵哼也没哼一声,就给我杀了。”
苏绣绣咋舌道:“一击毙敌,大哥下手可够狠的。”
李镜月叹了口气,道:“我不杀他,他必杀我,战场之上,向来没有什么交情可讲的。我杀了那名士兵,顺手拔出长矛,这时又有两名回鹘士兵向我逼近,手中弯刀已经向我脖子中劈了下来。其时生死系于一线,仓促之间我也来不及调转矛尖,仍是以矛柄刺出,又将这两人杀了。我三招之间杀了三人,非但没有震慑住回鹘士兵,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这些回鹘人血液中都流着嗜杀的本性,当真是凶悍无比。顷刻之间,又有五人围了上来,我眼见周遭士兵越来越多,这样下去,何时是个了局?心想‘擒贼先擒王,还是先抓了敌军统帅再说。’想到这里,便纵马向云汐冲了过去。那时我还不知道云汐的名字,也不知道小丫头是位大大的高手,来历可不小。我一心想着擒住云汐,那五名回鹘士兵却偏偏不识好歹,要阻我的道,不让我如愿。说不得,我把心一横,又将五人杀了。连杀八人,手中长矛沾满了敌军鲜血,吸入鼻中,又激起了我心中战意,于是乎,我越杀越猛,手中长矛横挑竖刺,见人就杀。等我杀了差不多五十人的时候,敌军终于有些抵受不住了。回鹘人虽然勇猛好战,悍不畏死,但遇上了我这样不要命的莽夫,那也有些吃不消。这就叫做一人拼命,万夫莫敌。”
苏绣绣笑道:“何况大哥这位莽夫还是个一等一的武学大高手?回鹘人碰上了你,定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啦。”
李镜月微微一笑,道:“当时我杀红了眼,回鹘士兵给我杀得连连后退,不自禁地让出了一条道路。我纵马奔驰,直往云汐冲了过去。云汐小丫头可能是自信过头,两军交战,居然不戴头盔,要知道头盔坚实,可是很好的防具啊,小丫头弃之不用,当真古怪。”
苏绣绣道:“也许云汐姐认为头盔笨重,戴着不舒服吧,又或者她对自己容貌太过爱惜,不忍绝世容颜被头盔遮掩,这才弃之不用吧。”
李镜月笑道:“谁又知道?女孩家的心思稀奇古怪,我是半点也猜不透的。不过云汐不戴头盔,却大大方便了我。”
苏绣绣笑道:“哦,怎么说?”
李镜月道:“两军交战,士兵不下万人,却只有云汐一人不戴头盔,这不是鹤立鸡群,相当惹眼么?更何况云汐脚下坐骑神骏非凡,身穿铠甲鲜明亮丽,身边将士层层围绕,这些信息都可以让我很容易辨别云汐的方位。纵然周遭人潮汹涌,我还是可以很容易地找到她。我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云汐,逼她停战!眼见距离云汐越来越近,我心中怦怦直跳,竟有些紧张起来,手心也不自觉沁出了汗珠。”
苏绣绣点头道:“嗯,距离云汐姐越近,也就越加危险。云汐姐是一军统帅,身边不知有多少高手护卫密密守着,大哥要想从这么多护卫手上抢夺云汐姐,是有些困难。你因此而紧张,那也是人之常情。”
李镜月摇头道:“我之所以紧张,不是这个原因。回鹘人高手护卫就是再多上一倍,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苏绣绣笑道:“呵呵,我忘了你是西夏国第一高手。那大哥为什么紧张呢?”
李镜月道:“哎,说来惭愧,也是你大哥我定力不够,天生见不得美貌姑娘,一见了漂亮的小姐,那就失魂落魄,不知自己姓什么了。当时我距离云汐越来越近,两人之间,不过隔了二十来米,云汐的容貌姿色给我清清楚楚地瞧在眼中,就这么一瞧,我就浑身紧张,手心冒汗了。”
苏绣绣叹了口气,道:“大哥,云汐姐定然生得极美了,是不是?”
李镜月缓缓点头,道:“绣绣,你大哥我生来住在王府,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王府中漂亮丫鬟多不胜数,我也见得多了,但恕我直言,王府中所有漂亮丫鬟加起来,也及不上云汐一根手指头漂亮。普天之下,除了绣绣你,再也没有人比云汐更美了。”
苏绣绣脸色一红,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李镜月微微一笑,道:“当时我一见云汐绝世容颜,登时心脏乱跳,差点就要破体而出。就在我略略疏神的一瞬间,额头劲风扑面,对面一支箭矢射来。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满拟一把抓个正着。谁知…….?”
苏绣绣笑道:“谁知智者千虑,也有一失,这一次大哥你失手了,是不是?”
李镜月笑道:“倒不是失手了,那支箭矢我是抓住了的。但是我虽然抓住了箭矢,却也吃了个小亏,食指和中指给箭矢擦破了皮,流了一点血。”
苏绣绣笑道:“不就流一点血么。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李镜月傲然道:“绣绣,不是你大哥我狂妄,自从我艺成以来,生平大战二十九次,小战无数,从未吃过半点亏。但这一次,却给一支竹箭刮伤了,虽然无关紧要,但毕竟是输了一招。当时我心中一凛,寻思‘回鹘什么时候出了如此厉害的高手?’凝神一瞧,正好瞧见云汐弯弓搭箭,又是一支箭矢射了过来,我先前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这次岂能再丢面子?当下不敢大意,右手斩出,斩在竹箭之上,将那支竹箭斩成了两半。云汐见我运掌如刀,咦地一声,笑道‘是离火气刀么?嗯,有些意思。”说话间又是两支竹箭飞来,一支射人,一支射马,原来小丫头知道竹箭伤不了我,便要转射我坐骑。这一招当真毒辣,要知道我当时被众军围困,若不依仗坐骑脚力,决计无法突围而出。而她顷刻之间就瞧出了这一点,心思之细腻,纵是聪慧如我,也为之心折。不过小丫头想毁我坐骑,我岂能如她所愿?当下我轻喝一声,手中长枪刺出,迎空抖了七个枪花,这一招有个名字,叫做‘帘幕重重’,以真气催化枪花,最多时可连挽十三个枪花,十分厉害。我当时还没有完全领悟这一招,最多只能化出十一个枪花,但对付云汐,区区七个枪花就够了。果然此招一出,云汐两支竹箭便给轻易拦下,她见我挡得轻松,也是大出意外,笑道‘这是什么功夫?有点门道。’说话间双腿轻夹,竟然纵马向我冲了过来。我见小丫头不识好歹,我正要抓她,她居然送上门来,那还有什么客气的?”
