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童贯表情凝重的看着眼前的奏章,嘴角微微抽搐,眼神略有些散乱,谁都不知道他心中究竟有什么打算。
他门下的谋士偷偷看了一眼,知道是童贳写来的报捷的奏章。他微一思量,已明端的,心中不禁苦笑,童贳果然是少不更事,这样的奏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报上来呢?这东西可是烫手独山芋啊!
童贯沉思良久,突然开口道:“来人,更衣,我要入宫面圣。”身边的几个谋士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摇头苦笑,他们对这事也是束手无策。这东西瞒是瞒不住的,还不如早早进宫,说不定能给官家打下一个印象。
朝堂如战场,看上去简单得紧,实际上复杂到了极点。即使以童贯这样老谋深算,素有奸臣之称的人,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曾经有一个人说过,小人无才,他也成不得小人,这句话评得端的是入骨三分。
童贯并不知道后人对他有奸臣的评价,即使知道,他怕是也不屑理会。他是个阉宦,如果不跟在皇帝身边,难道还能有别的法子出头不成?他上了战马,急匆匆的赶到宫中,此时宫门将闭,他急上前,塞给了把门将领一大锭银子。
那人也瞧科,急去禀报。可不曾想好事多磨,今日居然是梁师成在伺候徽宗天子。他听的童贯有机密大事求见,心中不禁打了个突。童贯和高俅都是统帅兵马的大员,双方是死对头,明里暗里不知道斗过多少次。可童贯毕竟是和蔡京走得近,高俅多多少少都落在了下风。他和高俅走得近,自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盟友被人压着打。今天他听到童贯要面圣的消息,心中已经凉了。天知道边关又有什么大事,如果让童贯占了先机,高俅日后怕是更难过了。
他微以思量,心中已有了算计。好家伙,只见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眼中突然冒处了一股阴森森的光芒,他心中盘算已定,当下向皇帝禀报去了。
徽宗天子正和郑妃享受那夜晚的时光,突然听得梁师成禀报说童贯有要事求见,眉头不禁一皱。即使是再大度的人,在快乐的时候被人打扰,他都不会高兴。更何况他马上就要安寝了,而他恰恰有点迫不及待想安寝的时候被人打扰。他更不会高兴。
如果换一个人,徽宗天子兴许会勃然大怒,让人用乱棍打出,若是好点。怕也少不得吃个闭门羹。可童贯不同,一来童贯是他的宠臣,宠臣嘛,你总得照顾照顾不是?二来。童贯身为枢密使。这可是主管军事地重臣。童贯也不是那种昏聩的老朽,更不是不通世故,所谓的诤臣,他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应当有要事!
他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看了一眼梁师成,便要开口。梁师成突然插嘴道:“陛下,天色已晚,童枢密又独自一人前来。想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若是边关有事,有外敌犯边,又如何会少得了蔡大人。”
梁师成这话说得可是诛心之言,虽然入情入理,但其中却藏着猫腻。童贯是何等样的人物。若是没事。他会随随便便在这个时候进宫面圣吗?
似梁师成这番作为,才是小人奸人的手段。诸位看官仔细想来:若是梁师成隐瞒不报童贯求见皇帝之事。固然可以瞒过徽宗天子一时,可那童贯终究是宫中出来的人,在皇宫之中,少不得有不少耳目,一旦事泄,徽宗岂能不怒?一个不好,失了荣宠,他梁师成岂不是后悔都晚了?似他方才那般,只不过随随便便几句话,便能断了童贯觐见的门路,如此方显本事。
徽宗天子此时有心安寝,哪里有心思理会政事。听了梁师成的话,心中一股倦怠之意浮上心头,他心中却是暗暗点头,不禁看了梁师成一眼:此人如此精明,却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日后少不得要提拔提拔他。
郑妃是徽宗天子地宠妃,如果说徽宗天子对后宫女子有十分爱恋的话,其中四分,一定在她身上,甚至还要更多。不过她和同为天子的宠妃的刘妃不同。刘妃善媚,而她,除了善媚,还知道君主喜欢什么样地女人,更知道什么叫以大局为重。
她听了梁师成的话,眉头轻皱,看了一眼意动的天子,轻启朱唇,柔声道:“陛下,童枢密乃是朝之重臣,曾镇西北,枢密院又掌管天下军国大事,他漏液前来,定然有什么要事。依臣妾之见,他此来,不是边关有了冲突,便是有报捷的文书,陛下何不见他一见?!”
