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不复杂,就是一件衣服。
先前宁姨娘看上大姨娘一件绣样别致的裙子,让人借了去看花样,看过后就一直放着也没想起还。谁知针线筐放在裙子上,丫鬟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将剪刀掉出来,将裙子剪破一条口子。如果这裙子是宁姨娘的,那丫鬟怕是吓也吓死了,可裙子是大姨娘的,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放了好久都没还回去,她干脆就将那裙子改改,拿去自个儿穿了。
今天大姨娘收拾东西正好想起那条裙子,于是让小霞去要回来。到了宁姨娘那里就看到那个丫鬟身上穿着的正是,月兑口就说了出来,结果宁姨娘怒了,说小霞血口喷人,也不问那裙子,就让人赶了小霞回来。小霞还是被赶出来后听那丫鬟和自己炫耀,自称是弄破了就自己改改穿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好个会算计的丫鬟,竟然敢拿了姨娘的衣裳去穿,这岂是让一步就能算完的?”靳宜安一按大姨娘的肩膀,加重了语气道,“我回来后还没问候过宁姨娘了,正好今儿一起问候了。”
说完,她也不支使小丫头,让草儿前头打起帘子就走了出去。
“你啊你,这可如何是好!”大姨娘急的直跺脚,忍不住点了小霞一指头,“大姑娘现在脾气冲得很,为了要明兰大闹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事你怎么能告诉她?”
小霞扁了扁嘴,委屈的看了大姨娘一眼。她也不想说出来的啊,可大姑娘如今好有威风呢,被大姑娘一瞪,她哪儿还敢撒谎?再说,她自己也恼的很啊,姨娘好端端的一条裙子,就被那个丫鬟一声不吭的拿去穿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再恼也于事无益,大姨娘又怕靳宜安会吃亏,提起裙子也跟着冲了出去。
“大姑娘,你听我一句劝,就别闹了吧,一条裙子又不值什么。”
“咱们自己人闹起来不好看,凡是退一步也就过去了。”
“这事要是让夫人知道,怕是会恼了你啊,你不是要给老祖宗做鞋吗?那可是大事,不要耽误了你的功夫。”
伴着大姨娘的劝阻,靳宜安已经是走到了宁姨娘所居的和风阁,在门前,她停住了脚步。
大姨娘心里一喜,以为自己终于劝住了大姑娘。
谁料靳宜安却说道:“姨娘,谁说我要闹什么了?我不过是路过这里,去跟宁姨娘问个好而已,说起来,我刚回来时,她还陪夫人跟前的王妈妈来给我送过东西,我还一直没和她道谢呢。”
问好?如果真是问好才怪了。大姨娘扯住靳宜安的衣袖不肯松手。
草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大姨娘怎么如此糊涂。今儿如果不给那个丫鬟点颜色看看,下次别的丫鬟也可以如法炮制了,都借件衣服过去剪破了自己拿去穿算了,如今大姑娘要为她讨个公道,她还要一再阻拦。
在门前站好,草儿正色看着大姨娘道:“大姨娘,不是奴婢说您,可您这也太不给姑娘面子了。我们姑娘要给您讨个公道,偏您这样三推四阻的,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太寒了我们姑娘的心?况且这次不教训那丫鬟,下次还不知道要丢什么东西呢。说句不客气的话,您不要面子了,可我们姑娘还要面子呢,您没人的时候说几句就算了,如果到了宁姨娘跟前还这么说,——给姨娘出气,结果被姨娘拆台,我们姑娘还有脸见人吗?”。
草儿声音清脆,虽然不多大声,但字字清晰,一番话说得大姨娘涨红了脸,偏草儿句句在理,她就算想反驳也没办法反驳——就算她不要面子,也不能让大姑娘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啊。
“就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在事情没闹大前拦住大姑娘啊,你这丫头真是太不懂事,遇上这种事情不说拦着主子,还要挑拨主子去惹事。”眼下四处无人,只要劝了大姑娘回去,谁也不知道是不是?
“晚了。”
靳宜安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随后就被坚强取代。
草儿已经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靳府的午后,各房主子大多都在休息,门向来是掩着的,不过没有上锁而已。
和风阁的格局和飞羽阁差不太多,都是小小的一间正房两间耳房,中间一个小院子,唯一特别的,也就是和风阁还有个小厨房,是当初宁姨娘怀修哥儿的时候,靳济则特意让人修起来的。
“宁姨娘的院子倒是有趣,竟然种了这么多葡萄,听说这东西是从西域传来的,不开花只结果,真真是有意思。”靳宜安慢慢的走着,不像是来闹事,倒像是来闲逛的。
一直躲在小偏房里偷懒的看门婆子终于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出来后先看到大姨娘,想起刚赶走了大姨娘的,心里不禁纳罕:难不成大姨娘竟然会来找事不成?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刚要开口,婆子再一看,大姨娘那边除了小霞还有两个人,靳府的姨娘身边都是两个丫鬟一个婆子,那两个不可能是大姨娘的丫鬟啊,而且,也不像啊。
待靳宜安转过身,婆子才看清了她的脸,她虽然平日里极少见靳宜安的面儿,但也算有印象的,靳宜安又长得和大姨娘有七分相似,婆子此刻更是确信那是大姑娘无疑。难不成是大姑娘来给大姨娘撑腰?这可是有点难办了,现在谁都知道大姑娘可不是当初那个比大姨娘还好欺负的主子了,她可惹不起。
心里想通了,婆子连忙陪着笑小跑着到了靳宜安身边:“给大姑娘请安,大姑娘今儿怎么有兴致来了,奴婢在偏房里收拾点零碎,竟没听到声音,真是该打。”
“哪里,大娘严重了。我也只是路过这里来看看大姨娘,然后想着还没来过宁姨娘这里,就这么过来了。诶,我这时间是不是来的不对?”
何止是不对,谁会挑人家休息的时候来打搅?
可靳宜安就是来了,还来得很理直气壮。
“我们姨娘可能还没睡醒,要不,大姑娘稍待,奴婢这就去问问去?”婆子躬着腰,没有半点不敬,尤其是看到一边的草儿,她更是不想做个出头鸟。
靳宜安点点头,含笑道:“有劳大娘了。不过,天气这么热,我去房里等可使得?这太阳晒得有点头晕呢。”
婆子怎么敢说一个不字?若是真晒坏了大姑娘,除了她,是绝对没有别人会担这个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