苏绣绣笑道:“定是云汐姐见你功夫了得,要跟你一较高低呢。”
李镜月点头承认,道:“你还真猜对了,云汐拍马过来,真的是要跟我比武。当时我二人相距不过二十米,云汐来得好快,眨眼之间就冲到了我面前。她人在马上,忽然一跃而起,凌空一掌向我拍了过来,口中叫道‘小子,接招。’我当时二十一岁,云汐才不过十五岁,小丫头没大没小,居然叫我小子,岂不气人?我也懒得废话,长枪往地上一插,直接一掌迎了上去。两掌相交,我身子一晃,并没受伤,云汐一个筋斗翻出,借力又回到了马背之上。笑道:‘小子,服不服气?’我当时半点都没受伤,对她这句话可有些听不懂,道:‘服什么气?’话没说完,脚下坐骑四肢一软,忽然跪倒在地,口吐白沫,呼呼喘气,过不多久,我那匹马儿白眼一翻,竟然死了。原来云汐适才凌空一掌威力惊人,大半力道都由我脚下那匹马儿承受了去,由于力道大得离谱,马儿抵受不住,竟给活活震死了。云汐眼光在我身上扫视,笑道‘小子,龙象般若功的威力如何?’我眼见坐骑被杀,心中气愤,怒道:‘小妮子,你杀我爱马,我饶不了你。’身子一纵,已抓住了云汐那匹马儿缰绳,随即双手箍住马脖子,就这么卡擦一下,将她那匹马儿脑袋拧了下来。”
苏绣绣哎呦一声,道:“生卸马头,大哥出手可忒狠了些。”
李镜月叹气道:“你教训的是,当时我义愤填膺,出手是太重了。马脖子一断,鲜血喷出,云汐躲闪不及,衣服上顿时给喷了不少,脸上也沾了马血,她又是愤怒,又是伤心,狠狠瞪着我,一字一句道‘我要杀了你。”这五个字冰冷森寒,虽在烈日当空下说出,我仍是感到一丝寒意。我这个人脾气刚硬,向来吃软不吃硬,云汐越是语气森冷,我越是半点没放在心上。也是冷冷地道:“你要杀我,那就放马过来。’这一句话说出,云汐更加生气了,只见她一言不发,缓缓一掌向我拍了过来,这一掌来势缓慢,但力道却是大得惊人,若不是我内力尚可,还真不容易接住。我接了一掌,手臂也是震得酸麻,心想‘这便是龙象般若功么,可真够厉害的。’口中却道‘龙象般若功,不过尔尔。’云汐见我小瞧她,气得不行,一掌接一掌地拍了过来,我打点精神,小心应对,两人瞬息间就拆了一百多招。我本以为云汐是女孩子,气力不长,到后来定然内力不济,哪知龙象般若功实在是当世无双的绝学,初时还不见威力,越到后来,云汐掌中力道越来越强,俨然如十几头巨象横冲乱闯,难以招架。而她内力如潮,也是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打来,丝毫不见衰竭征兆。到了这个地步,我再也不敢半点大意,终于使出了十成的功夫,跟云汐斗在一起。又拆了一百多招,云汐还是不露丝毫败像,到了此时,我心中恨意大减,转而对她生出一股爱才之念,这股念头一起,出手便不如先前凶狠,渐渐地留有余地。云汐见我出手变得柔和,还道我瞧不起她,掌势愈发变得凌厉。我只守不攻,虽然短时间难以取胜,但云汐要想赢我,也是绝无可能。但我给云汐缠住了,也是半点腾不出手脚,对方掌力凶狠,我只能全力应付,无暇他顾,眼下若是再有一人上来帮忙,那我可有些不妙了。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我这个念头才刚刚一转,便听得箭矢破空声嗤嗤,一支金钢短箭迎面射来,原来诸葛恢宏一旁观战,瞧出我分身乏术,当即使用诸葛连弩朝我面门射出一箭,要助云汐一臂之力。诸葛连弩何等力道,箭矢一经射出,眨眼即到眼前,我给云汐缠得正紧,如何避得开?耳听得嗤嗤声甚急,这一箭若给射中,十有八九性命不保。就在此时,云汐忽然撤掌回手,伸指在箭矢上一弹,长箭飞向高空,但她于激战之中撤掌,胸口破绽尽露,我出于学武者本能,自然而然地双掌按向她胸口。这一下若按实了,云汐不死也得重伤。幸好我双掌尚在半途之中,忽然想起‘小丫头刚才好意救我,我怎能恩将仇报,反伤她性命?那不是猪狗不如么?’想到此处,我硬生生地收回双掌,将力道全倒了回来,但我适才双掌击出,实乃竭尽全力,何等厉害?眼下尽数回转,撞在自己身上,顿时承受不住,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