徽宗天子听罢,不禁一楞,随即暗暗点头,心中赞叹不已:“此女果非常人,端地有大家风范,久后若要为后,当得起母仪天下四字。”此时他已有立郑妃为后地心思。当下向梁师成道:“你没有听到吗?宣童贯进来罢!”
梁师成心中叫苦不迭,暗自感叹:高俅兄弟,这事不怪我啊!兄弟我可尽力了!可谁让官家偏偏在郑妃的宫中休息。他摇头苦笑,慢吞吞的挪了出去。
郑妃看着梁师成的背影,心中微动,看了徽宗一眼,轻声道:“陛下,梁公公和童枢密不合?!”
徽宗大笑:“若群臣相合,又哪里有我这皇帝说话的地方?!”说罢,复又大笑。郑妃虽然心思聪敏,却并不精通权谋之术,她怔怔的看着徽宗,良久,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梁师成慢吞吞的踱到了宫门处,居高临下的看着童贯,嘴角带着微笑。本来这事不用他亲自前来,但他和童贯毕竟是对头,能找个机会少稍稍羞辱一下对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码能让他心中痛快点。童贯可是一直压着他和高俅呢。
童贯守在宫门旁,自然不会气闷,早有那精明地士兵伺候,又是茶水,又是靠椅,不一而足。
梁师成见童贯如此滋润,心中着实恼怒。他大步上前。气哼哼的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可是皇宫,要纳福回家去纳福,在这里成何体统?”他声音尖锐,在夜晚宛如枭鸣,倒是恐怖得紧。
那把门的几个将领听了这话,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有道是不怕官,只怕管。这童贯虽然也是宫中出来的,但他现在在枢密院供职。主管军国大事,却管不到宫中禁卫这一块。反观梁师成,这厮乃是天子幸臣,在宫中可谓权势滔天。若是他在天子面前进一两句谗言……
童贯横了一眼梁师成。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将喝到嘴中的茶叶嚼了嚼,随即重重地吐到一旁,这才道:“你是来吹毛求疵地。还是有别的事情?你说你的职司也不小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一天天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弄得人人不安?你啥时候能像个官?”
梁师成大怒,刚要发作,童贯又哼了一声,喝道:“我来此不是和你拌嘴的,是有要事面圣的。耽误了朝廷大事,你担当得起吗?有什么事情快说,莫要耽搁时间!”这童贯委实奸猾得紧。梁师成初至此处,他便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两个人早就撕破了面皮。所以他也不再回对方的态度,先以言辱之。
梁师成心中沸腾腾的如同滚油一般。他看了一眼童贯,牙齿咬得格格做响,心中暗恨不已。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好!好!你好!陛下宣你进见。还不快去?!”
童贯大笑道:“陛下是宣我觐见不假,可没让你耽搁这么久的时间。若是怪罪下来。你也少不得一番责骂。”
梁师成心中愈怒,却又知道童贯此人残诈得紧,自己失了先手,断不是他的对手,只得摇头,暗暗唾了一口,当先带路不提。
童贯见了徽宗天子,施礼毕,那郑妃自然入内,避开了二人地交谈。梁师成在一旁伺候着。
赵佶接过童贯献上的表章,也不翻开,只是淡淡的道:“说吧,什么事,能劳动枢密使半夜三更赶过来,这绝非小事!”
童贯心中打了个突,他知道徽宗素来懒散,此时怕是心中已然不快。他忙道:“陛下,这是边关的文书。前些日子,辽人南下沧州打谷草,结果和沧州兵马打了一仗,折损了百十号人马。辽人心中不甘,起大兵万余众,兵犯泥沽寨。沧州兵马与其大战,斩首七千余,缴获战马三千余匹……”
徽宗听罢,拍案而起,口中赞道:“好!果然是国之栋梁。边关有此等人物,辽人如何敢轻易犯边!”
他飞快地踱了几步,随即看向童贯,点头道:“边关大战,战果累累,不可不赏,不但要赏,还要重赏。着枢密院拟个奖赏的章程。我大宋要的就是这血性男儿。好,好!”
童贯心中暗自苦笑,他偷眼看了一下兴致高昂的徽宗天子,低着头也不做声。他知情识趣,知道现在不是打消天子积极性地时候。
徽宗心情很畅快,可他很快就发现了童贯嘴角带着地苦笑,他眉头一皱,喝道:“怎么,难道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童贯吃了一惊,急忙道:“陛下恕罪,臣只是在担
徽宗眉头轻轻一皱,随即舒展开来,摇头笑道:“梁山这伙贼人是你保举的,他们在沧州做的委实不错,难道你还担心他们不成?”
童贯急道:“臣不敢,臣不是担心秦风他们是否忠心于朝廷,他们肯被招安,这本身就证明了他们的忠贞。臣担心的是,沧州歼灭辽人数千精锐,万一辽人要是发怒,起大军犯边,仅靠沧州那两万人马,怕是难以抵挡。”
徽宗眉头一拧,也冷静了下来。不过他终是未经过战事之人,他看了一眼童贯,冷冷的道:“难道我大宋就不如辽国不成?”
童贯轻笑道:“陛下,我大宋富有四海,自然不是辽国区区蛮邦能比得了的。但未雨绸缪,还是好的。臣以为不妨让边关早做准备,同时在沧州增派兵马——沧州如今得了数千匹战马,正好建成骑兵,日后若是辽人真敢犯边,则以一上将,率骑兵深入辽地,辽人内地不稳,如何敢窥探我大宋。”
这童贯倒是带惯了兵马地,又和西夏打过大仗,对征战一事,称得上十分了解。他方才那般说法,却是西夏人惯用的手段,看得出来,他还是颇为看重西夏的打法的。
徽宗听罢,也不禁轻轻点头。他思量片刻,自语道:“沧州已有兵马两万,分镇各地,却也足够,如果贸然增兵……”
旁边的梁师成松了一口气。这年头,有兵,就代表着地位和金钱。高俅和秦风小军事集团有仇,而且是不可化解地大仇,眼睁睁地看着秦风的势力愈来愈大,却是他不能容忍地。
童贯听了徽宗的话,心中也不禁嘀咕起来。沧州屯扎兵马两万人,确实不是一件小事情。作为一个边疆州府来说,两万人用极限来形容也不为过。毕竟沧州不是大名府那般重镇,即使是大名府,禁军和厢军算到一处,也不过五万人马。如果沧州兵马太多,不说徽宗多多少少放心不下,就是那些大佬怕也放心不下罢!
徽宗显然对这件事情十分头疼,他起身踱了几步,想要决定下去,却又犹豫不决。过了好一会,他才点头道:“罢了,你回去拟个章程。然后在朝议的时候议一议。”
童贯恭声答应。他心中清楚得紧,这样的事情,放到朝堂上,十有**也是通不过的。朝堂那些大佬,又有几个人真正懂军事?!在他们看来,边关屯扎的那些大军,只会浪费朝廷的粮秣罢!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告退了。临走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梁师成,心中微微思量了一下,随即放松了心情,这厮想来翻不起什么风浪。他打下出宫,寻蔡京去了。这样的大事,可是少不得蔡京的支持的。